(左为外蒙独立领导人巴托尔,曾遭到徐树铮的追捕并逃入苏俄境内)
北洋名将徐树铮因收复外蒙而名扬中外,但结仇于冯玉祥,冯玉祥授意部下予以追杀。当徐树铮乘专车从北京至廊坊时,冯部参谋张钺早已率卫队在车站等候多时,他首先进入车厢,问哪一位姓徐。
徐树铮的秘书薛学海听成了问哪位姓薛,就走上前说是不是找我。张钺说不是找姓薛的,是找姓徐的。这时徐树铮也听见了,就穿着睡衣从包房里走出来,说我姓徐。张钺接着问了一声:“您是徐专使吗?”徐树铮回答说:“是。”
确认徐树铮的身份后,张钺说:“司令请您到司令部去一趟,有几句话要和您谈谈。”徐树铮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以为真的是请他到司令部商议什么,于是就对张钺说自己这几天在北京太过疲劳,声音都哑了,谈话不方便,现在也不能下车,“我到津休息几日,随时可约定时间。”
冯玉祥的部队也叫西北军,但此西北军非彼西北军,该部官兵多为大老粗的士兵出身,缺乏修养。见徐树铮不愿下车,张钺立刻撕下面具,用手强拉了徐树铮一把,说:“哪有这些说的,走!”徐树铮这才知道来者不善,连忙说:“等我穿上衣服……”
张钺非常蛮横:“还穿什么衣服!”命令士兵连拖带拉地将徐树铮架下了车。
徐树铮下车不久,薛学海等随从人员也被带下车,关进了路旁的一间小土房子里。那间小土房子连房顶都没有,天气又很冷,大家只好听天由命。
徐树铮被单独折磨了几个小时,据说先是用绳子绑勒,然后是几个士兵将门板压在他身上,站在上面跳……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薛学海听见门外有说话的声音,似乎从门前走过了许多人。接着又听到有人“唉”地叹了口气,他立刻就辨别出这是徐树铮的声音。这些人走过去没多长时间,便传来了两声枪响,他们当时就知道“徐头”(部下们对徐树铮的称呼)完了——事后查明,徐树铮共中两枪,太阳穴和脑后各中一弹。
得知“徐头”果然已经被害,大家用请求的口吻对一名军官说:“现在徐专使已经死了。我们和他在一起共事多年,是不是可以看看他的尸首?”
军官同意了,众人被士兵带到一片松林里,在那里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死亡的徐树铮。随后他们又被带回司令部,被逼着写了一个书面报告,说明与徐树铮的关系,第二天他们才被送往天津。
徐树铮遇害时,千里之外他的一位老师梦到了他。这位老师是居住于南通的清末状元张謇,自号啬庵老人。徐树铮在动身前往平津前,曾专程到南通对他进行拜访。
在徐树铮心中,其实一直都潜藏着一个脱去戎装,专意于文章学问的想法。出国考察期间,他曾在伦敦参观英国文学泰斗约翰逊在世时常去的老酒店,还在约翰逊坐过的椅子上坐了坐。虽然徐树铮并未读过约翰逊的作品,但他对约翰逊生时穷愁困苦,死后却能以文豪的身份享受盛名,接受人们永久纪念这一点非常羡慕。
想到自己半生戎马,尽管有着显官厚爵,可是仆仆风尘之间,功业转眼就会化为云烟,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徐树铮顿感失落。他一时兴起,便在老酒店的来宾簿上写了一篇短文,记述了自己的这一情结。
与先前奔波来去,大多带有强烈的功利色彩不同,徐树铮赴南通的目的多了较为单纯的一面,就是想拜“状元”张謇为师,向他请教学问。在张謇的居所,徐树铮以后辈晚学的身份,一连数日向张謇虚心求救。张謇学问渊博,所谈时局学问,句句扼要,徐树铮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场对张謇说:“从今尔后,树铮将奉啬老(张謇)为师矣。”
徐树铮走后的一天,张謇突然在睡梦中听到徐树铮给他诵读一首诗。从梦中惊醒后,老先生还能记得诗句,遂赶紧披衣挑灯,根据记忆写了下来:“与公生别几何时,明暗分途悔已迟,戎马书生终误我,江声澎湃恨谁知?”
张謇读罢黯然神伤,说:“徐树铮必有事故,看他诗中有悲伤悔恨之意,莫非是来与我作魂梦之别的吗?”没多久噩耗传来,张謇遂作《满江红》一词致哀。
正所谓“戎马书生终误我”,徐树铮的不得善终其实早有迹象,当年他在处决陆建章后,外界就有了“杀人者人恒杀之”的评论。无所有偶,他在士官学校的同学、奉系的杨宇霆与徐树铮同有“小诸葛”之称,日后同样是死于非命,若就性格而言,杨、徐的取祸之道可能都在于锋芒太露,风必摧之。
可是在东瀛军界,徐树铮却能得到很多军人的欣赏和仰慕,尽管他本人对日本一直都有防范和敌视之心。
那些日本武官在未经上司允许的情况下,冒着违纪撤职的危险要援救他且不说。后来日军侵华,身为日本华北方面军最高指挥官的冈村宁次初到北平(即北京),就问徐树铮的后人有没有在京的。当时有人回答,徐的长子徐审义任法部秘书。冈村便说,故人之子应加照顾。不久,徐审义就得以升任伪教育部局长。
冈村和徐树铮实在谈不上什么故人,只能说,徐树铮在日本军人中的声名确实很不一般。这或许也是民族性格差异的一种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