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要◀
崇祯十四年三月初一,杨嗣昌死于荆州沙市徐家园,终年五十四岁。他只比崇祯八年十月死于袁州戍所的父亲杨鹤多活了六年。
另一个纯粹只是巧合的数字是:从崇祯二年年初走马陕西主持剿局,到崇祯四年下半年被逮下狱,杨鹤与农民军打交道的时间连头带尾是三年;而杨嗣昌自崇祯十二年以辅臣身份督师至崇祯十四年身死荆州,连头带尾的时间也是三年!
还有,父亲杨鹤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儿子杨嗣昌则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间隔也是六年。
一对父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拴在同一根绳上的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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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王朝的人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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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无处:
悲情父子“玩寇贻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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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豪情满怀自信能将流寇一举荡平,还皇上一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的杨大督师此时已经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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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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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昌用师一年,荡平未奏,此非谋略之不长,正由操心之太苦也。”
杨嗣昌在督师过程中,曾上疏崇祯,在奏疏中大叹苦经,自我辩解:
“天下事总挈大纲则易,独周万目则难,况贼情瞬息更变,今举数千里征战机宜尽出嗣昌一人,文牒往返动逾旬月,坐失事机,无怪乎经年之不战也。”
曾经豪情满怀自信能将流寇一举荡平,还皇上一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的杨大督师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开始诿过于人,好像属下将领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只有他一个人绞尽脑汁苦撑危局。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只能证明一个事实:十面之网支离破碎,大明江山岌岌可危,太平之世遥遥无期!
曾几何时,以辅臣之身督师的杨嗣昌还是那么潇洒风流,行军途中,不仅常和幕僚饮酒赋诗,见到风景绝佳处更是流连忘返。
他还随身带着一部《华严经》,说它可“诅蝗已旱”,并且命令遭遇蝗灾干旱的当地官员如法炮制。
消息传回朝中,闻者无不大叹其气:
“文弱(杨嗣昌字)其将败乎?拥百万之众,戎服讲经,其衰已甚,将何以哉?”
差不多同样的问题也有人当面问过杨嗣昌,那正是崇祯十三年年底和崇祯十四年年初,也正是李自成攻克洛阳、张献忠还没有灵机一动发兵襄阳的时候。
其时杨嗣昌已经重病缠身,行将就木。在向皇上报告军情时,他这样写道:
臣忧劳病瘁,奄奄垂毙,襄库罄尽,心亦忧煎,不知所死。
不久后,洛、襄两藩相继陷落的凶信接踵而至,杨嗣昌至此开始粒米不进,除将军中一切事务都交给监军万元吉外,还派人接家属赶往荆州会面。
眼见他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万元吉问他:
“师相病势如何?为什么不报告皇上?”
万监军是个太监,当然很懂得说话艺术,他其实是在问杨嗣昌:局面大坏,你真能就这样一死了之吗?
面如死灰的杨嗣昌只吐出两个字:
“不敢!”
据说,那年二月二十八是杨嗣昌五十四岁生日。
为了强作镇静,形容枯槁的杨嗣昌摆了祝寿宴席,一些地方大僚应邀前来,身为杨嗣昌属下统兵大将的左良玉也派人送来了特殊的贺礼——一封长信。
杨嗣昌以为桀骜不驯的左良玉有意与自己修好,当即喜滋滋地展信而读。不料是一封痛诋“督师辅臣”的檄文。
左良玉毫不客气地将杨嗣昌所有的失误错误一一罗列,最后还送给他“玩寇贻患”四个大字作为盖棺之论。
杨嗣昌还记得,当年皇上对父亲杨鹤的评价是:“总制全陕,何等事权!乃听流寇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
父亲呕心沥血,结果是“大负委任,革职拿问”;自己殚精竭虑,却落了个“玩寇遗患”的评价,原本就气息奄奄的杨嗣昌自感真的是来日无多了。
几天之后的崇祯十四年三月初一,杨嗣昌死于荆州沙市徐家园,终年五十四岁。
他只比崇祯八年十月死于袁州戍所的父亲杨鹤多活了六年。
另一个纯粹只是巧合的数字是:
从崇祯二年年初走马陕西主持剿局,到崇祯四年下半年被逮下狱,杨鹤与农民军打交道的时间连头带尾是三年;而杨嗣昌自崇祯十二年以辅臣身份督师至崇祯十四年身死荆州,连头带尾的时间也是三年!
还有,父亲杨鹤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儿子杨嗣昌则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间隔也是六年。
一对父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拴在同一根绳上的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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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真的有真相吗?就如张献忠入川屠蜀没有真相一样,杨昌嗣的死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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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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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杨嗣昌的死,当时就众说纷纭,有的说他是自缢而死,有的说他是服毒而死,反正都是害怕制裁,自我了断的意思。
的确,不管是按惯例,还是依皇上的脾气,杨嗣昌连陷两位藩王于死地,又丢州失县达二府三州十九县之多,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就算人已经死了又能怎么样?
在他之前的两任兵部尚书因为敌兵南下,都被绳之以法:
相貌堂堂被皇上喻为门神的王洽被皇上砍了头;张凤翼服毒自杀之后,还被皇上削了籍!杨嗣昌难道真能一死了之,皇上难道就不能对他焚骨扬灰“断棺戮尸”?!
杨嗣昌还活着的时候,弹劾他的人就没断过,死后更少不了有人要追究他的责任。
工科给事中李如璧鉴于“襄阳失,荆南有剥肤之恐,洛阳失,汝宁有累卵之危”,主张追究杨嗣昌之责;
刑部主事雷縯祚追论杨嗣昌有六大可斩之罪:从“失藩封,陷郡县”,一直到“贿题监军,交结朋党”;
礼部侍郎蒋德璟认为杨嗣昌“奸欺误国”,应该“断棺戮尸”。
还有其他官员的指责,不一而足。
崇祯却一反常态,通通不予置理,一边叹息着:
“督师功虽不成,志亦堪悯,宜用辅臣礼归葬。”
一边颁下谕旨:
“督师阁臣杨嗣昌,功虽未成,尽瘁堪悯,与祭一坛,地方官护柩回籍。”
他还亲自为杨嗣昌写了一篇祭文:
惟卿志切匡时,心存许国,入参密勿,出典甲兵。方期奏凯还朝,麟阁铭鼎,讵料乘箕谢世,赍志深渊,功未遂而劳可嘉,人已亡而瘁堪悯。爰颁谕祭,特沛彝章。英魂有知,尚其祗服。钦此!
祭文者,今之悼词也。由皇上亲致悼词,死后的杨嗣昌可以算是极尽哀荣了。
但一个人奋斗终身,最后却发现自己的目标依然是镜花水月,他难道能甘心吗?
装着杨嗣昌灵柩的官船在家属和地方大员的护送下顺流而下,此情此景无疑是那句唐诗最好的图解: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是不是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一心要重振大明江山的崇祯才心灰意冷,没了以往那种奔腾的激情,也才网开一面,以前所未有的宽容放过了让他满怀希望后又大失所望的杨嗣昌?
毕竟,人拗不过天呀!
再或者,就是崇祯也明白了,临渊而叹不如退而结网,与其拿死人说事儿,不如让活人干事儿?
毕竟,天下还是老朱家的。
还是毕竟,老朱家的天下当年也是死死活活死缠烂打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你可以从别人手里抢来,别人当然也可以再从你手里抢走。
史料记载,洛阳陷落的消息传到北京,崇祯曾声泪俱下地对臣子们说:
“朕御极十有四年,国家多事,复遇饥荒,人皆相食,深可悯恻。近且流寇攻陷洛阳,福王被害。夫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亲叔不保,皆朕不德所致,真当愧死。”
在场诸臣赶紧引罪,主动承担责任。
崇祯却连连摇头,连声曰:
“否,否!”
驸马都尉冉兴让就在这时说出了那个词:
“此系气数。”
内阁辅臣范复粹也说:
“气数所致”。
崇祯回答:
“此说不得气数,就是气数,亦须人事补救。”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崇祯不甘认输也不甘认命,还要奋力一搏,很有些这回不算下次重新来过的意思。对吧?
✎待续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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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磊 郑泉宝
编辑:
@云山
配图:
杯子
校对:
绿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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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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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2007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大明日落——崇祯王朝的人与事》,经过作者蔡磊、郑泉宝授权网络发布。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和作者信息,否则视为侵权,作者保留追责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