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北方海都叛乱的被平定,元廷又加紧平定南宋残部的战争。
1277年(宋景炎二年,元至元十四年)七月,忽必烈设置江西行中书省,以塔出为右丞相、麦术丁为左丞相,淮东宣慰使彻里帖木儿、江东宣慰使张荣实、江西宣慰使李恒、招讨使也的迷失、万户昔里门、荆湖路宣慰使程鹏飞、闽广大都督兵马招讨使蒲寿庚为参知政事,调兵攻击赣南文天祥所部。
1、空坑之败
忽必烈又根据战局的变化,命史格自潭州发兵进攻湘南、广西,迂回攻击停泊于广东沿海的南宋流亡政府;李恒率兵直击文天祥所部,并命忙兀带、唆都统军入福州,解泉州之围,以击败宋军对福建的进攻;然后赣、闽元军会合湖南元军于广东沿海,以最终攻灭南宋流亡政府。
由于宋军主力已损失殆尽,此时只是依靠招募来的义军、民兵支撑局面,这些义军、民兵缺乏经验、训练与装备,并被元军分隔于各地,既缺乏统一的指挥部署,也难以相互联系配合,故在强大的元军进攻下,很快就纷纷溃散。
是月,元湖北宣慰司首先调兵进攻司空山,在淮西宣慰司军的配合下,大败抗元义军,张德兴兵败被杀,义军士卒被遣归田里。
八月,江西宣慰使李恒遣兵增援赣州,并自率精兵袭击兴国县,在太和县境与宋将黎贵达部数千人相遇。
宋军中多为从未经历过战斗的民兵,将领往往“盛辎重,饰姬侍”而行,故一遇敌骑冲击,便将士不属,惊恐溃散,自相蹂践,死伤甚众。数日后,围攻赣州的文天祥主力也不能抵挡元军骑兵的冲击,一战而溃。
宋将赵孟溁收拢溃兵,退保雩都。文天祥没料到李恒元军会猝然来至,缺乏准备,而且兴国城中兵力单薄,难以抵挡,只得引兵去永丰与邹渢会合。不料邹渢虽聚兵数万,但刚与元军对阵,便一哄而溃。
李恒穷追不舍,在兴国县方石岭下追到文天祥。
江西招讨使巩信领淮兵数十人据守岭头,舍命阻击。元将看见巩信等人敢以寡敌众,怀疑山中有伏兵,“敛兵不进”,只乱箭狂射不已。宋军士卒全部阵亡,巩信也身中数箭,伤重不能战,跳崖而死。但文天祥由此得以脱险南走,部众大多溃散。
二十七日,文天祥逃至空坑,随从者因过于困顿,席地而睡,文天祥住在义士陈师韩的家中。
半夜,元军突至,陈师韩护送文天祥走小道逃往吴溪,元军追击之声不绝于耳。江西招讨副使赵时赏坐肩舆而行,元兵追及,问其何人,赵答“我姓文”,元兵以为是文天祥,擒之而归。
文天祥由此逸去,而其妻妾、子女皆被俘;其部属张汴死于乱兵,缪朝宗不甘受辱,自缢于竹林中。被送至元将面前的赵时赏奋骂不屈,有被俘至者,便挥手令去,云:“此小小签厅官耳,执此何为?”由是得脱者甚众。
孙栗、彭震龙、萧敬夫、萧焘夫等人也在永新等地陷落时被俘。于是被执诸将皆送至隆兴府被杀。
陈子敬于空坑兵败后,复聚兵屯黄塘寨,联结山寨,元军以重兵袭破其寨,陈子敬“不知所终”。
空坑之败,使聚集在文天祥身边的部队彻底溃散,不能复起。
躲过一劫的文天祥南奔循州,收拢溃兵驻军南岭(今广西永安东南),继续抗元。但文天祥请求入朝觐见幼主的要求,却被陈宜中一再拒绝,而只得活动在粤东地区。
2、流亡海上
江西元军击败文天祥之后,分兵两路,由塔出率一军南下大庾岭,进入岭南地区,由也的迷失将一军复取邵武,九月入福州,与元帅唆都所部会合南援泉州。
正在围攻泉州的张世杰闻知元援兵已来,还是不愿与之正面决战,主动撤围,退军广州浅湾与流亡政府会合。
十月,唆都攻破兴化军,陈瓒被杀。唆都乘胜进围漳州,宋守军虽据城力战,怎奈孤军难支,知府何清降元。漳州失守,标志着元军已控制了福建全境。
唆都于是乘势进入广东,南下进攻潮州,而遣招讨使刘深统领福建水师尾追张世杰,直指浅湾。
十一月,塔出进逼广州,并令唆都所率福建军马尽快泛海来会。因宋知潮州马发拒守不降,正围攻潮州的唆都惧失会军之期,便舍之西去,途中与自江西南下的吕师夔部会合,遂同趋广州。元军重兵会聚城下,宋广东帅张镇孙不敢应战,以城降元。
塔出愤恨广州城屡占屡失,便尽毁广州城池。
是月,元将刘深率舟师进攻浅湾,南宋流亡政府退屯珠江口之秀山(今广东东莞虎门),数天后闻知广州失陷,秀山有被袭的可能,又退至珠江口外的井澳(今广东中山之南海中)。
十二月,船队遇到飓风,船只毁坏,宋端宗几乎落水,故惊恐成疾。过了旬余,因飓风离散的兵士始稍稍来集,“死者十四”,损失惨重。风暴方息,刘深率元水军又来袭击,张世杰迎战失利,遂奉天子迁舟于井澳之西的谢女峡,元舟追至七州洋(又名七星洋),夺船二百艘,执宋端宗之舅俞如珪以归。
在元军不断追袭下,流亡于南海之中的南宋君臣,眼见福建、两广地区大都为元军所占领,自己力量日益衰微,为保存最后一点实力,丞相陈宜中与张世杰,决定航海向西逃亡入占城国(今越南中南部)。
此时,已投降了元朝的安南李朝虽保持有自己的政权,并仍然不时遣使向宋廷进贡,但南宋流亡政权是断然不敢前往的,只有前往尚与宋朝保持友好关系、且未降元的占城国。
陈宜中决定自己先往占城联络,让占城国迎接南宋流亡政府到来。殿帅苏刘义对此举颇不以为然,驾轻舟追赶,不及而返。陈宜中入占城后,因事情发展并不如其初意,更觉得恢复之事已不可为,遂留而不返。此后流亡政府虽不断遣使来召,但陈宜中终不还转。
3、端宗之死
1278年(宋景炎三年,元至元十五年)正月,停泊于海南岛东北海面的张世杰还是想移师占城,便遣部将王用攻打雷州(今广东海康),但广西方面元军进展神速,抢在宋军之前控制了琼州海峡,截断了宋军西去的路径,迫使南宋流亡政府移师碙洲(今广东雷州湾外)。
二月,塔出命令唆都还师,进攻独守粤东一隅的潮州城,宋知潮州马发誓死抵抗。元军塞堑填壕,大造云梯鹅车,日夜攻城,历二十余天,宋军不能支持,马发战死,城池始陷。唆都愤恨潮州城坚守逾年,屡攻不破,便尽屠其军民。
攻陷潮州后,粤东遂全被元军控制,广西元军亦屡遣使者招降了雷州、化州(今属广东)、高州(今广东高州东北)守臣,使南宋流亡政权的活动空间更趋狭仄。
此时,元世祖忽必烈召行省左丞相塔出等人北还汇报军情,以商议最后解决残宋势力事宜;命平章政事阿塔海、阿里选择江南廉能官吏,去除冗员与不胜任者,以恢复江南经济,稳定民心;诏令蒙古带、唆都、蒲寿庚行中书省于福州,以镇抚濒海诸郡;并令沿海经略副使合剌带领舟师南下,以增强广东元军对付南宋水军的能力。
但塔出统率部分元军主力北还,还是给了南宋流亡政府以短暂的喘息机会。
三月,文天祥复取惠州,广州都统凌震、转运判官王道夫再取广州,曾渊子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广西宣谕使,开都督府于雷州。
但这只是强弩之末,很快在元军的步步紧逼下得而复失。
四月,因惊悸成疾的宋端宗在移驻碙洲后病势转危,于十五日病死,年仅十岁。
当时君臣颠簸于海滨,庶事疏略,杨太妃垂帘当政,与群臣说话犹自称“奴”。每逢时节朝会,陆秀夫都正笏俨然而立,有时在行途中,凄然有感泣下,拭泪朝衣尽湿,“左右无不悲恸者”。
至此天子夭亡,左右见状,皆欲散去,陆秀夫阻止道:
“度宗皇帝一子尚在,将焉置之?古人有以一旅一成中兴大业者,今百官有司皆具,士卒尚数万,天若未欲绝宋祚,此岂不可为国邪?”
4、占城之路的断绝
于是群臣共立年方八岁的卫王赵昺为帝,于二十一日登基,改元祥兴,史称帝昺。因陈宜中前往占城,屡召不至,故拜陆秀夫为左丞相,张世杰为少傅兼枢密副使,共同执政,而遥授文天祥为少保,奉杨太后依旧垂帘听政;并升碙洲为翔龙县,升广州为翔龙府。
因地当南北通道的碙洲屹立海中,而相距不远的雷州。控扼着西去占城的琼州海峡,故雷州是否控制在手,对南宋流亡政府的安危关系极大。
五月,张世杰乘元军主力北还之机,再遣部将张应科、王用率兵攻取雷州,但张应科三战皆败,王用因此降元。王用降后,向元将报告说宋端宗已死,帝昺初立,“士卒止有万人,而碙洲并无粮储,闻琼州守臣欲给粮二万石,海道滩浅水急,难于转运,止有杏磊浦可通舟楫,宜急以兵守之”。
元将由此急命士卒进据杏磊浦,切断宋军粮道以困碙洲。六月,张应科收拾余部,再攻雷州,兵败而死。宋军欲控制琼州海峡,以打通前往占城之路的企图彻底破灭了。
张世杰见西走占城已无可能,而困居碙洲也非良策,遂奉幼帝重返广州沿海,屯居于崖山(也作厓山,在广东新会南八十里海上)。
据史书记载,是时天上“有大星东南流,坠海中,小星千余随之,声如雷,数刻乃已”。
如此天象,似乎已昭示了南宋君臣即将全都陨落之悲壮景象。
5、最后的乞和
这时元廷君臣正商议如何彻底消灭残宋势力,而宋帝昺所遣乞和使臣亦奉表北来,参知政事忙古歹,为此建议元帝下诏招降帝昺及张世杰诸人,但忽必烈以为南宋流亡政府已不值得下诏招降,必须以武力解决,故召江东宣慰张弘范入京觐见,授任蒙、汉军都元帅,总兵彻底消灭残宋势力。
张弘范担忧蒙古诸帅不服,请以蒙古重臣为主帅,忽必烈不从,认为“委任不专”将败大事,并为表示宠信,又赐予他锦衣玉带。张弘范借机请赐尚方宝剑一柄,以督蒙古诸将服从号令,又请以李恒为副帅,忽必烈皆从之。
六月,张弘范统蒙古精兵千人返回扬州,选兵择将,以水陆之师两万人分道南下。
帝昺政权建立的消息传开,闽、广、湖南等地义军纷纷响应,但随即遭到了元军镇压。
为稳定东南地区,忽必烈增派文臣武将为州郡长官以加强当地的军政统治;并命荆湖、江西、扬州舟师悉付水军万户张荣实统率,守御江口;以右丞相塔出、左丞相吕师夔、参知政事贾居贞行中书省于赣州,统领福建、江西、广东诸省事务,负责为张弘范、李恒之师提供粮饷,并为其后援。
十月,元军数路并进,张弘范率舟师由海道南下袭击漳、潮一带,李恒率步骑自梅岭南下广东,约期会师于崖山。
阿里海牙也在广西配合,进兵雷州,略地海南。宋琼州安抚使赵与珞与谢明、谢富等守琼州,率兵拒守于白沙口,但州民执赵与珞等降元,海南四州及其属县皆为元所有。
十一月,屯兵广东境上的李恒军首先进入广东,逼近广州。
闰十一月,宋广州守将王道夫、凌震弃城而遁,元军第四次进入广州城。
次月,王道夫自崖山率兵袭击广州,兵败被执。凌震统兵继至,亦战败,再败于芰塘,退还崖山。此时张弘范之舟师抵达漳州,攻破当地抗元忠义山寨一百五十余座。
是日,谍报文天祥屯军潮州港,张弘范急遣先锋将张弘正、总管囊加歹率五百轻骑前往突袭。
6、文天祥被俘
活动于粤东北的文天祥与南宋流亡政权取得联络后,再“乞入朝,不许”,只是加官少保、信国公。
文天祥移师潮阳县(今属广东),积蓄力量,以图再举。邹渢、刘子俊也招集散亡自江西来归,使文天祥所部又振。
邹渢请文天祥再人江西,声称“一入赣南,十万众立办”,但文天祥认为时机尚不成熟,不从。
杜浒建议从海道北上福建,文天祥亦认为不妥。至此,张弘范之元军自北压来,李恒之军已占广州,切断了文天祥西去之路,文天祥只得于十二月中旬撤出潮阳,准备三进江西。
但元军在原文天祥部将陈懿的引路下,紧追不舍。二十日,文天祥来到海丰北面的五坡岭,正休息做饭时,元军突至,猝不及防的文天祥及其部下四散溃逃,邹渢自刎而死,萧明哲等死于乱兵,文天祥吞脑子(冰片)自杀未果,与杜浒、刘子俊等部将皆被执。
刘子俊自称是文天祥,欲使元兵不再穷追,使文天祥能乘隙逃脱,但文天祥随即也被俘至,故被元兵烹杀。只有赵孟溁一人逃脱。文天祥所领导的抗元斗争至此彻底失败。
6、张世杰的铁桶阵
是年末,元军已从广西、广东方向对屯驻崖山的南宋流亡政权,形成了月牙形包围圈,使其陷入前无援兵、后无退路的困境,彻底消灭南宋残余势力的时机已经完全成熟。
崖山所在水面为珠江的出海口之一,其与西面的汤瓶山对峙如门,故称崖门,门阔仅里许,内中势颇宽广,中间为一港湾,可以隐藏舟船。又崖山东西相对,其岸边水浅,每日两潮涨落,既可乘潮而战,也可顺潮而退,地形易守难攻。
张世杰认为,此形胜之地可扼险自固,遂驻军于此,并大造行宫,为久驻死守之计。
据陈仲微《二王本末》载,张世杰遣军士入山伐木,造军屋千间,起行宫三十间,正殿名慈元殿,杨太后居住;同时“拘刷人匠,盖海院,造船只,治兵器”,历时数月而初成。
随着元军渐渐逼近,有人向张世杰建议道:
“北兵若以舟师塞海口,则我师不能进退。何不先据海口?幸而胜,国之福也;不胜,犹可西走。”
但张世杰见士气已相当低落,担心士兵久处海上,易生离心,一旦移军则必定溃散,不可复聚,便拒绝道:“频年航海,何时已乎?今须与决胜负。”
于是命令士卒将千余条大船碇泊海中,“中舻外舳”,用大索联结起来,筑成水寨,四周起楼橹战棚,宛如城墙,并命宋军焚去岸上舍屋,舍陆就舟,帝昺等人居于当中的巨舰上,战舰四围保护,结下一座铁桶阵。
由于张世杰为归宋之“北人”,故南宋君臣对他颇有戒心,而张世杰亦对随行士卒缺乏信心,一直认为他们一遇战阵便惜死溃逃,所以对敌每每结下铁桶阵与元军相抗,使麾下将士只得临阵死战以求生路。
当年在焦山之战中,张世杰即联结舟舶为阵,结果在元军火攻下遭到惨败,今日又祭出此策,令当日参加过焦山之战的士卒颇感危惧,从而使士气大受影响。
7、文天祥的《过零丁洋》
1279年(宋祥兴二年,元至元十六年)正月十三日,张弘范率水军自潮阳抵达崖山。因李恒之军未至,自感兵力不足,而宋军所结舟城水寨位于崖山“一衣带水”之间,东西两山夹峙,元军战船无法靠近,于是张弘范率战舰从大洋转至崖山南面,以控扼崖门海口。
二十二日,李恒闻张弘范兵已至,亦率麾下一百二十艘战舰入海而来,镇守崖山之北,与张弘范会师,对宋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此时南宋流亡政府尚有官员、民兵达二十万人,战船一千余艘,以大海船为主,尚具一定战斗力,且占有地利。而进攻崖山的元水军约一万余人,步军数万人,有大小船只三百余艘。
元军人数不占优势,战船之数亦不及南宋,且有水道不熟,驾船水手多为闽、浙人,心向南宋等不利因素,但因张世杰弃陆就船,以船结“城”,行动不便,而被元军轻易围困,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
元水军先对宋军舟城发动了试探性攻击,因宋军船大城坚,难以撼动。张世杰反而数遣“游船”出击,屡获小胜。但张世杰“不知合变,专守法”,没能乘胜出击,“摧锋直前”,摧毁敌军战舰,从而处于“专受攻”之被动挨打之中。
初战不胜,张弘范便让在押随行的文天祥前往崖山劝降,文天祥不答,取出自己在经过珠江口外零丁洋时,所作的《过零丁洋》诗以明心志: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张弘范见诗后,甚为钦佩文天祥坚贞不屈、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称誉道“好人好诗”,对他礼遇有加,不再勉强。
同时,张弘范针对宋军的布阵特点,调整了作战部署。
8、崖山之败
当时许多海民驾驶乌蜑小船前来增援,遭到元军夜袭,全部被俘。张弘范用这些小船载茅灌油,“乘风纵火焚之”。
张世杰显然已吸取了焦山之败的教训,战舰外面皆涂湿泥,并悬挂水桶无数,“缚长木以拒火舟”,倾水桶以灭火,使元军火攻战术不能成功。
战而无功的张弘范,便根据宋军主要汲取崖山西山泉水的情况,暗派战船运送骑兵登山,击溃守山宋兵,切断了宋军的淡水供应,并屡屡挫败宋军欲夺回供水通道的企图。
宋军连日作战,但因“樵汲道绝”,无淡水可饮,吃干粮十余天,渴甚,只得饮用海水,饮即呕吐腹泻,大大影响了战斗力。张弘范,命被俘归降的张世杰之甥韩某入宋营招降,张世杰严拒之,并历数古代忠臣事迹,然后说道:“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为主死不移耳。”
面对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有元将建议在海岸山上架炮轰击宋舰,但张弘范认为:
“炮攻,敌必浮海散去,吾分追非所利,不如以计聚留而与我战也。”
李恒建议当“逐潮水上下,而急攻之”,为张弘范所采纳。二月五日晚,张弘范命战舰开赴宋军舟城对面列阵,决定对屡拒招降的崖山宋军发起总攻。
六日清晨,元军分四路出击,合攻宋军:
李恒攻宋军北面和西北角楼,张弘范攻西南方面,另两支元军分攻南面与西面。
李恒首先乘早潮下退从北向南顺流攻击,突入宋阵,张世杰率麾下淮兵殊死奋战。中午时分,午潮上涨,水北流,张弘范乘潮势指挥士兵由南向北进攻。
宋军南北受敌,兵士奔赴迎击,鏖战多时,皆疲惫至极,不能再战。
张弘范于是命战舰“布障四匝,伏盾作乐”,预先埋伏于西北方面的元军战舰,应乐声起而疾进突击。
南宋将士起初以为元军正在宴乐,未作防备,待发现有诈,才急忙用箭猛射。但元军早有防备,伏在布障下面,待到宋军箭石将尽,便鸣金撤障,发起强攻。
元军弓弩火石交作,只见宋阵中有一艘战舰的樯旗仆倒,其他诸舰的樯旗也纷纷倒仆,一时间有七条宋军战舰被摧毁,宋阵顿时混乱。
张世杰见事危急,赶忙抽调精兵入中军,想强行掩护小皇帝的座船撤离,但因座船庞大,又与其他战船连接在一起,无法动弹。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忽然风雨交作,迷雾四塞,咫尺不辨,元军乘势进逼中军,举火烧船,宋军大乱。
陆秀夫眼见事势不对,为免被元军俘虏受辱,就将船中宝物都沉于海中,仗剑逼其妻子蹈海自尽,再身穿朝服,登上帝昺的座船,背负天子投海而死。
后宫、官员、士兵纷纷随之蹈海自尽,死者数万人。裨将翟国秀、刘俊等解甲投降。眼见局势已经无望,张世杰与苏刘义趁乱砍断缆绳,率十余艘战舰冲出重围,夺港而去。
七日,“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从海中打捞宝物的元军士兵,发现一具身穿黄衣的小孩尸体,身负玉玺,取呈张弘范,方知帝昺已投海而死。
9、张世杰之死
张世杰突围脱险后,又返回崖山收拾残兵,被元将刘自立击败,其部将士四十余人降元。张世杰欲奉杨太后择求赵氏之后拥立为帝,以图再起。
但杨太后闻知帝昺已死,抚膺大恸道:“我忍死艰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尔,今无望矣!”遂赴海死。
张世杰将她葬于海滨,率余众西趋占城,但军中土豪不愿离开乡邦,强迫张世杰回师广东。张世杰回至恩州海陵港(今广东阳江),宋军溃兵稍集。
张世杰还欲择立宗室子,再与元抗,但人心已散,而元军又穷追不舍,使其进退维谷。五月初,张世杰的船队遭遇飓风,部将劝他登岸暂避,但他却怕为奸人出卖,不允。风涛愈暴,而元舰又追及,船夫纷纷驾小舟自遁,不久飓风坏舟,张世杰溺水而死。
苏刘义溃围逃出,行至海上,为其部下所杀。
六月,张世杰所部将士一百六十余人降元,至此“岭海间无复宋军旗帜矣”,亡宋残余力量彻底败亡。
崖山海战是历时四十五年的宋、元战争的最后一役,张弘范于战后在崖山北一巨石上书镌“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字,以志纪念,明代时被削去。
崖山决战失败,意味着南宋流亡政权的崩溃,也标志着立国三百余年的赵宋王朝的最终覆灭,元世祖忽必烈,也直至此时才最终实现了,自古帝王都梦寐以求的“天下一统、四海一家”之“大一统”理想。
对于这一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元朝灭宋大战,元朝思想家、诗人刘因曾撰《白雁行》一诗以概言之。
诗中“北风”指崛起于北方大草原的蒙古势力,而“白雁”为元军征宋主帅伯颜的谐音。
诗曰:
北风初起易水寒,北风再起江水干,北风三吹白雁来,寒气直薄朱崖山。
乾坤噫气三百年,一风扫地无留残。万里江湖想潇洒,伫看春水雁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