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有两幅著名的半身像长卷,一幅是乾隆朝的《心写治平》,一幅是道光朝的《雍宫式范》,二者所绘制的都是当朝皇帝和他的后妃们的半身像。
郎世宁及其弟子绘制的《心写治平》前九图
《心写治平》创作跨度极长,从乾隆元年到顺妃、循嫔居位,前后达40年以上。《雍宫式范》初绘于道光七年,因尾端人物未标注封号,故而不知是道光帝的哪位妃嫔,故而无法准确得知把此妃收录入图的时间,推测此图创作跨度为15年左右。从顺妃、循嫔被收录于《心写治平》到道光七年初绘《雍宫式范》相距50余年,这50余年中清朝可谓全面走向衰败,不仅是国家层面,就连御制人物画的技艺也是直线下降。
技艺之变
乾隆朝的《心写治平图》创作跨度如此大,自然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完成的,一般认为乾隆帝、皇后富察氏是郎世宁所绘,最后收录的惇妃、顺妃和循嫔是宫廷画师所绘,其他七幅是郎世宁的弟子所绘。这幅长卷之名来源于《礼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乾隆帝对自己人生理想的一个美好希望。
《如懿传》中的郎世宁形象
《心写治平》的绘制集合中西技法之长,郎世宁将西画对于人脸科学的透视画法与中国传统的人物绘画技法相结合,将西方的写实之美与中国的飘逸灵秀之美融汇一炉,形成了独有的郎世宁风格。在雍正、乾隆两朝,郎世宁这种中西结合的技法受到两代天子的喜爱和重视,雍正帝和乾隆帝都组织宫廷画师向郎世宁学习,使得宫廷御制画的水平得到了一个较高的提升。
中国古代的人物画大多注重的是形神之态和线条勾画之美,顾恺之《洛神赋图》、阎立本《历代帝王图》、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仇英《汉宫春晓图》等传世名作皆是如此。他们用高超的技法和绝妙的心思创造了一幅幅传世珍品。明清时期,大量传教士来华,中西艺术思维开始碰撞和融合,到了郎世宁手中,兼取其长,终成一派辉煌景象。
《心写治平图》中的十二位人物和服饰相当惊艳,哪怕过去了两个半世纪,这种美依旧震撼人心,最为奇秀的是,画中人物栩栩如生,虽然很多人评价这些后妃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但是依旧不能否认这种中西结合技法下裂变出的美。中国古代绘画采用的都是天然颜料,很多颜色都是稀有的矿石磨制成粉或者从植物中萃取,而金银之色更有直接以金银粉入画,而绘画所用的纸张或者绢等材料也是十分考究的,故而古代的大部分画作不仅是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珍贵,其颜料和用作绘画的载体本身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历朝御制画往往不计支出,其材质和颜料自然不必说,这也才有了至今依旧让人惊艳的一幅幅传世之作。
由宫廷画师绘制的《心写治平》后三图
虽然已经明显能察觉到最后录入的惇妃、顺妃和循嫔的绘画技艺已经不能与前九幅画作相比,但是整体依旧能够维持协调性和美感,但是仅仅过去了五十余年,在《雍宫式范》上,已经明显能够感受到清朝宫廷人物画技艺的大跳水。
其实必须指出,从绘画水平来说,《雍宫式范》是能够被称为佳作的,毕竟当时的宫廷画师也不是吃素的,但是在人脸部和服饰的立体感明显已经不如《心写治平》。
就拿两位皇后的画像来看,左侧的孝贤皇后和右侧的孝慎皇后画像放在一起可谓是高下立判,孝贤皇后的画像看上去栩栩如生,脸部的轮廓柔和自然、眼睛炯炯有神、服饰光彩亮丽,有一种照片的既视感,而孝慎皇后的画像面部显得呆板木讷、立体感大减,孝慎皇后在画中是咬唇妆,不只是孝慎皇后,全贵妃、和妃、静妃、彤妃、疑似琳妃画像皆是如此。
两幅长卷的排序严格按照等级尊卑秩序排列,在《心写治平》后妃中排序第四的纯妃(贵妃之后纯妃之前原有娴妃那拉氏画像,后因那拉氏断发而被裁剪)、排序第十一的顺妃和《雍宫式范》排序第四的静妃比较中也可发现,从乾隆时期到道光时期,这些皇宫贵妇的妆容和服饰有了相当的变化。
纯妃和之前的几幅妃嫔画像双唇皆是浅粉色或肉粉色,整体感觉更加立体和真实,其妆容也更富美感,而纯妃、嘉妃之后的画像,尤其是最后三位收录的妃嫔,她们的妆容已经变成了上唇淡粉而下唇浓红,顺妃画像中的妆容与《雍宫式范》中后妃画像的妆容已经基本一致,而在《心写治平》中,后妃清一色的一耳三钳尤为瞩目,乾隆帝的尊古尊俗在此也可以体现,而在《雍宫式范》中,同样身着吉服的道光后妃们已经是一耳一饰。
《如懿传》中封后大典如懿身着朝服
清廷贵妇的服饰严格按照礼制划分等级,在不同的场合穿着的服饰也不同,比如在《如懿传》中,立后大典这样的大场面,后妃皆身着朝服,配一耳三钳;吉服是仅次于朝服的正装,比如在《延禧攻略》中皇后在参加选秀时所穿的就是吉服,而《心写治平》《雍宫式范》中的后妃都是着吉服入画的,可是前后耳饰的变化,已经看出清宫内部的礼制逐渐松弛。嘉庆后清廷贵妇也只有在身着朝服时才会佩戴一耳三钳。
《心写治平》和《雍宫式范》在绘画上都采用了中西方绘画技艺相结合的方法,但是两者所呈现的效果却相差甚远,前者更注重中西结合后的写实,后者更着重于中国画技法中的人物描画,这二者平衡最佳仍是郎世宁。但是需要指出,清朝晚期的部分宫廷画作依旧称得上佳作,只是缺乏了郎世宁这种中西结合技法的平衡美,回归到了郎世宁之前宫廷画的风格。这两幅画不仅展现了当时宫廷御制画的技艺和水平,也都给后世留下了谜团。
名画之谜
《心写治平》裁剪之谜
《如懿传》如懿裁画
在乾隆初期开始绘制此图时,乾隆帝的后妃中按身份地位排序为皇后、贵妃、娴妃、纯妃,以上四人只有娴妃没有出现在这幅长卷上,没有她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没有画,而是因为娴妃在继立为皇后以后因为断发之事触怒乾隆帝,帝将她不废而废,逝世后塞进了纯惠皇贵妃园寝地宫,乾隆帝将她的一切画迹全部毁去,在其他画作上的痕迹也被涂改,《心写治平》的娴妃部分自然不能幸免。因为在令妃画像前后也存在拼接痕迹,且乾隆帝初期的重要妃嫔愉妃也没有留下画迹,据此推测,有可能《心写治平》上也收录了愉妃,不知因何缘故(有可能是和继后交好)也被裁剪。但因为没有确切证据,只能算是一种推测。《雍宫式范》无名妃子之谜
《雍宫式范》无标注妃子
在此图的尾部,有一幅身着妃级别吉服的女子,因为右上方没有标识,故而无法确切知晓这位妃子到底是谁。但是这个疑似目标却不难锁定。在道光帝的后妃中,除了收录在图上的后妃,在道光朝做过妃位的女子还有两位,一位是五阿哥奕誴、皇二女、皇五女生母祥妃钮祜禄氏,一位是七八九三位阿哥、皇九女的生母琳妃乌雅氏(累进琳贵妃、庄顺皇贵妃、光绪帝亲祖母、宣统帝亲曾祖母)。在这二人中,笔者更倾向于琳妃,原因如下:《雍宫式范》严格按照等级排序,同属妃位的和妃、静妃、彤妃三人的排序是按照她们封妃的时间和后宫的资历来定的,和妃于道光三年晋封为妃,且她是大阿哥生母,地位自然不同。静妃和彤妃分别在道光七年和道光十四年封妃。如果按照这个排序,尾端这位妃嫔理应是最后一位封妃的,而祥妃于道光五年封妃、琳妃于道光二十年封妃,二十二年行册封礼,故而认为此画中女子是琳妃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是《心写治平》还是《雍宫式范》亦或者是其他古代画作,它们都是无声的历史。在这些画作上,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变得触手可及,我们如今再看这些画作,不仅是鉴赏它们的艺术水准,也是在品读一段历史,历史因为这些画作变得可见,画作因为历史而被赋予了别样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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