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故事：漫言五子属同胞，偏爱偏憎已混淆

一到长安，宇文述即往访杨约，彼此相别有年，欢然道故，自在意中。宇文述即赠杨约珍玩数件，适合杨约之意，当即开筵接风，备极款洽，尽兴始散。越日，宇文述早起入朝，隋主照例召见，寥寥数语，即令退班。宇文述回寓后，杨约正踵门答拜，宇文述当然迎入，也即设宴相待，酒过数巡，席上陈设，多是南方佳玩，就是银杯象箸亦无不雕刻玲珑。杨约且饮且赏，啧啧称美。宇文述慨然道：“公既见爱，便当相赠。”说着，复取出周彝商鼎等类，与杨约过目。杨约爱不释手，赞不绝口，宇文述见他已经入彀，复语杨约道：“宇文述愿与公掷卢赌胜，就以此物为彩，可好么？”杨约趁着三分酒兴，便与宇文述共博，宇文述佯为不胜，把鼎彝等悉数输去。杨约得彩既多也觉得难以为情，有谦让意。宇文述附耳道：“公以为此物是宇文述所输么？宇文述哪能有此，实是晋王所赐，令宇文述与公交欢呢。”杨约愕然道：“兄赐尚不敢当，若是晋王所赐，更不敢受。”宇文述笑答道：“这些须珍玩，何足希罕？尚有一场永远大富贵，送与令昆玉。”杨约愈觉失惊。宇文述从容道：“如公兄弟，功名盖世，当涂用事，已历多年，朝臣为公家所屈辱，岂止一、二人？且储君因所欲不行，往往切齿执政，一旦得志，至亲有云定兴等（即昭训父），宫僚有唐令则等，试问公家兄弟，尚能长保富贵吗？”杨约不禁失色道：“如此奈何？”宇文述又道：“今皇太子失爱慈圣，主上已有废黜的微意，想公家兄弟，谅亦窥悉，若请立晋王，但教贤兄一语，便可做到，诚使因时立功，晋王必感念不忘，这岂非避危就安，是一场永远大富贵吗？”娓娓动人。杨约点首道：“君言甚是，待商诸家兄，再行报命。”说着，又畅饮数杯，方才告别。宇文述将所赠珍玩，遣人送往杨家，自不消说。

杨约即往告杨素，杨素大喜道：“我尚想不到此，赖汝有此计策，我便照行便了。”杨约复道：“今皇后所言，上无不用，兄须看着机会，早自结托，庶可长保富贵，若再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祸至无日了。”杨素掀须道：“这个自然。”杨约见杨素已允，便悄悄的报知宇文述。宇文述当然返报晋王杨广。惟杨素怀着鬼胎，日思进言，可巧隋主召令侍宴，独孤皇后亦在座中。杨素即称赞晋王孝悌恭俭，酷肖至尊。隋主尚未开口，独孤皇后已顾杨素道：“公亦看重我次儿么？我儿大孝，每值内史往问，他知为我夫妇所遣，必迎接境上，言及违离，未尝不泣，且新妇萧氏，亦很觉可怜，我使婢去，必与她共寝同食，岂若睍地伐宠恋阿云，猜忌骨肉，全不像个储君体统？我所以益爱阿闇，常恐他被人暗害呢。”说至此，不禁泣下。看官道阿闇为谁？就是晋王杨广的小名。杨广将生时独孤后梦见金龙入室，红光缭绕，后来忽堕落地上，跌断龙尾变成一只老鼠模样，形大如牛。皇后猛然惊醒，随即产杨广。杨广生得丰颐广额，头角峥嵘，皇后甚是喜欢。及三日取名，皇后与隋主述及梦境，隋主半喜半惊，仔细忖量，似乎凶多吉少，但后事茫茫，究难预料，因他眉开额阔，便取名为广，小字阿闇。所以独孤皇后向杨素答言，随口呼及晋王杨广的小名。杨素揣知皇后之意，索性把东宫过失，直陈了一大篇，惹得隋主愈加懊恼，感叹了好几回。待杨素辞退后，独孤皇后又暗遣内侍，赍金赐杨素，杨素乐得拜受。

却说太子杨勇安居东宫，喜近声色，免不得有三五媚臣，导为淫佚。就是云昭训父云定兴，亦出入无节，尝献入奇服异器，求悦太子。左庶子裴政屡谏不从。裴政因语云定兴道：“公所为不合法度。且元妃暴薨，人言藉藉，公宜亟自引退，方可免祸。”云定兴不以为然并将裴政语转告太子。太子杨勇便即疏裴政，出襄州总管，改用唐令则为左庶子。唐令则素擅音乐，杨勇使他教导宫人，弦歌不辍。右庶子刘行本，尝责唐令则道：“庶子当以正道佐储君，奈何取媚房帷，自干罪戾？”唐令则闻言，也觉赧然，但欲讨好东宫，仍然不改。会太子召集宫僚，开筵夜饮，唐令则手弹琵琶，歌娬媚娘，太子大悦。当时恼动了一位直臣，便起座进规道：“唐令则身为宫僚职当调护，今乃广座前，自比倡优，进淫声，秽视听，事若上闻，唐令则罪在不测殿下宁能免累么？”太子杨勇怫然道：“我欲行乐，君勿多事！”说至此，那直臣知话不投机，也即趋出。这人为谁？就是太子洗马李纲。杨勇由他自去，并不追问，仍使唐令则弹唱终席，方才遣散。嗣复与左卫率夏侯福手搏为戏，笑声外达。刘行本待夏侯福出来，召夏侯福面数道：“殿下宽容，赐汝颜色，汝何物小人，敢如此恣肆无礼呢？”因将夏侯福执付法吏。杨勇反替夏侯福请免，乃得释出。还有典膳监元淹，太子家令邹文腾，前礼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竦等，俱专务谐媚，导杨勇非法。

杨勇内多姬媵，外多幸臣，整日里歌宴陶情，不顾后患。至废立消息，传到东宫，杨勇才觉着忙，闻新丰人王辅贤，素善占候，因召问吉凶。王辅贤道：“近来太白袭月，白虹贯东宫门，均与太子有碍不可不防。”杨勇越加惶急，遂与邹文腾、元淹熟商，引入巫觋，作种种厌胜术，又在后园内设庶人村，屋宇卑陋。杨勇常往寝处，布衣草褥，为厌禳计。隋主杨坚颇有所闻，遂使杨素詗视虚实。杨素至东宫，已经递入名刺，却故意徘徊不进。杨勇束带正冠，佇待多时，方见杨素徐徐进来。杨勇不觉懊恼，语多唐突。杨素即还报太子怨望恐有他变。隋主尚将信将疑，再经独孤皇后遣人伺杨勇，每得小过，无不上闻，甚且架词诬陷，构成杨勇有罪，说得隋主不能不信，乃自玄武门达至德门，分置候人，窥察东宫动静，所有东宫宿卫，及侍官以上名籍，悉令移交诸卫府。宫廷内外，俱知废立在迩，乐得顺风敲锣投窂下石，至如晋王杨广盼望佳音，更觉迫不及待，密嘱督王府军事段达，贿通东宫幸臣姬威，使伺太子过失，密告杨素。于是，内外喧谤，说得这个太子勇无恶不作，自古罕闻。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