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丽

据新闻报道，北京城市副中心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计划2025年对外开放。这是一座别致的建筑，设计师将它命名为“千年之眼”。西汉时期，在今北京市通州区设置路县进行管理，随着朝局变更，几次易名。路县也曾一度作为渔阳郡治，郡县同治一地。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的开放，可让观众近距离感受汉代路（潞）城的神秘。

路县遗址博物馆“千年之眼”

发掘路城遗址 解锁汉代生活

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设前，为了保护文化遗产，2016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今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在通州区潞城镇开展了大规模考古工作，发现汉代路县故城城址及其周边的墓葬群。路县故城位于潞城镇古城村，北京城市副中心行政办公区北部。城址平面近似方形，总面积约35万平方米，四周城垣长500到600米不等。在城址内清理出明清、辽金和汉代的道路遗存各一条，有明显的叠压关系，是城内的南北向主干道。南北向道路与南城垣一处凸字形豁口底部相连，为南城门所在位置。城墙基址外有城壕遗存，宽度约30米。从规模形制上看，路县故城是典型的北方县级城市遗址。

经统计，城内勘探发现各类遗迹六百多处，有道路、踩踏面、建筑遗址、砖瓦、水井、窑址、灰坑、灶、水池和水沟等。路县故城地势北高南低，东部略高于西部，城内房址遗迹最集中的区域位于东南部。城内有水池，通过汉代沟渠连接到壕沟，显然是经过设计修建的供排水系统。除汉代遗迹外，辽金明清时期遗迹亦丰富。城址外围直线距离3千米内分布着多个墓葬群，构成城外墓葬区。迄今已清理墓葬一千余座，墓葬年代为战国、两汉、唐代、辽金至明清时期。综合判断，路县故城遗址是一处以城址为核心，由城内遗址区、城郊遗址区和城外墓葬区等区域构成的大遗址。

当年路县人以何为家？发掘出来的房址，只残存下了一些不规则的隔离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房屋大多是半地下的，比当时地面低三四十厘米，所以路县人进屋要先下台阶。半地穴式建筑是北方少数民族的建筑风格，北方地区寒冷干燥，这种建筑有利于防寒保暖，类似于现在的窑洞。汉代时这里属边疆，住房相对简陋，当时人们还不流行铺地砖，坚硬的土地就是房屋的地面。

当年路县人以何为生？出土的房址透露出一些秘密。一些房址出土了整齐排列的大缸，里面有一些碳化植物种子。经过初步检测，里面有少量小米，并含有麻等成分，这里很可能是汉代的榨油作坊。还有一些缸壁上有比较黑的线，这是密集存放粮食碳化后留下的。另外，还有制陶作坊，主要出土了一些工具。遗憾的是后代的灰坑破坏了遗迹，并没有出土生产的器物。之前考古发掘出土的大规模瓮棺是否是这里生产的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当年路县人以何为食？路县故城遗址发现了稻、黍、粟、小麦、大豆、红豆和麻共7种农作物，和早期文献记载的五谷相符合，这也是目前长城沿线发现的最早五谷。水稻从我国长江流域起源并在长江流域广泛种植，在路城发现水稻，证明了汉民族的大融合。深入的融合导致饮食习惯都有了改善，人们既保留了小麦的饮食习惯，同时还加入了水稻作为餐食。

汉代路县故城城址保存较为完整，填补了汉代县级城址考古的学术空白。北京通州汉代路县故城遗址入选2016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2017年1月，北京市政府正式批准对城址进行原址保护，建立遗址公园和博物馆。

路县故城发现的西汉水井

路县故城出土的汉代算筹

击破铜马五幡 路县改名潞县

据文献记载，汉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开始在渔阳郡设路县，因地处连接蓟城（今北京城西南）与辽东的要路而得名，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西汉末年，王莽建立新政，路县改名通路亭。王莽失败后，通路亭名称也被废除。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政权，改路县为潞县。关于路县更名潞县，背后是血雨腥风的东汉建国史。

西汉后期，中央权力逐步衰落，豪强势力增大，外戚王莽夺取帝位。然而，这不仅没有解决土地兼并引发的矛盾，还造成统治阶级内部一片混乱。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赤眉、绿林起义先后爆发，活动在河北地区的农民军有铜马、五校、五幡等起义军。

地皇三年（22年），汉高祖刘邦九世孙刘秀和其兄长刘縯聚众起兵讨伐王莽。次年二月，绿林军建立更始政权，任命刘縯为大司徒，刘秀为太常、偏将军。地皇四年（23年），新莽大军围困更始军于昆阳，刘秀突围调集援兵，与留守城内的义军合击，重创新莽军。经此一役，刘秀声名大噪。更始军乘胜追击，击破长安，王莽政权灭亡。

随着外部最大威胁的解除，更始政权内斗加剧。更始军诸将忌刘縯、刘秀盛名，使更始帝杀刘縯。刘秀为避免迫害伪装顺服，韬光养晦。更始帝放下戒心，遣刘秀以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抚定河北。当时王莽政权虽然覆灭，但是黄河以北还存在诸多割据势力，各州郡也都持观望态度，未曾归附更始政权，形势极为复杂混乱。

刘秀到河北后不久，一个叫王郎的人伪装成皇室在邯郸称帝。刘秀在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等相助下，率军攻破了邯郸，击杀王郎等人。见刘秀的势力在河北日益壮大，更始帝极为不安，令其交出兵马。刘秀以河北未平为由，拒不领命，斩杀更始帝派到河北接管军政的大臣，与更始帝公开决裂。

随后，刘秀亲自率军，攻灭其他河北起义军。先破降铜马等起义军，并将其中的精壮力量编入军中，实力大增，故在刘秀称帝后，关中的人都称其为“铜马帝”。更始三年（25年）四月，刘秀又率诸将追击五幡、尤来、大枪等部起义军。起义军败多胜少，连连败北，退入渔阳郡境内。刘秀遣轻骑抄袭起义军前路，起义军所到之处，粮食皆被掠尽，处境困难。刘秀军又追击诸部于路县东，在此大败起义军，五幡、尤来、大枪等残部退败溃散。至此，刘秀稳固了在河北的统治。

同年六月，刘秀正式称帝，重建汉政权，史称东汉，是为光武帝。刘秀为纪念在路县东击破铜马、五幡等起义军，特改路县为潞县，县从潞水（今北运河）之名。

路县故城发掘的东汉墓葬

讨伐彭宠叛乱 潞城迁移新址

根据郦道元《水经注》记载，两汉时期路（潞）城并非在同一个地方，而是位置发生了改变，但是距离不太远。上文提到的考古遗址，是迁移前的城址，那么路（潞）城什么时候迁移的新址？新址又在哪里？或许我们从东汉的历史中可以找到答案。

刘秀经营河北，主要依靠幽州上谷、渔阳两郡兵马，他们为建立东汉王朝奠定了基础。在斩杀更始帝派来的幽州刺史后，刘秀任命亲信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然而，正当刘秀定都洛阳，攻陷长安，忙于统一中原之际，渔阳太守彭宠却举兵反汉，围攻朱浮于蓟城，直接威胁刚诞生的东汉政权。

彭宠与刘秀同郡，更始政权建立后，彭宠继承父业，任渔阳太守。刘秀被更始帝派到河北后，彭宠发渔阳精骑协助刘秀，在击杀王郎时立有大功。刘秀称帝后，当初彭宠派来增援刘秀的大将都位列三公，而只有彭宠没有加升，怏怏不得志。

朱浮任幽州牧后，自恃深受刘秀信任而轻视彭宠，二人嫌隙颇深。朱浮屡次上书刘秀，诋毁构陷彭宠。建武二年（26年）春，刘秀遣使召彭宠赴京师，彭宠要求与朱浮同赴京师对质。刘秀并没同意这个请求，彭宠疑心更重，拒不应召。彭宠于渔阳举兵叛汉，亲率两万余人攻打朱浮。

当时中原未平，刘秀无力分兵平定彭宠叛乱，到了同年秋，才遣邓隆应援朱浮。两军交战，汉军军事部署有误，彭宠大获全胜。建武三年（27年）三月，继彭宠之后，幽州涿郡太守也反叛，与彭宠结盟连兵，幽州叛军声势更盛。刘秀多面作战，抽调不出兵力驰援北方。

彭宠攻陷蓟城，自称燕王。建武四年（28年）四月，刘秀遣将讨伐涿郡叛乱，不久平息内乱。涿郡平后，汉军矛头指向彭宠。然而，渔阳兵力强盛，粮饷充裕，彭宠放弃蓟城，率领主力撤回渔阳，双方处于相峙状态。

彭宠以孤军割据渔阳，既无力发展，又难以长期据守。建武五年（29年）春，彭宠家奴子密等三人密谋杀了彭宠，向汉军邀功请赏。彭宠死后，渔阳群龙无首，内乱不止。汉军攻入城内，夷灭彭宠宗族，重新占据渔阳。

据《续汉书·五行志》载：“建武中，渔阳太守彭宠被征。书至，明日潞县火，灾起城中，飞出城外，燔千余家，杀人。”这里说的就是彭宠被杀，随即潞县发生大火，熊熊烈火蔓延到城外，烧毁了上千家房屋。据一些史书推测，当时彭宠所在的潞县很有可能是渔阳太守的治所。因为彭宠叛乱，潞县遭受严重的焚烧破坏，新任渔阳太守恐怕不愿在叛乱的策源地继续理政，潞城已不适宜再做郡县的治所，所以把潞城迁到新的地址。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教授主编的《北京历史地图集》前言中写明：“今通县东八里古城村有潞县故城，即西汉的路城。而今三河县西南潮白河东侧城子村，发现一处较大的古城遗址，地面多汉代瓦砾。《水经注》谓：潞城西三十里有潞河。从方位看，应是东汉到北魏的潞城。”为我们解开了东汉潞县治所位置之谜。

汉代路县故城遗址是北京市通州区内发现最早的古城，是追寻与探索通州历史和北京古代文化面貌的一处重要大型遗址。路县故城考古仍在继续，这里不仅为北京城市副中心所在地进一步追本溯源提供了有力的考古依据，同时也将作为遗址公园向更多人讲述北京故事。

（作者单位：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