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纷繁复杂，流派众多，且众说纷纭，分歧巨大的国际关系理论当中，几乎唯一一条被公认而没有争议的理论就是“所谓国际政治，皆是以实力为基础，以利益为纽带”。现实主义学说的鼻祖汉斯·摩根索曾精辟地谈到：“以权力界定利益，是国际政治的最典型特征”。

大名鼎鼎的丘吉尔则直言不讳地谈到“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一“金科玉律”，是被数千年国际关系史，反复证明了的事实。

在利益的驱动之下，国家之间的纵横捭阖，合作连横，敌友转化，勾心斗角，时时都在上演，令人眼花缭乱。

在国际政治的丛林之中，大国兵强马壮，威风凛凛，在国际体系中占尽优势，风光无限。而小国实力羸弱，战战兢兢，在国际体系中时常需要依附大国，自保求生。尤其在美苏冷战时期，全球更是区分为了两大阵营，美苏各自带着一帮国家，相互攻伐。

而在当时，一个东欧小国保加利亚可谓是苏联的“最忠诚卫士”，但凡苏联说话，保加利亚一定会随声附和，出钱出力。但苏联集体之后，利益纽带一朝消散，“聪明”的保加利亚也选择了“良禽择木而栖”。

该国家加入了“北约”，成了西方的“马前卒”。其前后反差之大，令人唏嘘，但究其来龙去脉，却也并不令人稀奇。

一、“忠诚卫士”——保加利亚对苏联的“耿耿忠心”

保加利亚，全称保加利亚共和国（The Republic of Bulgaria，Република България），位于欧洲东南部，巴尔干半岛东部。其北部与罗马尼亚隔多瑙河相望，西部与塞尔维亚、北马其顿相邻，南部与希腊、土耳其接壤，东部临接黑海。

这个国家是个实实在在的，甚至有些没有存在感的小国。其领土约为11万平方公里，略大于我国的浙江省，人口约为690万，尚不及吉林省会长春人口（750万）。其经济发展一般，如今的国内生产总值约为600亿欧元，人均为8000欧元。

其资源禀赋也非常一般，主要矿藏有煤、铅、锌、铜、铁、铀、锰、铬、矿盐和少量石油。森林面积412万公顷，占国土面积的34%。其原料和能源供应很大程度依赖进口。

这些“非常一般”的诸多特性，也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很大程度上掌握在大国手里。他们通常只能仰仗大国鼻息，在夹缝中求生存。

1955年，为了对抗“北约”，苏联主导成立了华沙条约，保加利亚积极加入“华约”，并成为了其中最亲近苏联（没有之一）的国家。当时苏联分配给保加利亚的工作，就是协助苏联军队防卫苏联乃至整个“华约”阵营南翼的安全。

在斯大林时代，保加利亚对其可谓是“顶礼膜拜”。当赫鲁晓夫上台，苏联批判斯大林个人崇拜时，保加利亚立马开始批判切尔文科夫。

到了勃列日涅夫时代，保加利亚的日夫科夫甚至模仿苏联，狐假虎威地搞起了“小国沙文主义”——1688年，保加利亚派军队参与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干涉；1969年，保加利亚又和地区大国南斯拉夫在马其顿归属问题上，强硬对抗。

总之，在苏联进行的一系列对外扩张行为中，保加利亚无一不是坚定支持苏联，并派兵参与。例如在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保加利亚就曾无脑地站在苏联一边，随声附和地批判中国“侵略越南”。

在勃列日涅夫时代的苏联，甚至流传着一条“小道消息”：“保加利亚数次恳求，希望成为第十六个加盟共和国”。苏联虽然以两国没有共同边界为由拒绝了，但却暧昧地回复到：“母鸡不是鸟类，保加利亚不算外人！”保加利亚对苏联的亲近态度，的确不一般。

当然，保加利亚的一系列谄媚行为，也收获了丰厚的回报。除了加入“华约”，受到苏联的庇护之外，保加利亚还是加入了苏联主导的“经互会”，其国民经济取得快速发展。

二战之前，保加利亚是全欧洲最贫困落后的农业国之一，1940年其全国农业人口占80%，全国50%以上的产业被外国控制。战后，保加利亚从苏联引进了大量工业技术，并通过与苏联的“特殊关系”，以“亲情价”从苏联购入大量原料，迅速实现了工业化。

保加利亚政府1955年出版的《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的建设成就》一文显示，其当年的工业产值增长速度达到了15%，尤其发电量更是突飞猛进，已经跻身欧洲电力工业发达国家行列。

在1958年召开的保加利亚共产党七大上，日夫科夫就曾自豪地宣布：“保加利亚已经由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转变成一个新型的工农业国家”。之后，保加利亚在亲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其捞到的好处也越来越多。

到了1980年，保加利亚已经成为全球重要的电子产品生产国，其生产的电视机、收音机、电子计算机等高科技产品，畅销世界。到了1983年，保加利亚的人均收入，相比于1944年，增加了整整12倍，其社会总资产增加了17倍，工业产值增加了80多倍。

当时的保加利亚，几乎百分之百的家庭拥有电视，95%的人拥有收音机，96%的人拥有冰箱，40%的人拥有汽车，其生活水平接近发达国家，甚至超过了苏联。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保加利亚玩了命地“亲苏”，也就不足为奇了。

除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因素外，保加利亚如此亲近苏联，还有着深刻的历史、文化、宗教等社会层面因素。

从现实因素看，保加利亚人和苏联的主体民族俄罗斯人都讲斯拉夫语族的语言，也都使用西里尔文字，又都是东正教信徒。因此，这两个民族国家之间，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从历史层面看，19世纪末巴尔干诸国挣脱奥斯曼帝国的斗争中，沙皇俄国为了自身利益扩张，曾大力支持过巴尔干斯拉夫民族的独立运动，这就在客观上，增加了保加利亚人对俄罗斯人的好感。

时至今日，在很多保加利亚人的观念中，俄罗斯人依然是“慈祥的伊凡老爷爷”。保加利亚的很多城镇，依然耸立着苏联红军的纪念碑和雕像，很多年长的保加利亚人仍然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俄语。

但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是，如今保加利亚和俄罗斯的这种文化纽带，正在不断弱化，年轻人大部分已经不会讲俄语，而会讲英语。再考虑到保加利亚已经是欧盟和“北约”的成员国，保加利亚和俄罗斯关系的淡化是必然趋势。

而且，“北约”集团与俄罗斯激烈的对抗关系，也必然会波及保加利亚。比如2008年俄欧关系恶化，俄罗斯曾经中断了给欧盟的天然气供应，这就让能源高度依赖俄罗斯的保加利亚极度不满。许多保加利亚民众走上街头进行游行示威，声讨的对象就是俄罗斯。

总之，社会文化联系的不断弱化，终将使得这两个国家和民族的关系，渐行渐远。

二、“选边站队”——保加利亚甘当北约的“马前卒”

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这两件大事的发生，亚欧大陆的国际关系格局发生了深刻变化，保加利亚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见风使舵”，十分坚决地倒向了西方怀抱。

当年，由于与苏联的特殊关系，保加利亚是在东欧剧变中，是最晚发生政权更迭的国家，但其仍然没有抵挡住西方“和平演变”攻势。1989年11月，日夫科夫黯然下台，保加利亚共产党的执政地位丧失，多党竞争的局面逐渐形成。

随后，在西方国家的排挤和渗透之下，保加利亚共产党于1991年，被彻底挤出了政权。保加利亚也会其它剧变之后的东欧国家一样，先后变更了国名、国体、国旗等国家要素，从社会主义的人民政权，蜕变为了附属于欧美的资本主义国家。

此后，西方国家的影响力在保加利亚与日俱增，很快就盖过了前苏联。

国家之间，利益优先，苏东剧变之后，面对周围国家纷纷“回归欧洲”的大趋势，拥有高超“站队技巧”的保加利亚，又如何会例外？

苏联解体之后，西方并没有放过其继承者俄罗斯。“华约”消失之后，俄罗斯成为了“北约”最主要的打击遏制对象。因此，通过不断的“北约东扩”，拉拢东欧国家入伙，不断蚕食压缩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就成了“北约”至今不变的战略方针。

而“北约”实现东扩的主要手段，就是向东欧国家提供各种安全和经济允诺，引诱其入伙。比如，世代受俄国威胁的波兰，就通过加入“北约”，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期，匈牙利、波兰、捷克等国家相继加入“北约”。

罗马尼亚、斯洛伐克也在逐渐向欧洲靠拢。到了21世纪初期，保加利亚已经处于“北约”势力的包围之中。

最终，在审时度势之后，历史的情感，让位于现实的利益，保加利亚最终决定投入西方，成为西方世界用以制衡俄罗斯的一枚棋子——2004年，保加利亚加入北约；2007年，保加利亚又加入了欧盟。

至此之后，保加利亚又拿出了当年讨好苏联的手段和劲头，甘当北约和欧洲反对俄罗斯的“马前卒”，处处和俄罗斯“掰腕较劲”。

早在“乌克兰危机”爆发之前，保加利亚似乎就嗅到了俄欧激烈矛盾的味道，所以就一马当先地向俄罗斯发起“舆论攻击”。保加利亚曾公开指责俄罗斯，正在积极筹划“对抗欧盟的秘密战争”。

2016年初，保加利亚总统普列夫内利耶夫再次指责俄罗斯，“试图从内部瓦解欧盟”：“一直以来，俄罗斯都在秘密支持欧洲的‘极端民族主义’势力及其活动，试图破坏欧盟的稳定性。俄罗斯还像当年的苏联一样，正在试图使欧洲人民怀疑自由民主理念”。

不仅如此，普列夫内利还在公开的外交场合控诉俄罗斯“通过网络对保加利亚进行渗透”，并呼吁“欧洲人应该了解真相。我们需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以及俄罗斯如此宣传目的何在”。

除了“舆论攻击”之外，保加利亚还采取实际行动，极力配合“北约”集团的反俄罗斯战略。2019年，俄罗斯文化中心筹办了一场“击败纳粹，解放东欧75周年”的盛大展览。保加利亚外交部就打对此表达了强烈抗议。

他们认为俄罗斯长期坚持的的“苏联解放欧洲说”，是虚假的历史论断，会影响欧洲的团结。因此，保加利亚强烈要求俄罗斯“不要美化苏联与纳粹德国之间的战争，并将其美化成‘欧洲解放之战’”。

从2019年10月开始，保加利亚陆续驱逐了俄罗斯大使馆的五名俄罗斯外交官和一名技术助理。在国际关系中，驱逐外交官，往往是国家间关系极度恶化的重要标志，俄保交恶程度，可见一斑。

到了2021年，在美国召回驻俄外交官，美俄博弈加剧的情况下，保加利亚再度站了出来，代表“北约”攻击俄罗斯。

2021年1月，保加利亚司法部门表示，有6名驻欧盟和北约成员国的保加利亚国防部官员被拘捕，原因是这些人长期向一伙俄罗斯间谍集团提供情报，以此含沙射影地指责俄罗斯在欧洲搞间谍活动。

三、“小国外交”——保加利亚“见风使舵”的原因分析

在国际事务中，一个国家要想做到完全独立自主，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联盟，不被迫选边站队。其条件十分苛刻：既需要有强大的综合国力为支撑，又要有相对和平的周边环境和相对一致的国内主流意识形态。

能够做到这些的国家，放眼世界也是寥寥无几。因此，小国的选边站队，有时候也是无奈之举。当苏联在历史的硝烟中折戟沉沙之后，保加利亚尽管仍和俄罗斯存在宗教、文化与习俗上的亲密联系，但也不得不在北约来势汹汹的“东扩”趋势之下，选择向西靠拢。

保加利亚的这种“见风使舵”能力，也是长期的“历史的无奈”中，锻炼出来的。早在二战前夕，保加利亚的邻居罗马尼亚就已经成为了德国的附庸国。

为了拉拢保加利亚入伙对矿苏联，德国就把罗马尼亚的南多布罗加地区，当做“人情”送给了保加利亚。而保加利亚自然是感激涕零，不知所云。从那时起，保加利亚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先追随当前的最强者，等到形式有变，再立刻反水”。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报答德国”，保加利亚于1941年3月，加入了德、意、日法西斯三国轴心集团。但“明智”的保加利亚采取的是“出工不出力”的策略，表面上支持德国，但不向苏联宣战，仅仅通过提供后勤保障和军事基地等形式，支持德国。

而当时的苏联要南下爱琴海，消灭占据希腊的德军，就必须穿过保加利亚。所以，苏联红军便在1944年9月，发起了进攻保加利亚的战役。

趁此机会，保加利亚的共产党武装力量也发动了起义，在苏联红军的配合下，亲德的保加利亚政权被推翻，红色的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紧接着，保加利亚立刻调转枪口，近乎倾全国之力，派出了10万大军，全力追随苏联对付德国。

二战结束后，保加利亚自然而然地被划入了苏联的势力范围，成为社会主义阵营的一份子。保加利亚如此卖力亲苏，苏联自然也要有所表示。1947年2月，苏联以战胜国的身份和德国、意大利、保加利亚等战败国，签署了《五国和约》。

条约规定“保加利亚可以保持1941年1月1日之前的边界”。这也就是说，希特勒慷他人之慨从罗马尼亚割出来送给保加利亚的南多布罗加地区，依然属于保加利亚。

作为一个战败国，战后的领土不减反增，可谓是绝无仅有。尝到甜头的保加利亚，至此才开始“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追随苏联大哥。

再从现实因素看，苏联集体集体之后，保加利亚和“北约”相互需要。对于“北约”而言，保加利亚国家虽小，但地缘战略地位是极为重要的。

加入“北约”之后，保加利亚就是直面俄罗斯最近的国家。虽然和俄罗斯本土还隔着黑海，但一旦战争爆发，保加利亚就是欧美进攻俄罗斯的最好跳板。

从欧洲的战略版图来看，美国的立陶宛的驻军，是为了提防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的军事力量“突袭欧洲”。而近年来，美国在保加利亚也派驻了军队，很明显就是从黑海方向威慑俄罗斯，让俄罗斯即便得到了克里米亚，也不得安宁。

对保加利亚方面而言，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之后，与保加利亚的距离更近了，这就让保加利亚非常不安。因为一旦俄欧爆发冲突，保加利亚势必会被殃及。所以，这种危机感，逐渐演变为了仇恨感。

如今的保加利亚已经是坚决地“脱俄入欧”，在军事安全和经济贸易等多方面，全面依靠“北约”与欧洲。所以，保加利亚适时地做出一些“仇俄”的姿态，就是在给欧洲和美国递“投名状”。

四、结束语

二战前后，作为欧洲的政治、军事大国，苏联的强盛可谓举世瞩目。到1940年第，也就是苏联第三个五年计划末期，苏联煤炭产量每年能达到1.7亿吨，石油3200万吨，生铁1490万吨，钢材1310万吨，电量达486亿千瓦时。

这一切，都远超当时的欧洲工业翘楚德国。在军事方面，苏联总兵力接近500万，拥有近2000架战斗机，2000辆装甲车。依靠着这些雄厚的家底，苏联共产党领导者苏联人民顶住了法西斯德国的“闪电战”，在莫斯科城外重创了德军。

而后，又经过四年多的艰苦鏖战，苏联人打进柏林，兵锋之盛，除了美军，鲜有对手。

因此，作为一个周边小国，保加利亚忌惮于苏联的权势地位，又希望通过讨好苏联，增强其在社会主义阵营的地位，捞一点实际好处，因此选择了对苏联进行“极限而无底线的谄媚”。但在内外矛盾的共同作用下，曾经强悍无比的苏联一朝解体。

正如《红楼梦》中所描述那般：“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失去了苏联的庇护，那些仆从国家也纷纷树倒猢狲散，另谋他路。

此时，习惯于左右逢源，见风使舵的保加利亚再次看准了时机，削尖脑袋加入了“北约”。为了向西方国家表明其“归顺之心”，保加利亚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坚定的“反俄斗士”。

坦率来讲，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保加利亚都是一个标准的小国。而小国的悲哀，就在于始终没有与大国讨价还价的本钱和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