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的各路军阀中,韩复榘是比较复杂的一个人。最初的他在冯玉祥的手下做着一个普通的士兵,后来连续做了营长、团长、师长、军长,一直做到了河南省政府主席。之后再1929年的“蒋冯战争”中,受利益驱使,不顾冯玉祥对他的栽培,背叛冯玉祥,投靠了蒋介石,历任国民党第一军团总指挥,山东省政府主席。在这期间,韩复榘仍然是反复无常,耍着两面三刀的伎俩,和蒋介石明里暗里争斗不休,在山东做起了自己的土皇帝。但是这些是无可厚非的,作为一个军阀,在那个时代为了自己的利益考量做出的种种事情并不罕见。
真正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是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后,做了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兼任第三军团总司令的韩复榘,竟然在日军进攻华北之时,为了保存实力不战而放弃山东,使得抗日局势急转直下,蒋介石借此机会,加之之前他和自己的种种争斗一并清算在1938年1月1日在开封召开军事会议之时诱捕韩复榘,并以包括“违抗命令,擅自撤退”在内的“十条罪名”在武汉枪决韩复榘。
对于韩复榘的死,作为他的老上级的冯玉祥不可能没有反应,而在韩复榘被押送武汉之时,冯玉祥也恰好在此处,在这期间,冯玉祥的日记中详细地记录了这段时间的种种事情,其中包括冯玉祥的旧部请求冯玉祥为韩复榘说情、冯玉祥对韩复榘的看法、韩复榘失败的原因等,可以说是研究韩复榘这个人物重要资料。
《冯玉祥日记 》1938年1月19日至30日 , 对韩复集事作摘录如下 :
1月19日 : “ 七时 , 陈君文 、 陈天秩 来谈 , 意谓对韩事 , 应以民族国家之立场 , 向蒋先生表示 。 我谓 : 吾人际此局 面之下 , 非至不得已时, 不宜表示一言。 设余谓韩可杀, 蒋先生终必释放 , 且将扬言 , 余忘袍泽 , 险狠可畏 ; 设余请为缓颊 , 则伊必将处决 , 而复谓余轻国家而重私情 , 故仍以沉默为是 。 ”
1月21日记 : “ 十时, 黄少谷来谈 , 我告以:一 、 韩向方(韩复榘)之事 , 事关重大 , 未便轻致说词 ;二 、 如诸将领 (按 : 指韩部 ) 能趁此时机出击 , 获胜固佳 , 即败退而回 , 亦可恢复不战之罪 , 亦即救韩矣 ; 三 、 如能就近拥鹿出而领导 , 则为最佳。
四 时 , 鹿瑞伯 (按 : 鹿钟麟 )先 生来 , 谈 昨 见蒋先生 , 询以冯先生 对向方事有何意见 , 鹿答以 委员 长之 意见 为意见 。 蒋复询以如 何 说呢 ?答 以救国者友 , 害国者仇。 蒋先生甚然 其言。 ”
在这两则日记中,冯玉祥的态度是明确的,那就是本人在此事件中保持沉默,但是原因真的如他所说“谓韩可杀, 蒋先生终必释放 , 且将扬言 , 余忘袍泽 , 险狠可畏 ; 设余请为缓颊 , 则伊必将处决 , 而复谓余轻国家而重私情 ”这样吗?这是日记中所言,骗人不能骗己,想来情况当是如此。况且,当时是如果冯玉祥真的出面为韩复榘求情,可真的就是置大义于不顾了。
1月25 :“ 报载韩复集昨日枪决……我谓 :
一 、国人皆曰可杀而杀之 , 此固为至公至正之裁判 ,无能幸免者 ;
二 、凡事应从大处、重处、公处着想 ,而应将小处 、私处 、轻处摒弃。
三 、舍此而外 ,余尚应当自责者:
1 、余不认识人 ,徒自提拔 ;
2 、余之教育不良 ,表率无状 ,有以致之 。
1 月 2 6 :“七时集合诸人为之讲 ` 韩向方之死 ’ 。
“ 一 、韩之出身——在滦州革命之时, 韩亦为身与斯事之列兵 。……列兵之中毅然剪去发辫 者 , 韩氏为列兵中之第一人 。……民国肇始 ,新军成立 , 韩复至北平充新军排长 ,是以对余之印象颇深。
二 、韩氏之生平——…… 综观其一生事迹 , 无不表现其偷巧欺骗之手段与行为。 至最近中日战争始端 , 余督战津浦 , 以沧州吃紧, 乃电请蒋先生令韩派兵二师进援沧州 , 本应于十二日至十五日出动 , 而韩非特未即进 兵 , 且电委员长谓前方庞 (更陈 )李 (必蕃 )兵力已足堪应付 、敌情亦甚空虚 , 以将领意见不一 , 并非亚须援兵 , 遂按师不出。
至三十日沧州早经沦陷, 始派一旅兵力进 德州 , 而蒋先生亦遂不复余之命令 ,仅谓前方情况此 间不甚明了, 该部将相机进取 。 更甚者 , 即山东既告紧急 , 既不许中央军过境 , 复不与人交绥 ,…… 蒋先生遂派蒋伯诚赴鲁甘言劝喻 , 得以维持现局 。
三 、 此次致败之原因——韩之所至此地步 , 得此结局之原 因 , 不外下列诸点 :
1 、 教育太少 ,根基太浅 ,知识太低 。
2 、 不听良言 ,不用好人 ,群小包围。
3 、 利令智昏 ,进为死路 ,退为活路 。
4 、 余对此事之看 法——韩既 押解来此 , 多人 即纷纷 电余 , 请为 之缓 颊。 然余 皆置之 不顾 。 因一 则 不可 因私 而 废公 , 因小 而失大。 一 则吾 人 固宜静候 政府之处理 , 自 知吾 人之 言不足 为之 助 , 反 贻他 人 以 口 实也。 仅慰其 部属诸人 , 宜 趁敌人 空虚 、 长 官被 困之机奋勇 出击 , 即所 以爱国家 , 救长 官也。 事既处决 , 则 可 谓 国人 皆日 可杀 而 杀之 , 他无 所 言。 ”
在这段日记中,冯玉祥对韩复榘之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总结起来就是“皆曰可杀而杀之”并且处事应以公义出发而不是私情,并且检讨了自己不识人、不教人的过失。而且对韩复榘的一生也有一个系统完善的评述,总结起来就是韩复榘一生“无 不表现 其偷巧欺骗之 手段 与行 为”,这一评价虽然不是说非常公允,但是也是切中要害的。
至于韩复榘失败的原因,冯玉祥则归结为“教 育太少”、“不 听 良言”、“利 令智 昏 ”三点,但是总觉得这三点说的不痛不痒,而且韩复榘本人确实是有一定文化的。其实只是一点吧,只知自身小利重比泰山,不知民族大义为何物,以此看来,韩复榘死得不冤。
但是在冯玉祥的日记中,以韩复榘之事,则处处以民族大义为先,又不知高出韩复榘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