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师负责监督皇帝的司马昭,得知哥哥病重的消息后,急匆匆赶到了许昌军中,泪流满面地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司马师。
由于司马师没有儿子,过继了司马昭的二儿子为嗣,兄弟俩都心照不宣,接力棒只能传到司马昭手里。
只见司马师费劲地指着枕边的大印对弟弟说:“我眼看不行了,你接掌我的大将军印,凡事不可假手他人……”话没说完,头一歪就告别了这个世界。
消息传到洛阳,曹髦内心窃喜。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的曹髦,从小就聪明好学,颇有其祖父曹丕的风范。
司马懿粉碎了王凌另立皇帝的企图后,将曹魏宗室王公全部集中到邺城严加控制,少年老成的曹髦对司马家族的专权深有体会,很清楚自己正处于政治凌辱和死亡威胁之下。
因此,他上任前夕就展示出一副亲民的形象,当车驾抵达洛阳北郊邙山的玄武馆,百官奏请他住到前殿时,曹髦以不敢越礼为由,执意住到了招待所里。次日,大家奏请以天子之礼迎他人京,又遭到拒绝。
队伍到了止车门,曹髦要和大家一起下车步行。司礼官劝阻,他坚持和群臣一起步行走进太极东堂。当时的每个公卿就代表着一方势力,一双双眼睛盯着曹髦的举动,用意不言而喻。
司马师一死,曹髦意识到这是个重新收回大权的好机会,于是一面下诏特批司马昭留守许昌,为哥哥尽孝,同时让尚书傅嘏、黄门侍郎钟会“率六军还京师”,一面着手准备大换血,重新分配权力。
不料,曹髦这回看错人了,因为此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权力的天平已向司马氏倾斜,很多人都因司马氏“权拟人主”而依附于司马氏。
钟会就曾私下提醒司马师,说曹髦“才同陈思,武类太祖”,让他加倍小心。傅嘏和钟会两人一合计,马上通报司马昭,三人经过密谋,一面给朝廷写奏折,陈述与司马昭一同率军回京的种种理由,一面不等朝廷批复,迅速启程返回洛阳。
曹髦正苦苦盼望傅嘏的到来,听到通报“启禀皇上,尚书傅嘏入宫求见”时,心中按捺不住一阵狂喜。
可当见到傅嘏像个跟班陪着面无表情的司马昭,身后还有个钟会一起走进到来时,心里哀叹:“完了,计划落空!”
为避免引起祸乱,更准确地说是为了自身安全,曹髦只好接受现实,被迫封司马昭为大将军,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辅佐朝政,带剑穿履上殿。
一次宝贵的翻身机会,就这样与曹髦失之交臂。从此,司马昭接掌司马师的权力,继续操控魏国大权。
司马昭在接收哥哥权力的同时,也接收了他搭建的班子成员,参大将军(司马师)军师贾充,在司马师返回许昌时,留下处理善后事宜。
贾充不负重托,充分发挥其过人的能力,在各路兵马的配合下,最终将叛乱彻底平息,从而一跃成为初立大功的新晋,并得到司马昭的重用,先被擢升为大将军司马,不久又转为右长史,使之成为司马氏日后扫清篡魏障碍的一员悍将。
曾经斩杀毌丘俭、文钦的信使,又与司马师一同平定毌丘俭、文钦之乱,并且第一个攻入寿春的琅琊阳郡(今山东沂南)人诸葛诞,战后论功,被任命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诸军事,又回到了熟悉的地盘。
诸葛诞对司马氏擅权越来越不满,看见之前反对司马集团的邓飏、夏侯玄等人先后被诛杀,王凌和毌丘俭又被夷灭三族,兔死狐悲之余,心中十分不安,而且放眼国内,能对司马氏构成一定威胁的人就剩自己了。
为求自保,他在当地收买人心,蓄养数千死士,大力加固城防工事,并以东吴有向我进攻的意图为由,向朝廷申请增兵10万,用于沿淮河筑城、抵御东吴。
诸葛诞内心不安,刚刚执掌朝政的司马昭对他更加不安。你诸葛诞手下原本就有10万兵马,再要10万,那就是20万,吴国从立国之日起,就为人口不足、兵源紧缺而头疼,撑死了也凑不出20万兵马进攻淮南,你这是想干嘛?
贾充向司马昭献计:“以劳军为名,观察诸将领的动向,试探虚实。”司马昭接受了他的建议,派出慰劳团,贾充自告奋勇到淮南去见诸葛诞。
酒桌上,贾充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诸葛诞说:“京师的有识之士,都希望实行禅让,诸葛兄对此有何看法?”
诸葛诞与诸葛亮、诸葛瑾同宗同族,作为诸葛家族的一分子,被喻为“狗”(诸葛亮为龙、诸葛谨为虎),虽然分属魏、蜀、吴三家,能力也有所差别,但有着相同的基因,都是对上司绝对忠诚的人。
一听贾充的话,当即翻脸:“你还是贾豫州(贾充父亲贾逵)的儿子吗?你父子深受本朝厚恩,怎么想着把社稷转送他人呢?我把话撂在这里,一旦京师发生变故,我头一个就不答应,愿为国家不惜一死!”贾充被呛得不敢作声。
贾充回洛阳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司马昭,并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诸葛诞淮南一带站稳脚跟,而且在扬州已有根基,他自己也有一些战功,在士兵中威信也高,很多人愿为他效死力,看他这架势,迟早会闹出动静来,不如将他调到京师来,解除他的兵权。”
司马昭清楚,大家都不菜,诸葛诞若真要有反心,这调令一下,不是逼着他造反吗!在司马昭踌躇之际,贾充又适时补充一句:“早反祸小,迟反祸大!”
这句话太关键了,司马昭立即请曹髦下了一道诏书,拜诸葛诞为司空,召他火速回京师上任。
诸葛诞当然不愿脱离部队自投罗网,可如此一来就是抗旨了,想不反也不行了。司马昭便亲自督军26万人南征。
诸葛诞吸取毌丘俭与文钦的教训,筹足了一年的粮食屯放在坚城寿春,也不发什么檄文,不动声色杀了扬州刺史乐琳,收编了他的5万兵马,再把儿子诸葛靓送人东吴做人质,请求吴国支援。
吴国无意中得到十几万人马,还有整个淮南地区,当即派投降过来的活地图文钦率3万大军前来接应,还带来了吴国晋封诸葛诞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寿春侯等一大堆证书和信物。
诸葛诞现在手上有了18万大军,又有吴国的鼎力支持,自认为可以跟司马昭的魏军硬扛了。为了力求稳妥,他决定采取固守坚城寿春,打防守反击的战略。
司马昭这边,很多人说应该立即进剿淮南军,司马昭说:“诸葛诞认为毌丘俭举事轻率急速而导致失败,他必然会做足准备,这样一来,叛变的规模是大了,可行动也就迟缓了。我可以与四方将领联合起来,以全胜之策来制服他。”
于是,从各地抽调了26万大军,并上表请求皇帝御驾亲征,说:“当初英布造反,汉高祖,御驾亲征,隗嚣违命抗旨,光武帝刘秀御驾西征,这些英明的皇帝多次御驾出征,都是为了提升士气,耀武扬威,陛下,您也当御驾亲征,振奋部队的士气,士兵们可以借助这样的威势,现在讨伐贼人的士兵有五十多万,我们人数众多,没有什么不能攻克的。”
司马昭请皇帝御驾亲征的举动,也实属无奈,当初老爸司马懿率军出征时,有他大哥司马师留在朝中坐镇;后来到大哥司马师出征时,他留在朝中坐镇。眼下轮到司马昭率领部队出征了,但司马昭已然没有父兄那份自信,让几个弟弟中的任何一个在朝中坐镇。
后来一想,光带着皇帝,把太后留下,要是太后想搞事儿,或者有人借她的名义发个诏书什么的,还是麻烦。于是干脆拽上郭太后一起出征。郭太后就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御驾亲征”的皇太后。
司马昭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从三个方向朝寿春压来,吴国派出的3万援军赶在魏军合围之前进入了寿春,后面还有其他的增援部队。
司马昭携曹髦、郭太后进至项县(今河南沈丘)后,展开政治攻势,派廷尉何桢持符节出使淮南,劝慰叛军将士,可诸葛诞毕竟两度经营淮南,又刻意收买人心,群众基础扎实,宣传工作一时难以奏效。
但司马昭还是不急于攻城,因为贾充给他支了个招:“诸葛诞的军队轻而锐,如果我们深沟高垒威逼贼城,就可以不战而胜。”遂采取围而不打,把重点放在阻击吴国后续援军上面。
吴国的第二拨援军由镇南将军朱异率领,东吴的军队有3万人屯居安丰,然而兖州刺史州泰亲自率魏军,与朱异交战,朱异难以抵挡,遭遇惨败,东吴士卒死伤两千多人。
吴国宗室、大将军、永宁侯孙綝又亲率5万人马作为第三拨援军进屯镬里,再命令朱异率军攻 打曹魏。
朱异将辎重留在都陆,轻装到达黎浆。监军石苞、兖州刺史州泰抗拒朱异军。泰山太守胡烈则出奇兵袭击都陆,烧毁了朱异的粮草辎重,东吴军队丢失粮草,部队军心涣散,已然无心恋战,这个时候,石苞、州泰又率领大军从正面进击,东吴军队瞬间四处逃窜,丢盔卸甲,朱异大败。
朱异率残兵靠吃葛叶逃了回来,孙綝不顾朱异军饥饿、疲惫,强令他们再次出击。朱异拒绝执行命令,孙綝一怒之下,以战场抗命斩朱异,改派弟弟孙恩虚张声势前往救援,自己则返回建业。
外围的形势如此严峻,寿春城里的诸葛诞依然气定神闲,面对将寿春围得水泄不通的敌军,甚至哈哈大笑。千万别以为他疯了,因为他选择这个时机造反,又在寿春固守,绝不仅仅是城坚粮足那么简单,淮南地区每年都会下大雨,一下大雨淮河水就要暴涨,每当这个时候,寿春城外就变成一片汪洋。
因此,诸葛诞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寨,才会发笑:“你们就在那待着吧,等老天爷收拾你们的时候,我就站在城头上看好戏。”经验主义害死人,今年却一反常态,从司马昭大军扎营开始,天空就没下过一滴雨,是少有的大旱天气。
寿春城里存储的粮食按10万大军计算,是足够吃一年的,可如今城内实际人数有18万,超出了8万,吴国指望不上,天公又不作美。
诸葛诞手下等人可没有他那份淡定,两位干将蒋班、焦彝对他说:“吴国虽然发了救兵,可朱异所部进攻乏力,孙綝杀了他,自己跑回了江东,这是想坐观成败啊,不如趁现在还能团结一心,拼死一搏,选定一个方向突围,至少还能保存一部分实力。”
可却遭到文钦的反对,他认为诸葛诞那么高级别的人物,又率10万之众投诚,东吴不可能放弃,况且东吴还有3万子弟兵也被困在寿春,就算孙綝坐视不管,吴主孙亮也不会答应,因此主张固守待援。
双方各执已见,似乎都有道理,诸葛诞指望的天时、地利落空后,在人和方面却没了主意。蒋班、焦彝仗着是地头蛇、老部下,多次劝说诸葛诞。
文钦可是个火暴脾气,说话比较冲:“你们再叨叨个没完,扰乱军心,别怪我不客气,执行军法了。”诸葛诞顾及友军的面子,决定采纳文钦的建议,固守待援。蒋、焦两人一气之下,投降了司马昭。
文钦与诸葛诞同朝为官时,本来就不对脾气,他伙同毌丘俭起兵时,又被诸葛诞抄了老窝,此时虽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了一起,可心中的怨气,不是说消就能消的,看到诸葛诞的两个心腹背叛了他,正想说两句风凉话,谁知自己阵营里也出了叛徒。
原来,随他一起被困在寿春的吴国将领全怿是孙权的外孙,那全怿的妈就是吴国的姑奶奶,姑奶奶在吴国摊上了大事,就由侄子全祎、全仪护卫叛逃来到魏国。
钟会当即建议以全祎、全仪的名义写信给城中的全怿、全端等全氏族人,让他们出城投降,于是全怿率领全族所辖人马冲出城门投奔了魏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既缺粮,又人心不稳。
甘露三年(258年)正月初七,诸葛诞、文钦曾试图突围,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又被打了回来,导致士气更加低落,逃亡的人越来越多。
对此,文钦向诸葛诞提出一个奇葩的建议:既然投降的都是北方人,不如将北方的士兵统统赶出城去,以节省粮食。
诸葛诞一听脸就沉下来了,你是存心叫我变成光杆司令啊!这些北方兵可是我多年培养的资本,也是我投靠东吴的本钱,连本钱都没有了,叫我怎么混?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文钦的爆脾气又来了,我的主意不是挺好的吗,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算不高兴,大家商量着来嘛,你甩个臭脸给谁看?心里想着,嘴就不由自主地骂骂咧咧起来。
诸葛诞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刀就把文钦给杀死了。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正在巡视城防的文鸯、文虎兄弟,得知父亲被杀,立马就要带兵找诸葛诞算账,可文家兄弟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愿跟他们去玩命,看到没有?
手里没点本钱,杀父仇人在跟前你也动不了人家一根汗毛。令人想不明白的是,文家兄弟在这边嚷嚷着报仇,按说也用了不少时间。可诸葛诞竟然没有任何行动,让文家兄弟在悲愤之下跳下城墙投奔了司马昭。
很多人争抢着拍马屁,请求杀了文家兄弟为司马师报仇。
司马昭却说:“文钦谋反,起兵反抗朝廷诏令,的确是罪大恶极,而他的儿子当然该杀。只是当下兄弟二人迫于形势,无路可去,不得已才向我投降。我本可杀了他们,但是现在城池未攻破,诛杀降将,还是名将,只会让守军因害怕而死战不肯投降。”
于是,不但免了哥俩的死罪,还封他们为关内侯,让二人现身说法,骑马绕着寿春城喊话:“都来看,都来瞧了啊,我们兄弟作为文钦的儿子都没事儿,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开始的时候,城里的守军还放箭,不让文鸯兄弟靠近宣传,可渐渐地,就任由他们在城下怎么喊,也没人放箭了,司马昭说:“可以攻城了。”
甘露三年(258年)二月二十日,随着司马昭一声令下,魏军总攻开始,当天就攻克了诸葛诞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寿春城,估计他那些手下都饿得没力气打仗了。
诸葛诞带着他的死士们在突围中,被追兵砍杀,他的几百名亲信全被活捉,魏军砍一个问一声:投不投降?但始终无一人投降,都表示:为诸葛公而死,死而无憾!
对于投降的吴国将士,司马昭采取优待政策,饥饿的提供饭食,有病的给予治疗,愿意留下的给予安置,不愿留的开路条让他们回国,用司马昭的话说:“放他们回去,才显示出大魏的宽宏大度。”
极其诡异的是,诸葛诞刚刚败亡,就突然天降暴雨,寿春城外果然成了一片汪洋,魏军遗弃下的一些营帐很快被大水淹没……
搞定诸葛诞,让司马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曹髦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下令将司马昭的指挥部所在地“丘头”命名为“武丘”,以表彰司马昭的军功。
班师回朝后,更是下诏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进位相国,赐地700里,司马昭上书推辞。据说这个无聊的游戏,君臣俩竟然乐此不疲地玩了9次,最后双方都觉得太乏味,才不了了之。
这次战争带给司马昭的政治财富是无法估量的,一批忠诚于司马氏的年轻将领脱颖而出,他们对曹魏皇室已经没有一点感情,只希望能与司马家族同呼吸,共命运,司马昭当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甘露四年(259年)六月,司马昭把荆州一分为二,分置了两个都督,让王基镇守新野,州泰镇守襄阳。任命石苞都督扬州,陈骞都督豫州,钟毓都督徐州,宋均监青州诸军事。
曹髦心想,我正儿八经让你立国,你爱怎么折腾,在你的封国内由着你,可你却一次又一次推辞,得,我再给你次机会。
于是,在甘露五年(260年)四月,曹髦又再度下诏加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跟以往一样,司马昭还是不接受。
曹髦快要抓狂了,司马昭啊司马昭,军政大权都抓在你手里,你司马家从司马师起就没上过朝,你就连点面子都不给?走个形式上的程序会死人啊?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谦虚,其实你不想承认我这个皇帝,不愿屈尊接受我的封赏!曹髦苦闷又无奈之际,各地谣言四起,有人说在水井里见到了龙,有人还别有用心地向他道贺,说是天降祥瑞。
曹髦可是学霸,文化修养相当高,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画家皇帝,尤其擅长诗文,于是,就写了一首《潜龙诗》以发泄不满,诗的大意是说,我曹髦就是一条龙(皇帝),本该不在天上,就在大海,如今却身困井中,受到泥鳅、黄鳝的欺负。
司马昭对曹髦将自己比作泥鳅与黄鳝,也极为不满,双方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有志于中兴曹魏的曹髦,再也忍受不了司马氏集团的步步紧逼,他要出手了。
甘露五年(260年)五月初六夜,曹髦亲自带着冗从仆射(宫廷侍卫负责人)李昭、黄门从官(皇帝身边的侍从)焦伯等人在陵云台给宫中宿卫、勤杂人员发放铠甲兵器,将他们武装起,准备亲自率领这帮他唯一能掌控的队伍出宫讨伐司马昭。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有人奏请改期,等雨停再行动。
于是,曹髦叫来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愤愤不平地对他们说:“司马昭的野心,连路上的行人都知道。
我不能坐等被废黜的耻辱,我要亲自与你们一起出宫讨伐他!”
王经劝阻曹髦说:“古代鲁昭公因不能忍受季氏的专权,讨伐失败而出走,丢掉了国家,被天下人所耻笑。如今司马昭掌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廷内外都愿为他效命而不顾逆顺之理。况且宫中宿卫形同虚设,弱小到不堪一击,此事必须慎重,从长计议。”
曹髦从怀中掏出用黄绢写好的诏书扔在地上说:“士可忍,孰不可忍!此事就这么定了,即便死又有什么可怕的,何况不一定会死呢!”说完就进内宫通报郭太后。
王沈、王业趁机跑出去向司马昭告密,他们本想拉着王经一起去的,但被王经拒绝了。
曹髦从内宫返回后,知道那俩人已经出卖了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五月初七,曹髦拔出剑登上辇车,率领宫中由宿卫、奴仆等勤杂人员组成的乌合之众,鼓噪着从永宁宫出发,准备杀奔司马昭的府邸。
有人说曹髦太过鲁莽,不自量力。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为阻止司马氏迈出篡位自立的最后一步,曹髦只能玩命了,把矛盾公开化。
当然,如果能击杀司马昭那最好不过,要知道他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在他之前,历朝历代还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皇帝动刀子的。
这不,曹髦一行在东止车门就遇到了奉司马昭之命前来阻拦的屯骑校尉司马及其部众,曹髦左右的人只是大声呵斥几句,司马仙及他士兵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关键时刻,不讲道义、完全丧失了伦理道德的人出现了。此人就是贾充,只见他指挥自己的部众将曹髦堵在南宫门,企图将他们堵回宫里去。
曹髦也是豁出去了,从车内跳出,亲自拔剑搏杀,厉声喝道:“你们 反了吗?”
这一嗓子令众将士心头震骇,知道跟皇帝动手绝没有好果子吃,都准备开溜。眼看部队要溃散,跟随贾充的太子舍人成济情急之下,问贾充:“事情紧急,该怎么办?”
贾充脱口说道:“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就是为了今天!这还用问吗?”成济再问:“是杀了还是捆了?”贾充恶狠狠地嘣出一个字:“杀!”
曹髦知道遇到敢动真格的狠角色了,大声喝令双方放下武器,打算息兵,再作计议。二百五成济则趁机手挺长戈,上前一戈刺穿了曹髦的身体,曹髦当场死在车下。
司马昭上场了,跪倒在地上,挤出几滴鄂鱼泪说道:“天下人该怎么议论我啊!”闻讯奔跑过来的太傅司马孚,悲痛欲绝地把曹髦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哭喊着说:“陛下被杀,是我的罪过啊!”一同号哭的还有匆匆赶到现场的尚书左仆射陈泰。
事后,司马昭召集群臣商讨善后事宜。陈泰不来,司马昭让陈泰的舅舅尚书荀顗带领陈泰子弟们,软硬兼施逼着陈泰含泪入宫。
司马昭将他拉到卫生间里,问:“你对我是个什么态度,怎样才能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陈泰说:“只有公开处斩贾充,才能向天下人略表歉意。”司马昭说:“你再想想退一步的办法。”陈泰说:“我只有更进一步的办法,没有退一步的办法。”
司马昭当然舍不得杀贾充,他司马昭作为大魏的臣子,野心再大,也没大到敢明枪明刀去砍皇帝脑袋的地步,君臣之间就算拼个你死我活,遮羞布总还是要的,曹髦不按套路出牌,恰好又遇到胆大包天的贾充替他解决了天底下最大的麻烦。
可事到如今,又必须给民众一个交代,于是他们推出成济兄弟当替罪羊。
成济的哥哥成是司马昭手下一员偏将,在平定诸葛诞叛乱时,曾率领数万兵丁去引诱东吴援军,为石苞、州泰打败朱异立下过头功。
南宫门围堵曹髦一行时,他是在场的,由于兄弟成济不计后果,弑皇帝而受株连。兄弟俩听说要拿他们顶罪时,很不服气,光着膀子跑到屋顶上破口大骂,被前来实施抓捕的士兵射杀。
随后,司马昭向太后上奏,声称当知道圣上厌恶自己后,本想听候裁决的,但考虑到曹髦曾有谋杀太后的倾向,所以才调动兵马,不过明确命令将士不得伤害任何人,尤其严令他们不得迫近天子的辇车;是成济违令擅自闯人兵阵,才导致悲剧的发生,现已将成济军法从事,还应逮捕其家属,交付廷尉治罪。
王经不能有效阻止曹髦的不理智行为,论理当诛。
之后就有了一份奇怪的诏书,大意是说:当初立曹髦是看中他“好书疏文章,冀可成济”,可没承想他“情性暴房,日月滋甚”,本宫屡次批评教育都没有效果,也曾与大将军司马昭商量要废黜他,是大将军认为他年幼无知,加以教育,以观后效。没想到他得寸进尺,还拿弓箭射本宫的宫殿,箭头就落在本宫的脚下。本宫才不得已让大将军行废立之事,曹髦听闻风声后,甚至还买通本宫的奴婢准备下毒。因事情败露,而要领兵杀本宫。多亏大将军及时出兵,而曹髦混杂在士兵之中,才导致被杀。这小儿“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祸”,应当“罪废为庶人,此儿亦宜以民礼葬之”。
可见,郭太后处境之艰难,如果王经的罪名成立,那她郭太后就应该被视为同谋,此事曹髦跟她通报过,不管是她没有劝住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面对已经疯狂了的司马集团,她只能违心地胡说八道,因为对方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皇帝,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在深宫大院里再杀个太后?
安葬了曹髦后,司马昭经与大臣们商议后,最终立燕王曹宇之子常道乡公曹璜为天子,改元景元。司马昭在这次弑君、立君中的表现,充分证明了他在曹魏政权中的强大权势,足以翻掌为云、覆掌为雨了,可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舆论压力也是不能忽视的,为了转移国内视线,他决定发起一场伐蜀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