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创了一个历史记录——他是古往今来,境外作战中,战死的军衔最高的中国军官:四字公爵、宗室重臣。
明瑞曾随“屠夫”兆惠参加了1758年的“黑水营之战”。
清军以3000人马,在南疆叶尔羌城外,顽强抵抗回部大军3万多人的围攻,长达3个月之久。
明瑞跟着这样的主将,受益良多,最关键一条——誓死不降。
1767年(乾隆三十二年),秋。
伊犁将军明瑞奉旨南下征缅。
见惯了大西北的漫天风沙,现在,他马上就要面对中南半岛热带雨林的残酷考验。
战斗过程大致如下:
十一月,明瑞自云南宛顶出发(今畹町口岸),出关征缅。他统领的南路军共计16000人。
本次清军共动用2000八旗军,明瑞将其中的1200名带在身边,作为尖刀部队。
明瑞立功心切,丝毫不把缅军放在眼里,指挥大军直取缅都阿瓦。
然而,当时的缅甸贡榜王朝已经灭国无数,即将统一整个中南半岛。缅军普遍装备英法燧发枪,军中甚至还有500多人的法国炮手。
出关后,明瑞首战木邦(今缅甸北部掸邦),旗开得胜。
然后,他为打缅人一个措手不及,留下几千人马留守木邦,自己仅率万余人深入缅甸。
缅甸方面:缅王孟驳自称为“世界的统治者”,他也丝毫不把清朝军队放在眼里。
他决定在大叠江南岸狠狠教训一下清朝。
随后,孟驳派出了宰相摩呵悉都,率领3万人的缅甸禁军赶往大叠江。
十二月初,两军迎面相撞,爆发激战。
刚一交手,明瑞就发现缅军的战斗力不弱,完全不同于自己一路上击溃的那些土司军。
于是,他命令参赞大臣扎拉丰阿和观音保率绿营军和炮手列成“九进十连环”大阵,以密集火力跟缅军对轰。
他自己率一千多满蒙精兵,隐藏于茂密的森林边缘。
缅军见状,气焰愈发嚣张——他们错把乾隆的清军当成是暹罗王朝(泰国)的垃圾兵了。
就在缅军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明瑞率一千多满蒙铁骑,其中有800健锐营精兵,如风驰电掣般杀入敌阵。
一时之间,清军万马奔腾、飞矢如蝗、席卷而来。
在那个年代,弓箭的射速远超火枪。而缅军却没有大规模的炮兵火力掩护,在清军的披甲弓骑冲锋中,阵型被迅速打散。
缅军中的藤甲骑兵想上前迎击,结果一个个都被沉重的满洲弓射成了刺猬,甚至被一箭击落马下!
此时,清军步兵的“九进十连环”大阵开始发威,枪炮火力全开,每前进三四丈,炮兵和火枪手就齐射三次,雨点般的铅弹打在缅军被冲散的阵地上。
清军装备的源自中亚的“沙图纳尔”和“赞巴拉克”重型火绳枪,论发射速度比英法的燧发枪虽然较慢,但威力却丝毫不差。
最终,缅军惨败。
大城征服者(大城即暹罗首都)、宰相摩呵悉都终于见识了东亚第一强军,清军的厉害。
随后,他指挥大军退守大叠江南岸的“蛮结大寨”。
从山脚到山巅,缅军连营二十里,大寨为内地见所未见的巨木修成,坚不可摧。
缅军巨木大寨
明瑞挥师猛攻,血战多日,却不能克。
关键时刻,来自贵州的藤牌兵王连,犹如神助,只身翻进了缅军大寨,一个人砍翻了缅军20多个人,然后里应外合,打开寨门。
清军蜂拥而入,缅军大溃。摩呵悉都仓皇逃窜。
蛮结之战,清军歼敌三千,俘获无数。
消息传到北京,乾隆大喜,册封明瑞为罕见的四字公爵,“诚嘉毅勇公”。贵州兵王连则直接火线提拔为游击将军(从三品)。
接下来,清军兵锋直指阿瓦。
缅王孟驳闻报,大惊失色!
他立即将驻暹罗的野战主力火速调回首都布防。同时,又派出两支精锐部队,绕后截断清军补给线。
但是,缅军的野战能力跟清军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连战连败。尤其是清军骑兵,对缅军有碾压优势。
十二月底,明瑞大军来到了象孔——此处距离缅都阿瓦只有70华里。
阿瓦震动!
但,让明瑞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缅甸各地的粮草全部被缅军取走或付之一炬,缅王孟驳恼羞成怒之下,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
而清军的补给线在缅军的重兵打击之下,已经运转不灵。
清军开始断粮。
1768年,一月初,明瑞不得已开始撤军。
此时,缅军立即以绝对优势兵力围攻清军。
更糟糕的是,大后方木邦被缅军攻克,清军后路彻底被断,陷入重围。
清军唯一的希望是:缅军因为野战实力不如,始终不敢过分逼近。
二月初,明瑞军距离云南边境宛顶(今丽水市)已不足二百里。
而就在边境的另一路,清军北路主将额尔登额连续收到乾隆下令救援的圣旨后却畏敌如虎,一直按兵不动!
此时,缅王孟驳调集所有缅军精锐,从明瑞军前方、后方和侧翼出击。
二月初七日,五万缅军将明瑞率领的万余清军围困在小孟育。
此时的明瑞大军已经没有军粮,连弹药和弓箭都很少了,援兵迟迟未到。
明瑞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叫来参赞大臣观音保、领队大臣扎拉丰阿、总兵哈国兴等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打算趁夜突围。
二月初十日夜,清军开始突围。
明瑞和观音保、扎拉丰阿以及御前侍卫数十人,率领尚有战斗力的800健锐营兵殿后。
最后的血战开始了!
明瑞亲自带队,奋勇冲杀,一次次迎着枪林弹雨向缅军发起死亡冲锋!
最终,领队大臣扎拉丰阿中枪阵亡,参赞大臣观音保以身上携带的最后一支箭刺喉自杀。
明瑞身受重伤,用尽力气骑马疾驰了二十多里,自尽。
明瑞没有白死,他的牺牲为清军大部队打开了一条“生命通道”。
三天后,剩下的一万清军,终于安全退回云南边境。包括刚刚提拔为游击将军的贵州兵王连。
他们想起明瑞将军的大恩,放声大哭。
北京,乾隆帝闻报,老泪纵横,亲临明瑞府邸吊唁。
同时,将北路军统帅额尔登额锁拿进京,凌迟处死。
这创了纪录:额尔登额是清朝历史上唯一一位被凌迟处死的满洲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