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元廷缜密部署、精心备战相比,宋廷的战前准备可说是相形见绌,杂乱无序,而宋度宗却又在黑云压城之际,于七月九日病死,年仅三十五岁。
1、南宋的变故
宋度宗为帝十年,虽史臣称其“无大失德”,但因权臣贾似道擅政,自己无力控驭朝政,“而拱手权奸”,使国家“衰敝寝甚”。
1267年底,临安府米价每斗达两贯六百文,是北宋末开封城沦陷时米价的两倍。南宋小朝廷之覆亡已迫在眉睫,故《宋史·度宗纪赞》说宋度宗“亡国不于其身,幸矣”。
但宋度宗的猝死,使得本就极为动荡不安的南宋政局更加不可收拾。
宋度宗共生有七子,其中四子早夭,存下杨淑妃所生的赵昰,时年七岁;全皇后所生的赵㬎,时年四岁;俞修容所生的赵昺,时年三岁。
宋度宗因壮年猝死,故生前并未对皇位继承人作出安排,所以部分朝臣主张“立长”,使赵昰继位,而贾似道主张“立嫡”,使赵㬎登基。
后宫中拥有实权的皇太后谢道清(宋理宗皇后)支持贾似道,于是赵㬎被拥立为帝,是为宋恭帝。因为是幼主登基,谢太后便“临朝称诏”,垂帘听政。
宋恭帝尊谢太后为寿和圣福太皇太后,尊全皇后为皇太后,进封兄赵昰为吉王、弟赵昺为信王。
垂帘听政的谢太后命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依从北宋重臣文彦博之故事,“独班起居”,继续操纵朝政。
但时不我待,就在宋廷上下纷扰不定之际,马肥兵锐的数十万蒙古铁骑已浩荡南下,开始了灭宋之役。
2、从哪里灭宋?
京湖东面的两淮地区,作为长江中下游的藩篱,历来为兵家所重,依赖长江防线以立国的南宋小朝廷,对两淮之守御尤为关注,向有“守江尤重守淮”之说。
从历史上看,中原军队进攻江南,其攻击路径主要有两条:
其一是先攻占长江上游地区,沿长江顺流而下,直取江南,使长江天堑不再发挥作用。
西晋初期,王濬统率晋兵,驾舟师自四川顺流东下,直逼金陵,迫使“一片降幡出石头”,东吴末帝孙皓黯然出降,即取此途。
其二是从长江下游江面较窄处渡江,直捣江南政权的腹心地区。
其渡江之地又分东、西两处:
其西者是自淮西和州(今安徽和县)附近渡江至建康府(今江苏南京)以南的当涂采石矶,其东者自淮东扬州瓜洲渡江至镇江。
北宋初年,大将曹彬统兵南灭南唐之役,即率主力自采石矶渡江,别以偏师自镇江渡江作为配合,再东西合围南唐国都金陵,迫使唐后主李煜挥泪出降。
由于南宋定都浙江临安,故自长江下游渡江直插临安,其路最短,南宋初年金朝大将完颜兀术即率军自采石矶渡江,绕过宋军苏南正面防线,直插临安,使得宋高宗狼狈逃窜入海,方才避过一劫。
南宋君臣对此教训极为痛切,故此后全力经营两淮防线,屯驻重兵。
至宋高宗末年,金海陵王完颜亮统领数十万大军再次南下,一败于采石江上,再败于镇江江上,终于激起兵变而殒身。宋、蒙交战之后,宋廷经营两淮防线更是不遗余力,其“兵力多聚两淮”,并基于“扬州失守则京口不可保”,“扬州城坚势壮,足以坐制全淮”之考虑,屡遣重臣镇守淮东重镇扬州。
“端平入洛”之役主将赵范即针对蒙古骑兵屡次攻扰扬州之事,向天子献计道:
扬州者,国之北门,一以统淮,一以蔽江,一以守运河,岂可无备哉?善守者,敌不知所攻。今若于宝应、天长二地设屯以扼其冲,复重设二、三帅阃以张吾势,贼将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扬州哉?设使贼不知兵势而犯扬州,是送死矣。
至襄阳沦陷后的当年十一月,宋廷任命夏贵为淮西制置使兼知庐州,李庭芝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重组两淮防线。
李庭芝受命后,即根据淮东地形,构筑清河口要隘,在此设清河军,以蔽佐淮东。这“多聚两淮”的宋兵,在拒守长江防线的同时,西可援荆湖,当年元军围攻襄樊多年而不克,两淮宋军不断增援是其重要原因之一;北可袭中原,迫使全力南下的元军回援。
元人对此也十分明了,认为“淮上诸郡,宋之北藩,城坚兵精,攻之不可猝下,徒老我师。宜先渡江剪其根本,留兵淮甸绝其救援,则长江可乘虚而渡也”。
即应避免与两淮宋军缠斗,而应先破长江天堑,直捣临安根本之地,只以偏师阻击两淮宋军驰援江南,如此必可一举破宋。
因此,忽必烈根据实际情况,取西晋王濬统舟师灭东吴之策而加以变通,命元军自荆襄浮汉顺江而下,直取江浙。
同时遣淮西行省参政塔出引兵渡淮,屯军于庐州、扬州之间,以策应伯颜主力的中路突破;命中书右丞博罗欢兼淮东都元帅,军于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古邳镇),指挥左路兵马进入淮东;遣后卫指挥使秃满歹率轻锐两万人孤军深入,直薄南宋淮东重镇楚州,遣徐邳屯田总管刘统领巡逻泗州,骚扰宋军戍兵,以牵制屯驻淮东的南宋生力军。
果然,当元军自荆襄沿江东下时,淮东宋军因博罗欢所率元左路军在一个月内攻克海州、石秋、东海、清河四城,兵锋直指扬州城下,而无力抽兵西上增援。
元军在四川、两淮的积极行动,迫使川、淮宋军严防城池而不敢远出,从而有力地配合了伯颜大军的出征。
3、绕过郢州
九月一日,元荆襄行省左丞相伯颜在襄阳大会诸路军马。
十三日,伯颜统率二十万大军,号称百万,自襄樊顺汉水南下征宋,并以元世祖忽必烈的名义发布檄文,告谕南宋州郡官吏将士。
为使防守荆鄂的宋军顾此失彼,不相援救,伯颜决定将进攻荆湖的大军分为三道:
伯颜率主力沿汉水南下,直趋郢州;元帅唆都统领万余骑,取道枣阳,掠淮水而东,配合淮西元军攻击司空山、野人原等要隘,以牵制淮西宋兵;翟招讨将一军,由老雅山(今湖北南漳县南)抄掠荆南,压迫荆湖西部的宋军,以牵制宋知江陵府朱禩孙所部。
十四日,伯颜命万户武显等为前锋,以南宋降人为向导,前后旌旗数十里,水陆并进,正式拉开了灭宋战役的序幕。
二十日,元军主力进驻郢州以北二十余里的盐山。此时,副帅史天泽因得重病,上表请伯颜专主军政,忽必烈即敕阿术为副帅以代史天泽,并令诸路兵马并听伯颜节制。
自襄樊失守后,宋廷加强了汉水中部重镇郢州的守御,命都统制张世杰率精兵五千人驻守郢州,以图控扼汉水通道,阻止元军由汉入江。郢州旧城在汉水东岸,依山而筑,以石为城,矢石皆不能近,无法强攻。
为防御元军进攻,宋人又于汉水西岸建筑新郢城,与郢州城夹江而立。张世杰并在两城之间的汉水上密植桩木,横施铁短连贯数十条大船,在两岸夹以炮弩,以锁绝江面,从而将两城有机地联为一个整体;同时再调集附近诸州精锐十余万人陈兵两岸,布战舰数千艘于江中,构成一个类同于襄阳、樊城的水陆结合的防御体系。
元军进抵郢州,以骑军和舟师轮番攻击,皆不能得手。伯颜遣人至城下劝降,为张世杰所却。勇将阿剌罕率军强攻,夺得南门堡,但亦无法扩大战果。元军由此被阻于“恃江为固”、“兵粮食足”的郢州城下,无计可施。
此时,阿术从俘获的当地百姓口中了解到,“郢州城坚兵精,难以攻拔,不若取道黄家湾堡(今湖北钟祥南),东有河口,可由其中拖船入藤湖,转而下汉江为便”。
深悉南宋防御体系及荆湖地形的吕文焕也认为此是唯一可行之策。
伯颜遂遣人详细勘查黄家湾堡附近地形,发现其西有沟渠深阔数丈,南通藤湖,经鹞子山入唐港,顺流数里可抵汉水。眼下霖雨月余,河水大涨,正好加以利用,使战舰绕过郢州南去。
但宋军亦知此点,在黄家湾堡驻兵守备,有战舰数百,并筑河坝阻断河道。伯颜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由黄家湾堡拖船入汉水,以绕过郢州。元将李庭、刘国杰受命率兵偷袭黄家湾堡,总管刘二等人抢先攻入宋寨,占领了黄家湾堡。伯颜得知偷袭得手,即刻遣兵郢州,却又围而不攻,同时命令诸军分头夷平河坝,破竹席地,挽拉战船于竹席之上,陆行至藤湖入水,航出唐港,迂回数十里,自郢州城南进入汉水,整列而下。
元军诸将见主帅舍郢州而去,都认为“郢城乃我之喉襟,今不取而过,后日还为归路之患,必当取之”。
伯颜大不以为然,解释道:
“汝曹欲为困襄阳之计,俱为困顿者耶!用兵缓急,我具知之。况攻城乃兵家之下策,大兵之用,岂在此一城哉?若攻此城,大事失矣。”
由此可见伯颜的韬略与大局观,实高出诸将多多。于是元军舍郢州不攻,顺流直下。
4、从郢州到鄂州
十月十五日,宋郢州副都统赵文义领精骑追击,元兵返身迎战,在全子湖击溃宋军,赵文义战死。次日,元军顺流再下,舳舻蔽江,“无复横格之虞矣”。
二十一日,元军进抵沙洋城(今湖北荆门东南)。宋守军未料到元兵会绕过郢州防线突至城下,慌忙闭门登城拒守。
次日,伯颜命杨仁风(即黑杨总管)前去招降,京湖宣抚司总管王虎臣与沙洋守隘官王大用不答。
伯颜又遣一名宋俘手持黄榜与赵文义首级人城招降,二王便斩俘焚榜,坚壁不降。
此时,有裨将率水军数十人翻城出降,王虎臣大索军中,处死欲开门迎降者。
二十三日,伯颜再遣吕文焕至城下招降。在伯颜发兵之前,忽必烈因为吕文焕与南宋京湖众将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故允准荆湖行省之请:
“江汉未下之州,请令吕文焕率其麾下临城谕之,令彼知我宽仁,善遇降将,亦策之善者也。”
故元兵每至一城,伯颜必先让吕文焕前往招降。但沙洋守将却以乱箭迎接吕文焕,元军见状发起强攻。激战间,西北风大起,元军顺风用金汁炮(一种火炮)助攻,城中火焰冲天,城池被攻破,王虎臣、王大用等被执,余众皆被屠杀。
二十四日,元兵来到沙洋以南五里的新城。新城与黄家湾堡、沙洋共为郢州至鄂州水道上的三大屏障,由宋京湖都统边居谊镇守。
边居谊初在李庭芝帐下,因善用兵,又善守城,颇得士心,积战功升为都统。吕文焕认为新城乃一小堡,可不战而克,不料边居谊率舟师拒战,坚不投降。
次日,伯颜命将在沙洋所戮首级列于城下,并缚押王大用等至城前城话:“边都统急降,不然祸即至矣。”边居谊不答。
元兵便将黄榜、檄文射入城内,欲动摇城内军心。边居谊便要求与吕文焕直接对话,吕文焕以为他欲降己,立马城下,尚未接话,却见伏弩乱发如雨,右臂中箭,人马并仆,几乎被宋军所钩获。
伯颜见说降无功,遂调兵攻城。至暮,宋总制黄顺逾城出降,伯颜即承旨授其招讨使、佩金符。次日,黄顺受命到城下招降,见说不动边居谊,便招呼其部曲响应。
见有人欲缒城出降,边居谊急遣兵弹压,当门斩杀,以做其后。伯颜大怒,命军猛攻,并下令“如降者悉免,应拒敌者皆斩之”。
但边居谊不为所动,指挥士卒以火炮、擂石、弓弩、刀斧血战。宋副总制任宁乘乱出降,元总管李庭乘机攻破新城外堡,督兵卒攀云梯蚁附而上。边居谊散自家财物招募敢死士迎战,自己往来督战,坚持到傍晚。边居谊自忖力不能支,遂拔刀自刎不果,赴火死。
守将王安抚弃城宵遁,守城将士三千人及前被擒宋将王虎臣、王大用等皆被屠杀。
十一月十三日,元军进逼汉水下游重镇复州(今湖北沔阳),伯颜遣人招抚,知复州翟贵即日举城出降,诸将言于伯颜,认为当“计点”复州钱粮军数,差官镇守。但伯颜不听,并严令诸将“勿令一军入城,违者斩之”。
伯颜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其目的就在于控制大江要津,占领京湖重镇鄂州城,以截断南宋长江防线。
5、攻陷鄂州
此时,阿术率前锋已疾趋蔡店(今湖北汉川市蔡甸镇),逼近大江北岸。阿术两次派阿里海牙至复州与伯颜商议渡江日期,伯颜均未作答,阿术不解,只得亲去见伯颜。
二十三日,大军至蔡店。次日,伯颜遣总管刘深等探察沙湖水情,自己亲往汉口观察形势,并命诸将皆趋汉口准备渡江。
宋廷得知元军绕过郢州南下,急调淮西帅夏贵西上、京湖宣抚使朱禩孙自江陵府东下,统率舟师驰援鄂州,并命沿江制置使赵溍巡江策应。
夏贵遣都统高文明、刘仪所部战舰万艘分扼鄂州附近长江要隘,命都统王达率兵八千人守护江畔要塞阳逻堡,以断元军东下之路,再遣部将王仪屯守汉阳军,阻止元军由汉水入江。
朱禩孙亲率战舰游弋于大江中流策应,控扼鄂州以上长江江面。
汉口一带江宽水急,加上宋军守备严密,显然难以猝渡。元军诸将劝止伯颜欲从汉口渡江的企图,伯颜不听,不断遣兵向鄂州、汉阳军附近的柳子、鲁洑、新滩、沌口等地宋军堡寨进行试探性攻击,但无效果。
此时千户马福探知阳逻堡西北十里的长江北岸沙武口,即当年忽必烈渡江进攻鄂州之处,上连武湖,下通大江,与鄂州青山矶隔江相望,汉水下游左侧诸河皆汇聚于这一带,散漫入江,故建议元军由沦河经武湖至沙武口进入大江。伯颜得知沙武口亦为宋将夏贵所控扼,且守备严密,便决定采用佯攻战术,以调虎离山。
十二月四日,元军大张旗鼓地进逼汉阳,扬言欲从汉口南过江面,待夏贵将驻守沙武口一线的精兵、战舰西上增援汉阳时,伯颜急令勇将阿剌罕率领蒙古轻骑数千倍道日夜兼行,火速赶往沙武口偷袭宋军,自己率主力随后跟进。
元军再次使出陆上行舟绕行迂回的故伎,从汉口开坝挽船入沦河,再转航沙武口。九日,元军驻兵长江北岸。伯颜令战舰数千艘泊于江浒,轻舟为后卫,会聚于沦河湾口,以十数万步骑列阵于江岸,旌旗连亘,声势盛大,宋兵望见,骇然心惊。
此日,夏贵知中计后,率援汉之师急速顺流回援,其子夏松率前锋先至,与元军激战于长江中流,兵败被杀。此时伯颜尚未抵达阵前,监战官谒只里认为“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宜及其未定而击之”,遂麾军直冲宋阵,获战舰百余艘,宋军溃退。入夜,夏贵遣兵偷袭元舟师,被元军击退。元军便控制沙武口,进入了长江水域。
元军众将见南宋舟师退泊长江南岸,便请求乘胜攻取,吕文焕也说“彼船攻之必获”,于是伯颜命诸将各修攻具,做好攻取阳逻堡的准备。
阳逻堡一名武矶,在汉口东北五十五里处,为鄂州东边长江上一大险隘,所谓“欲守此江,必守此堡;此堡既失,则鄂危矣”。
伯颜进逼阳逻堡后,照例先行招降,宋将夏贵不应,以战舰数千艘横列江上,阻断江面。伯颜便遣阿里海牙督白鹞子战舰千艘配合步骑攻击阳逻堡,宋都统制王达率所部迎战,激战三天,王达战死,但元军还是无法攻克阳逻堡。
阿术当夜率三千骑兵,趁云低月黑,登船溯流数十里,泊于青山矶对岸。是夜天降大雪,遥见对岸多露沙洲,元军遂分作五队,偷袭南岸宋军。万户史格一军当先,宋都统程鹏飞率战舰迎击,两军鏖战,史格身受三创而退。
阿术麾诸军呐喊冲荡,屯兵马家渡的宋都统高邦宪见状大惧,弃舟上岸逃奔,被元军擒获。宋阵顿溃,程鹏飞身被重创,西归鄂州。次日凌晨,元兵占领青山矶,尾追至鄂州东门方回,俘获甚众。
伯颜获知阿术渡江成功,大喜,即刻命令诸将猛攻阳逻堡,并以舟师数万之众直冲宋阵,宋都统制刘成以定海水军迎战,不敌而死。夏贵听闻阿术已渡过长江,大惊,亟引麾下战舰三百艘先遁,抵暮至白虎山方止,次日又沿江而下,纵兵大掠,归至庐州。
对阵的宋军数十万众,得知夏贵逃遁,也大溃散走,蔽江而下,阳逻堡遂沦陷。
统兵增援鄂州的宋京湖安抚使朱禩孙闻知夏贵兵败,也连夜奔还江陵府。
十五日,伯颜登上阳逻堡武矶山,见元军已控扼大江南北岸,喜不自胜。
确实,元军取得阳逻堡之捷并渡过长江天堑,是一次重大战略性胜利,从此南宋小朝廷据以苟安的最后屏障也为元军击破,江南腹地完全裸露在元军面前。
被称作“金汤重镇”的鄂州,自前守李雷罢职后,已有两个多月未任命新守,由京湖宣抚司参议官张晏然兼权守御之责,城中之兵也大部被抽去防守长江江面,故城防薄弱,其所恃者,一为汉阳之屏障,一为京湖上下游宋军之救援。
此时,夏贵已东逃,朱禩孙也西去,知汉阳军王仪在元军的威逼下亦于十七日出城降元,鄂州已一无所恃,城中军民大恐。同日,伯颜派吕文焕等直抵鄂州城下,晓以成败祸福,当晚,守城门将崔立开门出降,伯颜复遣崔立入城招谕。知州张晏然本为吕氏旧部,在此无力战又无法守之绝境,只得于次日出降。
都统制程鹏飞见状,也只好率所部士兵归降。幕僚张山翁不屈,诸将欲杀之,伯颜说:“此义士也,释之。”元军遂不战而取荆湖重镇鄂州。
同日,宋知德安府(今湖北安陆)来兴国也以城降元。
元军自九月出师襄阳,至此攻占鄂州,其间不过百日,迅速取胜的直接原因不外有:宋廷虽于襄樊失守后重点设防郢州,但因江汉平原地形开阔,给予元军骑兵以充分回旋余地,得以绕过防守严密的坚城而抵达大江。
而长江防线上下数百里江面,使兵员严重不足的宋军顾此失彼,被元军声东击西的战术所击败。元军统帅伯颜采取正确的战略决策和坚持既定的作战战术,放弃直接强攻防守严密的郢州、汉阳、阳逻堡等城垒,以免陷入旷日持久的攻坚战中,而迂回黄家湾堡、沙武口和青山矶,招降复州、鄂州守臣,从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突破南宋长江防线。
鄂州的沦陷,标志着南宋荆湖防务实际已经瓦解。
伯颜入鄂州后,一面急遣人向天子驰奏渡江之捷,一面采取一系列措施以巩固对鄂州地区的占领。
首先,伯颜承旨以宋鄂州民兵总制王该知鄂州事,王仪、来兴国仍其旧任,程鹏飞为荆湖宣抚使,并定新附官品级,升等各有差,以安抚已降及招降南宋官员。
其次,将南宋鄂州戍兵分隶诸军,释放边民、戍卒。
其三,严禁将士掳掠、侵暴百姓,违者罪及官长。
其四,以阿里海牙为宣抚使,留兵四万屯守鄂州,以攻取荆湖未下州郡。
此外,伯颜又传檄鄂州附近州郡,鄂州以东、黄州以西沿江诸州及吕氏旧部纷纷望风而降,使元军牢牢控制了鄂州一带。稳固了后方之后,伯颜统大军顺流东下,势如破竹,而不给宋廷重建长江下游防线以拱卫京畿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