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的济南场码头
上世纪20年代的济南场运盐船
1937年的济南场盐业生产场景
21世纪初的灌西盐场
现代的盐业生产场景
今日灌西盐场盐田
□ 赵银笙 冯家道
济南场,著名盐场,坐落于黄海之滨、灌河两岸,以接济渐趋衰落的淮南盐务而得名。延续至今已近120年,其灌西、灌东盐场,目前仍然从事盐业生产,年产淮盐百万吨以上。在淮北盐业发展史上,济南场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并且至今仍焕发着生机勃勃的活力。
在两淮盐场中,济南场是“后生之辈”。但它不仅以规模化的生产方式一跃成为“淮北巨擘”,而且打破了垣商传统的“单门散户”经营模式,开创了盐场股份合作制的先河。
开疆拓土
自清代中叶起,受郯城地震造成的地质变化和黄河夺淮泥沙输送影响,淮南地区海岸东移,潮汐不至,范公堤内的盐灶全部复垦为农田,堤外亦灶烟稀疏。至清末,淮南原有20个盐场仅剩11个,产不敷销,盐务日薄西山。
其时,灌河口两岸形成大片冲积平原,卤气霭霭,盐蒿萋萋。于是,两江总督兼盐政大臣端方,委托汪泳沂(字鲁门)招商集资,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在海州丰乐镇西(今灌云洋桥)铺滩40份,谓之“济南盐池”,由此拉开济南场辟土拓境的帷幕。
次年,海州知州汪鲁门、淮南盐商叶瀚甫,在埒子口苇荡左营以东铺滩168份,建圩21条,成立同德昌制盐公司(后改为大德制盐公司)。随之,南通人张謇于宣统元年(1909年)筹资,委托淮南盐商徐静仁,在埒子口右岸铺滩80份,建圩10条,取名大阜制盐公司。1912年,盐官陆费垓 (字颂陔)会同周扶久、萧云甫、毕儒臣,在燕尾港西部铺滩192份,成立公济制盐公司。
随着灌河以西的荒地开发殆尽,盐商们把目光又投向灌河以东的处女地。1914年,徐静仁、赵叔雍、吴寄尘在小蟒牛铺滩40份,与河西的40份联合成立大有晋制盐公司。同年,在陈家港东部,海州盐商黄伯雨、李梅隐铺滩320份,建圩40条,成立大源制盐公司;扬州盐商吴沛生、陈向辰铺滩160份,建圩20条,成立裕通制盐公司;安徽盐商朱幼鸿也筹资铺滩160份,建圩20条,成立庆日新制盐公司。
至此,济南场所辖的7个制盐公司西起埒子口,东至套子口,横跨灌河两岸,共有145条盐圩、1160份泥池八卦滩。场区内,沟河纵横、烟波浩淼,盐廪如座座小山丘散布滩头。《中华盐业史》云:“(济南场)规模最为整齐,产量亦最大。”1920年至1929年,淮南各场平均每年产盐合计不足百万担,淮北的板浦、中正、临兴三场合计也只有二三百万担,而济南场则达到451万担。
建章立制
与淮北其它三场的垣商封建领主制不同,济南场7个制盐公司,均学习资本主义企业的经营方式,以资本为纽带,以产权为基础,集产供销职能为一体,实行股份合作制。
据胡焕庸《两淮水利盐垦实录》记载,济南场7个制盐公司合计股本为370万千文,其中,原始股本为260万千文,续投股本为110万千文。到1916年,各公司成立董事会、监事会,选举董事长、监事会主席,聘任总经理,并按章程召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公司下设圩务组,负责督促掌廪或圩务员管理盐业生产。对灶民(晒盐者)实行雇佣制,将单晒或合晒家庭的户主登记造册,每年发给玉米、小麦等实物作为基本生活费。此外,视承晒者产盐数量,相应发给担头费、奖金或年赏。
自建场始,济南场度过了产销两旺的“黄金十年”。这期间,陈家港、堆沟港、燕尾港3个官坨,汽笛声声、帆影点点,一船船淮盐源源不断地运往湘、鄂、赣、皖扬子四岸,分销各地。下属的7个公司均有盈余,大源、公济等公司还进行了分红。
然而,由于盲目扩产,产大于销,加之连遭水灾、“穷庙富方丈”,到1931年,7家公司寅吃卯粮,陷入困境。其中,大源公司欠债高达130.08万元,庆日新公司每年支付债息七八万元。
盐务事关国计民生。因此,时任两淮盐运使的缪秋杰决定对7家公司进行整顿。他与同仁们将济南场场署由板浦迁至陈家港,对场产、管理、运销、财务进行清理。同时,与上海、镇江、扬州、板浦的37家银行、钱庄合作,将一半盐产交由债权人自销,以抵欠款。此后,7家公司经营状况逐渐好转,重现生机。稽核总所官员曾仰丰在考察济南场之后评价道:“厉行整顿之后,确有复兴之气象,经济状况较前稳固。”1933年至1937年,济南场7家公司生产经营达到鼎盛。
风雨飘摇
1939年3月,侵华日军陆战队11师团第21联队乘坐汽船从灌河口登陆,并溯河侵占陈家港、响水口。从此,济南场落入日寇魔掌,经营惨淡,民不聊生。
当年8月30日,一场海啸席卷灌河两岸。济南场沟淤滩平,墙倒屋塌,1500万担圩存盐化为乌有,1600多人葬身汪洋。“南场尸漂北场路,一半先随落潮去。产业荡尽水烟深,阴雨飒飒鬼号呼。”大灾继之大疫。公济公司中头圩的运盐河堤上,一个月就隆起两三百座新坟。
日寇侵占济南场后,在陈家港设立据点,在盐圩中建筑炮楼,驻扎日伪军800余人,在场区推行保甲制。对于所产海盐,采取压低价格强制榨取。通过无价征收大肆掠夺,他们从燕尾港、陈家港两处码头不断向日本运盐,海轮一般载重在3000吨左右,较大的载重达四五千吨。
由于日本侵略者的巧取豪夺,济南场的7大公司入不敷出,奄奄一息。裕通、庆日新两公司停产歇业。大源公司向日本人掌控的华中盐业公司3次借贷105万日元,并由日本人主持财政、运销、灶粮等事务。1942年,大德、大阜、大有晋、公济4家公司的大部分股票,均为大汉奸丁敬臣所收买,并由日本人濑户贡、山越、小越英田担任公司顾问。据《淮北盐务纪要》记载,济南场沦陷的6年间,累计产盐仅有779万担。
面对侵略者的疯狂掠夺和残酷暴行,济南场的盐民们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有的请愿抗议日方低价掠夺,有的逃往解放区谋生,有的参加抗日部队。1944年5月,新四军第3师一举攻克陈家港,全歼守敌,并缴获大量战利品,其中食盐达48万余担。
凤凰涅槃
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新四军接管济南场。随之,经苏皖边区政府核准,两淮盐务管理局对属于日伪资产的大德、大阜、公济、大有晋、大源5家公司的产权予以没收,对裕通公司的汉奸股份予以收缴。
与此同时,国民党当局也加快抢夺济南场的步伐。丁敬臣的侄子丁雪农组建德、阜、晋联合办事处。在国民政府支持下,7家公司在上海改组为济南场制盐股份有限公司,并成立七公司复兴委员会。蒋介石甚至电令“迅将盐场交还苏北局接管”,但被新四军军长陈毅将军严词拒绝。
1946年6月,国民党撕毁“双十协定”,当年秋天悍然向淮北盐场发动进攻。在此后的两年间,中共淮北盐特委带领盐场军民一手拿枪,一手拿锹,两出两进陈家港,与敌商巡总队、盐警大队展开争夺济南场的拉锯战。烽火硝烟中,边产边运边销,不仅保证了军需民用,而且为解放战争提供了大量财力、物力,以济南场为核心的淮北盐区被誉为“华中金库”。
1948年11月,盐场全境解放。中共华中局工作委员会和华中行政办事处以灌河为界,将济南场分为灌东和灌西两个盐场。1951年底,济南场盐滩清查小组对股权作进一步审查。1953年8月,决定没收大源、大德、大阜、大有晋、公济5家公司83035份汉奸、敌伪股份,发还清白股东5195股,济南场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此后,灌西、灌东两场一直是江苏盐业重要的海盐生产基地。
黄海滔滔,灌河汤汤。100多年来,一代代盐场人筚路蓝缕、薪火相传,在济南场的大地上谱写了一首首创业之歌、创新之曲。如今,伴随沿海开发的跫跫足音,旧时的盐滩再次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盐池如枰、盐晶似雪,已成为矿卤日晒制盐的产业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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