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冬季,一个突发的盗墓案打破了安阳殷墟遗址的平静:有村民发现,在殷墟宫殿区南500米处发现了盗洞。考古人员闻言大吃一惊,不久前他们刚发现这里有古墓的存在,难道消息走漏了?原本考虑到泥土冻结,他们打算明年开春再进行勘探的,眼下却被盗墓贼盯上,看来发掘计划必须提前了。
没过多久,考古人员就清理掉了最上面的耕土层,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让大家的心凉了半截——十几平米的范围内居然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盗洞,难道此墓跟大多数商代墓葬一样,早已被盗空了?
然而,随着发掘继续向下,考古人员惊奇地发现,盗洞数目竟在不断地减少,这意味着,盗墓贼挖到中途突然放弃了,为什么呢?一周后,考古人员清理到了殷商时期的土层,赫然发现,墓葬正上方有一个形如房屋基址的夯土层,也就是说,古墓之上可能存在过与之同时代的房屋,妇好墓上也出现过类似现象,夯土层让古代盗墓贼误以为自己挖到的是建筑遗迹,从而中途放弃,妇好墓因此幸免于难。
房屋地基清理完毕后,墓口终于显露出来。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竖穴土坑墓,长5.04米,宽3.3米,形制大小与妇好墓相当,两座墓之间仅仅相隔数百米,墓主人会不会也是一位商朝王室成员呢?
当墓中的椁室暴露出来后,大家高悬已久的心终于落下——墓室保存完好,并无盗扰的痕迹。墓室里的文物十分丰富,相继出土了兵器、乐器、礼器、食器、酒器、杂器等等,大多数都是商朝贵族墓常见的随葬品,但有一个现象引起大家的关注:一种象征兵权的器物——青铜钺频频出现,一共出土了7件,妇好墓里只有4件,难不成墓主人的身份比妇好还要显赫?
墓室南部出土的酒器种类十分繁多,包括樽、彝、樽、觥、罍、觚、斝、斗、爵等8个大类、25种器型,从盛酒器、温酒器到饮酒器,一应俱全,商朝人好酒果真名不虚传。
墓中出土的酒器
不仅如此,商朝的酒器也属于礼器的一种,如果说判断周代的墓葬等级靠“鼎”,那么商代的则靠“觚和爵”,觚爵套数的多少往往与墓主人身份直接相关,比如最高等级的商王可享有10套。
妇好墓中,酒器数量达210件,其中有53件觚、40件爵,专家们经过研究比对,最终发现可配对的觚爵有好几组,数量最高的一组正好是10套。而这个墓里数量最多的一组觚爵为5套,由此看来,墓主人的身份地位并非像此前猜测的那样,高于商王后妇好。
不过,对于同样代表身份等级的殉人数量,两座墓却不相上下:妇好墓有殉人16个,殉狗6只;此墓有殉人15个,殉狗15只。从地层年代和出土器物特征来看,墓主人所处年代与妇好相当,距今约3200年。
墓主到底是何身份?会不会也是一位女将军?
一切只能等内棺打开后再作判断。事实上,考古人员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商代墓葬里的尸骨保存状况通常很差,等级越高保存越糟。一方面等级高的墓室空间大,氧气存量多,会加速有机物的氧化腐烂,另一方面随葬的青铜器数量多,容易造成土壤酸化,不利于骨骼保存。因此许多商代贵族的尸骨基本只剩下一点灰痕,根本无法辨别性别年龄。
揭开椁板后,考古人员惊讶地发现,棺木虽已腐朽变形,仍能看出棺板上经过了髹漆,并且绘制着各类精美的纹饰,并且,棺木的表面还镶嵌有金箔,一共125片,做工非常考究。
而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墓主人的尸骨居然没有朽烂,头骨、四肢、脊椎……大多保存完整。在其骨骼周围,还存在许多炭化的植物种子,检测结果表明,它们原来都是花椒,难道这就是墓主人尸骨没有朽烂的原因?
经鉴定,墓主为男性,年龄在35-40岁之间,身高约1.7米,生前患有严重的牙周炎,存在龋齿与大量牙结石,右脚脚掌严重变形,考古人员怀疑,这是长期跪坐造成的。
让人不解的是,墓主竟然是脸朝下、趴在棺内的,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认为,以这种姿势下葬,可能代表墓主是“横死”。更奇怪的是,墓主的大部分尸骨都保存完整,唯独右手缺失,在这个位置附近,人们发现了一件奇特的青铜器。
它的形状如同右手,但比一般成人的手略小,长约13.2厘米、宽5.6厘米,重0.1公斤。五根手指呈弯曲半握状,手指关节清晰可见,甚至还有指甲,手腕中空,里面有炭化的木柄残留,手背上则装饰有饕餮纹和卷云纹,总之,这就像一只做工精致的仿真手。
如此器物,在我国考古史上还是首次发现,到底作何用途?有人认为这是一根权杖,还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取食用的叉子,但更多人推测,这或许是墓主人右手的替代品,即商代版的“假肢”,可是,如果是假肢,它的比例为何偏小呢?
接着,考古人员在墓主人的左肋骨和左肱骨上,发现了锐器造成的砍痕,从骨骼的状态判断,这些属于愈合伤。而墓主人的左臂、大腿、盆骨等部位,则存在多处钝器砍砸的伤痕,尤其是髋骨上有一道穿透伤,深入骨内达2厘米,并且没有愈合。
结合墓中出土的兵器和青铜钺,考古人员推断,墓主人生前应该是一位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将军,曾多次受伤,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挺过去,在最后一次受伤中,他很可能重伤不愈,最终离世,也许正因为如此,人们才让他以俯身的姿势入殓。
就在这时,实验室传来了消息——许多青铜兵器和车马器上都铸刻有两字青铜铭文!第一个铭文形如“十”,古文字专家认为,这是甲骨文中的“亚”,应该是商朝的一个武官名,第二铭文被释读为“长”,可能是某个家族的姓氏。
据甲骨卜辞记载,商朝时,有一个叫“长”的方国,曾给商王进献过龟甲。而在商末周初的一些墓葬中,也曾出土过带有“长”字铭文的青铜器。据学者考证,长国是伏羲一族“防风氏”后裔,原居于山西一带,后灭于商王武丁之手,臣服于商朝,此后逐渐向东南一带迁徙。
为了解开亚长的身世之谜,研究人员决定对其骨骼进行锶同位素检测,以确认其出生地。结果表明,亚长并非安阳当地人,而且来自南方,如此,进一步印证了他来自长国的可能。
但问题是,如果“亚长”是长国人,为何能埋在神圣的殷墟王宫内呢?围绕在亚长墓上的种种谜题,只能有待未来的考古发现来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