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洪武元年，朱元璋称帝时，只封了长子朱标为太子，其他子女都未受封。

到了洪武三年，朱元璋开始封藩，他把当时除朱标外的8个儿子全部封为藩王，包括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朱檀。

这一年，有礼部官员向朱元璋建议：既然皇子们被封王，那么，也应该将皇女们封为公主。

当时朱元璋已有7位女儿，最大的已满10岁。但朱元璋认为，公主不比皇子，她们将来要帮助夫家勤俭持家，过早地封公主，容易让女儿们产生骄奢心理。因此坚持未封公主。

直到六年后，朱元璋才册封明朝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公主，她就是朱元璋的长女

朱镜静

，当时被册封为

临安公主

。

临安公主深受朱元璋的宠爱，但却是一位不幸的女子。本文，笔者将结合史料，为大家介绍朱元璋的长女朱镜静的一生。

一、公主有多种，十六受钦封

笔者为何说朱镜静是明朝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公主呢？因为洪武年间的公主有些复杂，至少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追封的公主。

比如朱元璋的两位亲姐姐当时早已过世，朱元璋分别追封他们为太原公主和曹国公主，在古代，皇帝的姐姐称之为“长公主”，也是金枝玉叶，但因为这二人是追封的，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公主。

第二类属于朱元璋的侄女。

例如，朱元璋称帝后，他的近亲侄女只有两位还在人世。一个是朱元璋的大哥朱重四的女儿，另一位是朱元璋的堂兄朱重五的女儿。这二人当时早已成年，朱元璋便封前者为福成公主，后者为庆阳公主。不过，到了建文时期，建文帝朱允炆认为这两位堂姑母不是太祖一脉，便把她们改封为郡主。所以说他们俩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公主。

第三类便是像朱镜静一样，是朱元璋的亲生女儿，

她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主。

明太祖朱元璋一生有42位子女，其中儿子26位，女儿16位。朱镜静是朱元璋的长女，年龄最大，因此第一个被封为公主。根据《临安公主墓志》记载：

公主讳镜静，太祖高皇帝长女，母后孝慈高皇后，生母成穆贵妃孙氏。生于庚子十月初七日，洪武九年丙辰十月十日册封为临安公主。

意思是，朱元璋的长女闺名叫

镜静

，她的嫡母是马皇后，生母是孙贵妃。朱镜静出生于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农历十月初七，在明朝洪武九年（1376年）十月初十被封为

临安公主

。

可以看出，朱镜静是在他十六周岁生日之后的第三天被封为公主的。

二、生母之长女，父皇掌上珠

朱镜静的生母孙贵妃，在明朝也是非同一般的女子。要知道，朱元璋在位31年，他只册封了一位皇后，一位贵妃，而这位贵妃，便是孙氏。

孙氏生在元朝末年的一个底层书香世家，元末天下大乱，他的父母死于战火。年幼的孙氏被二哥带到扬州避祸，后来二哥失踪，义军元帅马世熊见小女孩可怜，便收养了她，视为义女。

马世熊后来投降朱元璋，便把养女孙氏献给了朱元璋。当时孙氏已经18岁，朱元璋一见就喜欢上了她，将她纳为偏房。

《明史·后妃传》中说孙贵妃：

孙氏有容德，太祖闻而纳之，时年十八。敏慧端丽而娴礼法，言动皆中矩，马皇后赞其“古贤女也”。

孙氏品德和容貌俱佳，举止端丽，恪守礼法，为人处世从不出格，因此朱元璋的妻子马氏对她也很满意，说她有古代贤女的风范。

孙氏在嫁给朱元璋之后的8年内，连续为朱元璋生了4个孩子，可惜，夭折了两个，只有长女朱镜静和幼女朱福宁（朱元璋第六女）长大成人。

朱镜静是孙氏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朱元璋的第一个女儿。她出生时，朱元璋已经有4个儿子，因此非常稀罕她。再加上朱镜静出生于十月份，当年时朱元璋刚刚打赢了龙湾之战，以少量兵力战胜了陈友谅的侵犯，从此开启了一统天下的序幕。因此，朱元璋视朱镜静为他“福运”。

明朝洪武元年，朱元璋称帝，册封妻子马氏为皇后，封孙氏为贵妃，让孙氏协助马皇后管理内宫。史载：

太祖即位，册为贵妃，位冠诸妃上。佐皇后内治，宫壸肃然。

朱元璋后宫的嫔妃众多，但孙贵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仅次于马皇后，她治理后宫很有一套，当时宫廷在马皇后和孙贵妃的治下，宫纪肃然。

虽然孙贵妃得宠，但是她没有看到女儿被封为公主的那一刻。洪武七年，孙贵妃病逝，《明太祖实录》记载：“

上为之感悼，诏谥成穆

”，即：孙贵妃去世时，朱元璋非常伤心，给她赐谥号“成穆”。

在古代士大夫家中，妾室去世，嫡子是不需要戴孝的。但因为孙贵妃深受朱元璋的珍爱，她又没有儿子，朱元璋下旨让所有的皇子、包括太子朱标都为孙贵妃戴孝，并且让五皇子朱橚（马皇后所生，嫡出）为孙贵妃守孝三年。

孙贵妃去世时，朱镜静只有14岁，她哭得非常伤心，朱元璋和马皇后很是怜爱这位长女，常常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后来，朱元璋决定为她找一个身份显赫的驸马。

三、皇女嫁新贵，福祸接踵至

朱镜静身为孙贵妃之女，从小受马皇后和孙贵妃的教导，史载她“纯淑勤事，孝悌之道”，意思是，朱镜静性格敦厚，做事情很勤勉，对待父母很孝顺，对待弟妹们也很谦和。

看来，朱镜静和大多数士大夫家中的长女一样，有长姐风度。

洪武九年，朱元璋册封朱镜静为

临安公主，

然后选择

李祺

为临安公主驸马。李祺，是

李善长

的独子。

在明朝的开国勋贵中，李善长是文臣中第一功臣，朱元璋常夸他是大明朝的“萧何”。洪武三年，李善长被封为韩国公，在“开国六公爵”中岁禄排名第二，仅次于徐达。因为朱元璋当时把徐达之女许配给了朱棣，因此便有意把朱镜静许配给李善长的独子李祺。

李祺是朱元璋看着长大的，朱元璋对他的品貌都非常满意。按照明朝初年的规矩，李祺先被封为驸马都尉，才能迎娶公主。《明史·公主列传》中记载：

是时始定公主婚礼，先期赐驸马冠诰并朝服，仪从甚盛。

意思是，等婚礼那天，李祺穿着朱元璋赐的驸马朝服，前来迎娶临安公主朱镜静。毕竟是朱元璋第一个女儿出嫁，而且这个女儿又受朱元璋宠爱，因此这场婚礼举办得非常盛大。

朱镜静和李祺成婚后，夫妻和睦，连生两个儿子，长子叫李芳，次子叫李茂。《明史》云：

主执妇道甚备。祺，功臣子，帝长婿，颇委任之。四方水旱，每命祺往振济。

意思是，朱镜静虽然身为金枝玉叶，但他坚守妇道，在家相夫教子。而李祺是功臣之子，又是朱元璋的长女婿，因此备受朱元璋重视。当时全国多地发生洪灾，李祺代表朱元璋前往各地赈灾。

《诗经·桃夭》中说：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意思是，古代女子嫁了人，早早地生了孩子，和丈夫和睦相处，家道兴旺。

对于朱镜静来说，她夫妻和睦，又早早生了儿子，丈夫又得到朝廷重用，如此看来，倒是和这首诗较为契合。

然而，祸福相依，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四、帝王的冷酷，公主的眼泪

朱镜静在李家一共过了14年平静的生活。到了洪武二十三年，李家大祸临头。

李善长是朱元璋创业早期的功臣，在淮西文武百官中威望甚高，因此，到了洪武初年，李善长也提拔了很多年轻的淮西官员，比如，胡惟庸便是其中之一。

李善长告老还乡后，汪广洋接替丞相之位，后来汪广洋被贬，胡惟庸上位。待到胡惟庸势力逐渐做大，他便有了僭越和谋反之心。到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爆发，当时牵连文武百官众多，仅有爵位的家族就多达20余个。

不过，因为李善长早已告老还乡，朱元璋认为李善长没有参与其中。但到了十年之后，也就是洪武二十三年，李善长的一个

家丁

因罪被捕，家丁在严刑拷打之下，供认李善长在十年前曾接到胡惟庸的来信，信中，胡惟庸劝李善长和他一起造反，结果李善长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告发。

也就是说，胡惟庸谋反的时候，李善长是知情的，但是他知情不报，不仅违背忠义，而且还有首鼠两端之嫌。

当时正值洪武中后期，朱元璋的性情已不如从前，他龙颜震怒，下旨将李善长抄家问斩。就这样，李善长全族0余口皆被朱元璋屠戮。因为李祺是朱元璋的女婿，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朱元璋饶了李祺一命，把李祺和他的两个儿子流放到了江浦。

李善长获罪时，临安公主朱镜静哭着为公公求情，怎奈朱元璋早有杀李善长之心，因此求情未果。后来，朱元璋将李祺和李芳、李茂流放，曾派人劝朱镜静回京居住。但朱镜静却没有答应，她最终选择和丈夫、儿子一起到了流放之地。

曹植在《七哀诗》中说：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朱镜静自幼受封建教育，秉承妇道，她这个时候没有离开李祺，可以看出她高尚的品格。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有朱镜静这个“公主”的相伴，即使到了流放之地，他的丈夫和儿子也能过得好一点。

实际上，即使有朱镜静的陪伴，李祺的日子也不好过。对于李祺来说，他的父母和家族70余人全部被诛，仅他一人靠着妻子的余荫才得以苟活，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中郁结，因此，李祺到了流放之地后，生了几次大病，多亏了有朱镜静的照顾，李祺才勉强得以脱险。在朱镜静43岁那年，李祺郁郁而终。

16岁出嫁，朱镜静和李祺做了28年夫妻，他们曾一起享受富贵，也一起历经磨难。如今，天人永隔，教未亡人如何承受？

李祺去世后，朱镜静曾给朱棣上奏（当时已是永乐元年），希望能赦免李祺罪人的身份，但朱棣没有回应。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有李祺的岁月，朱镜静虽然艰苦，但心中踏实。而今李祺已去，朱镜静心如枯蒿，只剩下熬日子了。

此后数年，朱镜静都没有给朝廷写过奏折，直到永乐十九年，朱镜静病逝。朱棣闻讯后，非常悲痛。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朱镜静毕竟是朱棣的大妹。朱棣下旨辍朝四日，厚葬朱镜静。《临安公主墓志》云：

以永乐十九年十二月初一日，奉葬安德门外南山之原，谨志。

临安公主朱镜静去世后，朱棣赦免了她两个儿子的罪行，并封李芳为指挥使。李家后裔在明朝中期仍在为官。这也算是朱镜静为李家保留了血脉吧。

到这里，朱镜静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根据CCTV-10推出的《南京明代公主墓探秘》记载，2018年，在修建机场二通道的时候，发现了明朝临安公主朱镜静的墓，当时墓室已经被盗，但墓志保存完好。

只是，在临安公主的墓穴周围，并没有找到李祺的墓。

古代夫妻讲究生同衾、死同穴，朱镜静和李祺夫妻情深，死后她并未和驸马合葬，不失为一件憾事。

笔者认为，二者之所以没有合葬，可能是因为李祺是罪人身份，朱棣认为他没有资格和姐姐合葬吧。但李祺究竟葬在哪里，目前仍不知道。（下图为临安公主墓中出土的铜镜）

高尔基曾说过：

婚姻是两个人精神的结合，目的就是要共同克服人世的一切艰难困苦。

在笔者看来，朱镜静身为朱元璋的长女，金枝玉叶，受其父疼爱，嫁得如意郎君，这不失为一个美好的开端。然而，随着夫家获罪，他陪伴丈夫流放他乡，她的人生之路开始彻底改变。在人生的后半段，她或许变得坚强，或许变得刚毅。

毕竟，在封建社会，公主的眼泪，是暖不化帝王的冷酷的。

笔者写朱镜静，并非要说帝王之间的冷血。笔者只是感慨，

美好的东西易逝，但坚毅的品格，却永远属于自己。

本文参考：《明史》《临安公主墓志》《明太祖实录》《胜朝彤史拾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