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能够统一六合,登上皇位,当然首先是他能做秦王。虽然他是父亲庄襄王的嫡长子,但庄襄王却只是父亲孝文王的排行居中的儿子,母亲夏姬的地位也并不高。庄襄王如何从一介庶子,逆袭成为国王呢?这就要归功于他即位后的相国——《吕氏春秋》的主编者吕不韦之功了。
商朝灭亡之后,部分商人族群被周人指定服役,从事较为低贱的工商业活动,这也就是“商人”这个称呼的来源。当时商人都是世代家族,而且只能算是官商。直到春秋战国之际,个体从家族中剥离开来,各国的交往也变得频繁,这才开始有了私商。比如孔子的得意门生子贡,堪称是商业的鼻祖;后来的陶朱、猗顿、白圭等人,也均富可敌国,成为“素封”之家。吕不韦就是战国后期的商人。
关于吕不韦扶立庄襄王的故事,见于《战国策·秦策五》和《史记·吕不韦列传》,这两段记载有同有异。其中最大的一处区别,在于前者说此事发生在秦孝文王在位时期,而后者则说发生在秦昭襄王时期,此时孝文王还是太子。考虑到孝文王在昭襄王去世后次月的第三天即去世,此事不太可能发生在孝文王时期;但后者说吕不韦将怀有身孕的赵姬献给公子异人,学者一般也认为是汉人抹黑秦始皇之举。
所以这两篇史书都有不太可靠的地方,但其中有一些史料却可以互相印证和补充,为我们大致还原了当时的过程。
根据《战国策》,吕不韦是卫国濮阳(今河南濮阳)人,子贡的老乡;但根据《史记》,他又是韩国阳翟(今河南禹州)大商人。或许他是卫国人,主要在韩国经商。不过,不管是卫国还是韩国,都是四通八达的中原地区,商业文化比较丰富。吕不韦往返列国,低买高卖,家产累积千金之多。
有一次,他去赵国都城邯郸(今河北邯郸)做生意,遇见在这里作质子的秦公子子楚。当时在战国七雄之间流行一种质子制度,也就是互相派遣王子王孙作为人质。因为当时国无定交,说翻脸就翻脸,所以质子的人身风险不小,那么担任质子的一般都是不太受重视的庶子。而且当时秦赵两国正是双雄对峙局面,秦国在位的是秦昭襄王,作为太子安国君庶子的子楚,基本算是自生自灭了。
但吕不韦却敏锐发现了子楚的价值,他赞叹道:“此奇货可居(成语出处)!”据《战国策》,他回家后与他的父亲讨论:“耕田可以获利多少倍?”父亲说:“十倍。”又问:“贩卖珠玉可以获利多少倍?”父亲说:“百倍。”再问:“那么立为国王可以获利多少倍呢?”父亲说:“那不可以以数计啊!”吕不韦就说:“农民努力耕作尚不能丰衣足食,但立为国王可以获利后世。秦公子异人(子楚)在赵国做人质,住在聊城,我愿意去为他效力啊!”
之后,吕不韦就去见子楚。据《史记》,吕不韦见到子楚,说:“我能光大您的门庭。”子楚哈哈大笑,说:“您还是先光大自己的门庭,再来光大我的吧!”吕不韦说:“您不懂啊,我的门庭要靠您的门庭来光大呢!”子楚知道吕不韦有话说,就拉他坐下来长谈。吕不韦就说,现在的秦王已经老了,太子安国君肯定是未来的秦王。安国君宠爱的华阳夫人无子,但他自己有二十多位庶子。据《战国策》,太子当时已即位为秦孝文王,而且立了庶子子傒为太子。
总之,子楚是没有机会继承王位的。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就问那我该怎么办呢?吕不韦就说:“你很困窘,拿不出什么来献给亲长,结交宾客。我虽然不富有,但愿意资助千金,并为您游说安国君与华阳夫人,让他们立你为太子!”子楚连连叩头,表示如果能够成功,自己就将秦国与吕不韦共享。吕不韦就拿出五百金给子楚结交宾客,自己又拿出五百金购买珍奇玩物,然后就带着这些珍宝到了秦国。
据《战国策》,吕不韦去游说秦王后的弟弟阳泉君,说:“虽然您手下的人身居高位,但在太子子傒那边却没有您的人。秦王年事已高,百年之后太子即位,您的处境就危若累卵了。我有一计,可让您安如泰山,永保富贵!”阳泉君离开座位,彬彬有礼向吕不韦致敬:“愿闻高见!”吕不韦说:“子傒一旦立为国君,王后必然门庭冷落。如今公子异人(子楚)是贤才,朝中没有母亲相助,如果王后能立他为太子,那么异人未来可以掌权,王后不就有儿子了吗?”
据《史记》,吕不韦到秦国又拜见了华阳夫人的姐姐,把珍宝全部献给华阳夫人,并谈到子楚的贤明能干,广交宾客,还常常说把夫人看作天人一般,日常哭泣思念太子和夫人。夫人得知后很高兴。吕不韦就乘机让华阳夫人的姐姐去告诉夫人说:“夫人您以美貌侍奉太子,却没有儿子,不如结交太子一位有才又孝顺的庶子,立他为您的继承人,并像亲儿子一样对待。这样您年老色衰也不会失宠,而且就算太子去世了,您立的儿子即位,您也不会失势啊!”
华阳夫人最终被说服成功,愿意认异人为嫡子。据《战国策》,秦王后要求赵国送回异人,但赵王却不同意,于是吕不韦又游说了赵王。异人回国后,吕不韦让他穿上楚服拜见王后,因为王后是楚国人,很喜欢异人的外表和谈吐,当即为他改名为“楚”。而据《史记》,子楚得以回国,是在秦赵邯郸之战后,当时赵国想处死子楚,而吕不韦与子楚商议,行贿了六百斤黄金给主管官吏,子楚这才得以逃入秦军中。
而之后的故事发展就一样了。等到秦孝文王去世后,秦庄襄王子楚即位。作为从龙功臣的吕不韦,自然从一介布衣得以出任为大国相邦。此时距秦国的统一还有二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