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维新后,日本提出了一个理论: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意图激发中国内部的民族矛盾,从而达到分裂中国的目的。日本认为清朝当时没有中国意识,因此在与清朝签订条约时,故意拒绝让清朝使用中国一词。对此,我认为,清朝的汉族百姓和大臣,显然是有中国意识的,但问题的关键是,清朝的皇帝和满洲贵族是否也有中国意识?这就需要更细致的分析。
在清朝入关之前,中国的概念主要是指地域和民族,而并非国家的概念。就地域来说,明朝时期的中国主要指的是长城以内的地区。比如,明朝的记载中提到黄河流入中国的甘肃地区,甚至徐霞客在他的游记中也写道:余初考纪籍,见大河自积石入中国。从这些记载来看,明朝人认为青藏高原并不属于中国的地理范围。 从民族角度来看,生活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人被称为中国人,其中主要指的是华夏或汉族。对于生活在内地的少数民族,明朝并不认为他们是中国人,而是将他们视为蛮夷。中国人特指的是汉族。比如,朱元璋推翻元朝时,他的口号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国,这意味着要将蒙古人赶出中国,恢复华夏的统治。然而,明朝并不是一个单一的汉族国家,境内还有大量的少数民族。因此,明朝的地图上常常会出现大明或华夷字样,而从未使用中国这个词。这时,中国更多指的是汉地和汉族,尚未形成国家概念。 例如,郑氏在退守台湾时也力求独立,与中国抗衡。在与清朝谈判时,郑氏公开宣称台湾远在海外,非中国版图,而康熙则宣称台湾乃中国之领土。从这里可以看出,明清两代对中国的理解存在显著差异。在清朝入关之前,后金统治者将汉人称为尼堪(nikan),例如《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中就提到,后金将明朝称为尼堪国。后金的文书常常将女真、蒙古、汉并列,这三大民族共同生活在后金的统治下。 在后金的后期,皇太极和多尔衮等人开始逐渐接触到明朝的中国地域概念,开始用中国来指代明朝的土地。1644年,顺治皇帝入关后,颁布了兹定鼎燕京,以绥中国的诏书,绥中国意指安定中国,表明了清朝将中国作为自己的统治对象,但当时的中国依然只是一个地域概念,并未形成完整的国家认同。 1656年,清朝与漠西卫拉特蒙古发生边界纠纷,顺治皇帝曾下令称:如为故明所属者,理应隶入中国为民。从这段话可以看出,清朝已开始自认为是中国的一部分,将卫拉特蒙古视为与自己分隔的另一方。随着清朝版图的不断扩展,中国的内涵也开始变化。1689年,康熙帝派遣大臣与俄罗斯进行边界谈判,最终签订《尼布楚条约》,在条约的满文文本中,清朝使用了dulimbaigurun这一词,其中gurun意为国家,dulimbai则是中间的意思,这就是中文的中国。 康熙皇帝自称是中国皇帝,并在与俄罗斯国人交流时称:人材颇健,但其性偏执,论理亦多胶滞,从古未通中国。他认为中国安宁才能避免外患。康熙还派遣使者出使土尔扈特部时,使用了我们中国这一说法。康熙非常重视地理知识和地图,他派遣人员进行全国地图测绘,最终完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幅精细的全图——《皇舆全览图》。通过这些举措,康熙帝逐步确认了整个清朝的版图都属于中国,而不再仅限于明朝时期的汉地。 在康熙的领导下,清朝进一步确认了其统治范围,并将东北、蒙古、西域等地区纳入中国的范畴。在雍正时期,清朝还进一步阐述了中国一词的涵义,认为中国应包括所有的汉地和满洲等地。雍正曾写道:自我朝入主中土,君临天下,并蒙古极边诸部落,俱归版图,是中国之疆土开拓广远,乃中国臣民之大幸,何得尚有华夷中外之分论哉!这表明,雍正已经认为整个清朝的版图都属于中国,无法再简单地划分为华夏和蛮夷。乾隆时期,清朝对中国一词的使用更加频繁,并且明确将其作为国家的代名词。乾隆时期也开始在帝国四方立碑,以纪念清朝的武功,这些碑文通常使用满文、汉文、蒙文、藏文等多种文字,并且明确使用中国来称呼其国土。 综上所述,清朝皇帝从最初的地理概念到最终的国家概念,不仅对中国一词的含义进行了扩展,还通过一系列措施加强了对中国的认同。随着清朝的版图扩展,青藏高原、东北、蒙古、西域等曾被明朝视为非中国的区域,最终都被纳入了中国的范围,推动了中国从一个地域和民族概念向国家概念的过渡。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对中国这一国名的继承,也正是在清朝时期对中国概念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