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头条搞创作第二期#
(张轨 形象)
建兴二年,公元314年,割据河西一带,并以凉州城为根据地的枭雄张轨迎来了他人生中的落幕时刻。
张轨的一生,正如晋愍帝司马邺所说:
《全晋文》:惟尔凉州刺史张轨,乃心王室,旌旗连络万里星赴,进次秦陇,便当协力济难,恢复神州。
东西晋交替之时,朝政疲敝,世道紊乱,那些生逢乱世,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都纷纷离开朝堂,走向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或盘踞坚城,或雄踞四方,张轨自然也不例外。
这位素有大志的年轻人主动请缨,想要从京师调往凉州,担任刺史。
月黑风高夜,单骑入凉州。
如果弱者都是群居,那么张轨就要在这芸芸众生中,做第一个出头的人。
很快,占据河西,入主凉州的张轨对外拳打频频滋扰的鲜卑游牧民族,对内解决不安定因素,善待黎民,休养生息,致使他不久后,就成为了河西的霸主。
(鲜卑士卒)
可以说,张轨是个很有远见,而且很有魄力的人。
和其它割据一方,趾高气昂的枭雄们不同的是,张轨虽然富有河西,基本上实现了自治,但却几乎从来没有生出过二心,其人从始至终,都尊奉朝廷。
如西晋末代皇帝司马邺所说“协力济难,恢复神州”,张轨之所以出走河西,一来是为了避乱,二来则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恢复王朝的统治。
我们也可以想象得到,在那个世道崩坏的年代里,在漫天风沙之下,狂风呼啸之中,那个“万里星赴,进次秦陇”的张轨是何等的雄浑豪迈。
不过很可惜,辉煌总会走向落寞,英雄也总会迎来暮年,建兴二年,张轨一朝病逝,河西的命运落到了他的儿子张寔的手上。
《晋书》:寔字安逊,学尚明察,敬贤爱士。
史书说,这位仁兄打小就聪明,学问高深,明察事理,并且具有礼贤下士的优良品德,是那个时代中妥妥的青年才俊。
张寔掌权后不久,治下有位叫做赵奭的上将军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方玉玺,于是进献给了张寔。
(玉玺 素材)
河西的臣僚和百官们都认为这是吉兆,是张寔有王气,能当皇帝的表现。
臣僚劝进,但张寔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晋书》:孤常忿袁本初拟肘,诸君何忽有此言!
我生平最反感的事情,就是如袁本初那样举印向肘的行为,所以这种话,你们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袁本初,指三国时期的袁绍,而举印向肘,则是指袁绍曾经获得了一枚玉玺,时常在公开场合把玩,并且用玉玺的边缘测量自己手肘长度的事情。
袁绍是人臣,而人臣玩玉玺,很显然是一种僭越的行为。
不愿僭越的张寔没有收下玉玺,而是把玉玺转送到了长安。
看着遣送玉玺的使者驾驶着车辇出发,扬起路边的尘土,张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个立足于乱世之中的年轻人也偶然感到迷茫,恍惚刹那之间,他也会怀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不过,在他看来,凡事当问该不该做,而不问可不可能,人生在世,一定还有比这一方华美的玉玺更重要的东西。
(张寔 形象)
不难看出,和父亲张轨一样,张寔这个人,虽然能力优秀,但是同样没有什么太强的进取心,作为一方枭雄,他没有一统天下的志向,最大的理想,只不过是保境安民,让河西一带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诚然,这不仅是张寔的理想,也是数千年来百姓们的理想。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劳者有其业,这理想看起来是多么的普通而渺小,却又是多么的难以实现。
在遥远的西晋末年,疆土已然是四分五裂,像张寔这样割据一方,没啥野心的清流其实是凤毛麟角,更多的是图谋不轨,妄图吞并天下的枭雄。
比如,匈奴人在中原建立的汉赵政权,就是西晋最大的死敌。
八王之乱过后的西晋,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风华正茂,竹林七贤的高绝雅乐,到此时已经成为了王朝的哀歌。
建元二年,公元316年,汉赵皇帝刘曜攻破长安,晋愍帝司马邺出降,西晋由此灭亡。
《晋书》:寔知刘曜逼迁天子,大临三日。
得知西晋灭亡,皇帝出降被俘的消息后,张寔的心态十分崩溃,他举行祭祀,大哭三日而不绝。
(长安陷落)
然而,让张寔更加崩溃的事情,还在后头。
不到一年的时间,晋愍帝司马邺在汉赵人的折辱之下终于凄惨的死去,消息传回凉州,张寔更是止不住的落泪。
对他来说,西晋王朝是他的归宿,是他的方向,是他精神上的支撑力。
自己在河西混了这么多年,没胡闹过,没僭越过,每年每季都按既定的礼节派人拜谒天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国家会有这一天。
以前,有诸侯称帝,张寔会派兵讨伐,有群雄作乱,张寔也会出兵平乱,如有乱贼打到了长安,他也会心急火燎地发兵援助,这一切行为,不是想要为自己割据一方的事实洗白,而是张寔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挽救王朝的危局。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不过,西晋虽然灭了,但幸存下来的西晋皇室子弟还是很多的,这其中,最有威望,最有希望重铸帝业的有两位,一位是南阳王司马保,一位晋王司马睿。
这两位仁兄,论能力其实差不到哪儿去,他们所相差的,其实是心性。
司马保这人比较浮躁,一听愍帝已经领了盒饭,死了,立刻马不停蹄地表示自己要当新皇帝,他对权力的渴望呼之欲出,实在惹人厌烦,而晋王司马睿则养精蓄锐,表现出了一副大义凌然,忧国忧民的架势,博得了人民群众的普遍同情,加之又有好基友王导帮他出谋划策,很快,俘获人心的司马睿衣冠南渡,选择放弃北疆,在江南称帝。
(南渡)
到南方去开辟新的天地,听起来很唯美,乃至于还有点小浪漫,但实则,其实充满了离开故土的凄凉之情。
远方响起古老的曲调,响起缓慢的节拍,响起悲凉的歌声,顺江而下,久久不能散去,老百姓们纷纷收拾行囊,跟随着司马睿渡江而过,这里的有些人,未来会死在南方,有些人,则一辈子再也无法返回故乡。
马尔克斯曾经说:
《我不是来演讲的》:历史上众多的战乱与伤痛,源于世世代代的不公和无休止的苦难,而非千里之外的诡计阴谋。
扪心自问,救百姓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仗剑平天下不平之事,此时的张寔,还做不到。
不过,张寔倒也没有必要这么自怨自艾,他这样的心态,倒有点像现在年轻人普遍存在的精神内耗,其实,西晋的灭亡对张寔来说未必是坏事儿,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张寔新的自由。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虽然司马睿无缝衔接建立了东晋,但他和司马睿其人没有感情基础,和东晋朝廷也没有臣属关系,到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失去了主人,失去了效忠的政权,现在自己不必再拘泥于任何人,任何势力的节制,自己可以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儿了。
我们知道,晋元帝司马睿建立东晋之后的第一个年号,叫做太兴,然而,张寔并没有使用司马睿的年号,河西一带的纪年方式,仍然采用了西晋的年号(建兴),这也就是说,张寔已经摆脱了东晋朝廷的束缚,准备自己单干了。
不过很可惜,上天留给张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刘弘 形象)
时年,凉州天梯山中有一位道人,叫做刘弘,会一些奇技淫巧,符水哩剑之类的把式,以此来迷惑百姓,其性质和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的领导人张角差不太多。
这人呢,也算是有点本事,坐下数千信徒,就连张寔手下的两员大将,阎涉和赵卬也都是刘弘的信徒。
刘弘其人居心叵测,曾经对阎涉和赵卬说过这样的话:
《资治通鉴》:天与我神玺,应王凉州。
上天曾经赐予过我一方玉玺,这是我应该为凉州之主的预兆。
阎涉和赵卬两个大老粗对刘弘的一顿胡诌深信不疑,立刻表示自己愿意诛灭张寔,拥立刘弘。
我们要知道,之前张寔手下的将领们,也曾经搞过什么“玉玺现世”的把戏,希望张寔可以登基称帝,即皇帝位,诸位臣僚将士们,也好过一把开国功臣的瘾。
然而,这个想法被处在踌躇情绪中的张寔拒绝了。
凉州是塞外,风沙苦寒之地,将士们已经跟着你张寔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让我们接着跟你默默无闻地在这大漠中啃沙子?
(兵变刺杀)
武夫作乱,比较直接,没有什么计划,阎涉和赵卬操起利刃,在一个四下无人的茫茫黑夜之中,很快袭杀了张寔。
场面暴裂无声,结果显而易见。
一代枭雄,就这么死了。
带着未竟的伟业,带着难酬的壮志,带着没有实现的理想,草草的死于一个不知名的黑夜。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又何止万骨枯?
张寔的时间,停留在了这个黑夜,他过往的人生,也没入了这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