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安土重迁的传统社会里,一封家书往往承载着一个家庭所有的思念,尤其是在打仗的时候,一封家书更是非常重要,短短的几行字就能证明亲人还活着,有时候仅仅是“活着”就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秦灭六国的战争是结束了春秋战国几百年的国家相互征伐,结束了绵延不绝的国家争斗和战争,堪称中国历史上最有典型意义的一些列灭国之战,这其中的艰辛绝不是像浪漫诗人李白写的那样简单容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这里面充满了艰辛和反复,尤其是秦楚之战,更是让秦国遭受了少有的挫败,但由于史料的缺失,人们普遍不了解灭楚之战的很多细节,但一场考古发掘的无意发现,让一封尘封了两千多年的家书重现天日,同时也让这场灭楚之战的很多细节展现在我们眼前。
(1)中国最早的家书
湖北云梦县睡虎地,一个考古界传说级别的存在,1975年12月在这里的秦墓中出土的大量竹简,其内容主要是秦朝时的法律制度、行政文书、医学著作以及关于吉凶时日的占书,为研究秦帝国的政治、法律、经济、文化、医学等方面的发展历史提供了详实的资料,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价值。
可以说这些残破的竹简承载了太多的信息,根根都是文化的传承,片片都是国宝,在这些秦简中我们读出了太多的关于那个时代的信息,很多《史记》中记载的东西被得到了证实,《史记》中遗漏的,也补充了很多太史公的遗憾。
但这些都只是帝王将相的各种事情罢了,只是冷冷地告诉你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代,但里面还出土了至今为止最有温度的竹简,那就是两封家书,而且还是两封来自前线的家书,秦朝早已亡了但人的亲情却永远留在了这篇竹简之上。
两封家信的收信人,同是一位叫作“中”(衷)的人。两封家信的发信人,一位叫作“黑夫”,一位叫作“惊”,是中的两位兄弟。中是长兄,与母亲住在一起,照料着整个家庭。大弟弟惊已经结婚,生有一个女儿。黑夫未婚,应是最小的弟弟。
两封信黑夫的信早一些,于是黑夫的这封家书就当之无愧的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封家书,既然是家书内容乍看上去也是很普通的,比如先是问候了哥哥嫂嫂好,然后就告诉家里人自己马上就要到淮阳前线去和自己的哥哥“惊”相见了,这报平安是家书的基本内容,黑夫说了自己和哥哥都很好,这样家里人就放心了。
紧接着黑夫让家里人寄点钱过来,然后让家里人买点夏天的衣服寄过来,如果家里太贵,就把钱寄过来自己在当地买,如果不告诉你这是在秦朝统一之前写的家书,你放到中国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人写的家书身上都是合适的,这才是中国这第一封家书最大的光芒所在,家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2)家书背后的战争
黑夫还有个哥哥,叫做惊稍晚的时候也写了一封信给家里,信里也是要家里给钱他要置办夏天的衣服,还说他和弟弟已经攻进去了“反城”,驻扎在淮阳城中。
黑夫的信,写于秦王政二十四年二月,惊的信稍晚,大概写于同年三四月间,可能因为天气已经转热,所以他在写给母亲要钱置办夏衣的信中,显得非常心急火燎。
这两封信都是家长里短的内容,反映了作为一个士兵,自己眼中的战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信中提到一句话“黑夫等直佐淮阳,攻反城久”,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他们攻打“反城”已经很久了,可见当时的战况激烈,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绝不是后世浪漫李白笔下“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这样的易如反掌。
这场战争并没有见于史料,但是这封信却为我们揭开了这个谜底,秦王政二十三年,王翦统领六十万秦军出动,他吸取李信军失败的教训,谨慎作战,步步为营,逐步推进。
李信为什么会失败,那时因为昌平君的反叛,昌平君原来是秦国丞相,他本是楚国人,在最后的关头站在了自己的母国楚国这一边,在郢陈突然发动叛乱,打的李信是措手不及腹背受敌,秦军也遭受了统一过程中最大的一次打击。
这也就是为什么心中黑夫管攻打的地方叫做“反城”的原因了,老将王翦围攻“反城”,秦始皇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毕竟这里有自己的曾经的丞相如今的反臣昌平君,还有手握兵权秦国老将的王翦,这两个人物都是她非常关心的,于是史书上就留下这么一句话:《史记·秦始皇本纪》只有一句话六个字:“秦王游至郢陈。”
来了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有明确的写,但能让勤王嬴政亲自来到作战前线,足见这场战斗的重要性,所以他要亲自到郢陈来监军,来督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昌平君听到了末代楚王负刍被俘虏的消息后,主动撤出了郢陈,被楚军大将项燕拥立为楚王。
史记中对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同样的也是一句话,,秦王政二十三年,“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
最终的结局大家虽然都已经知道,但是其中过程的凶险却绝不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但史书上依然还是一句话的事,秦王政二十四年,《史记·秦始皇本纪》有纪事如下:
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
楚国最终还是灭了,但楚人不服,说出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话,但这对于黑夫和他的哥哥而言,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3)家书的背后
美国的巴顿将军以骁勇善战敢于冲锋出名,有一次他率领军队冲到敌人腹地,杀的敌人是措手不及丢盔卸甲,但是同时期的苏联也有将军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最终的结局却是被敌人团团包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美军拥有当时最强大的后勤力量。
通过这封发自前线的家书,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出,秦朝在当时,已经建立里非常发达的信息和物流网络,古代通讯是非常苦难的,就是纯粹靠着人力或者马匹来传递信息,而秦国这个时候已经能够做到一个普通的士兵可以往家里写信的程度,可见当时秦国军队后勤保障能力之发达。
这家书可不是现在的几张纸,这可是竹简,是非常沉重的,而且从黑夫和兄长的信中可以看出,他们只不过是非常普通的士兵,一个普通的士兵都可以利用庞大的后勤网络来写信,这秦国的后勤力量已将强大的,完全有富余的力量来干这些不是那么紧急的事情了。
因为当时运送信件跟运送粮食军械差不多,拉一车甚至几车竹简肯定是优先满足了粮食供应和军械马匹草料供应之后,才有剩余的力量运送竹简,联想到诸葛亮多次北伐都是因为粮道的问题无功而返,你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秦国的后勤强大到什么地步,秦国灭六国真的就是历史的必然。
而且信中也说了可以送衣服,也需要寄钱过来,这里就明白的可以看出来,当时的商品经济已经很发达了,士兵可以在当地通过钱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是秦国统治的地方,这种商品的交流就是畅通无阻的,这种无形之中的经济力量是统一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力量,这一点很少被人重视到。
商人重利,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会把货物贩卖到任何地方,黑夫提到的拿钱买衣服,说明像衣服这种生活必需品,秦军不是单纯的依靠军队的后勤解决,而是同时借助了,商人群体自发的组织力量,而这种力量不需要耗费秦军资源,而且还非常的高效。
秦国的胜利是全方位的,在秦国担任十年丞相的吕不韦本身就是商人出身,他当然知道商人的力量,一个拥有发的的后勤系统,同时还拥有无穷无尽力量的商业系统,秦国在当时实力已经达到了全方位碾压其他各国的地方。
(4)尾声
秦国实力虽然强大,但冷兵器时代,靠的还是人冲锋陷阵一刀一枪的砍杀,这种完全无法形成现代战争的降维打击一边倒的局面,所以秦军统一伤亡依然是很大的。
这两封家书,之所以能保存两千多年,是因为他是在墓穴里找到的,墓穴的主人就是两封家书的收信人,黑夫和惊的哥哥,他留在家中照看母亲和整个家族。
中国历来的墓葬中,陪葬的都是主人生前认为最宝贵的东西,而这个墓主人陪葬的却是这两封家书,很大概率上讲,是他的这两个兄弟在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自己思念兄弟,最后只能把这两封家书放在自己的墓葬中陪伴自己,兄弟情义令人动容。
当然我也希望事实并非如此,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希望这两封家书不久后,他们一家人过上了团员的生活......
中国历史源远流长,我们出土过很多文物,出土过很多珍宝,但只有这封家书才能让我每次看的时候都泪流满面,不仅仅因为它的文物价值,还因为他传递出来的,两千多年都不曾变过的,对家的依恋,家庭内部的那种友爱。
通过历史,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句话已经在中国的历史上回响了两千多年,家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无论任何时候,家人都欢迎你回来。
这才是中国最有温度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