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明上河图》到《东京梦华录》：浅析宋代生活民俗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宋代人的文明程度和普通百姓的生活状态在当时的世界上是最值得称道的，并重理想与现实，兼备大俗与大雅，是最适宜生活的朝代。
《清明上河图》是中国古代绘画中的一颗璀璨明珠，以生动的画面展示了北宋时期都城东京的繁华景象不仅是艺术瑰宝，也是历史资料，为我们了解那个时代的城市生活提供了宝贵的信息。而《东京梦华录》则是宋代遗留下来的珍贵史料，为我们再现了东京城的繁华景象。这两部作品不仅代表了不同的艺术形式和文献资料，而且也有着许多共同之处。首先，它们都表现了那个时代的城市生活，从各个方面展示了那个时代的文化、社会和经济状况。其次，这两部作品都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让人惊叹不已。通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那个时代的历史和文化，也可以更好地理解现代社会的发展和变化，可以更好地了解当时的社会风俗和文化习惯，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历史信息，为历史学家的研究提供更多的依据和参考。
一、《清明上河图》里的“清明”
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清明节是中国古代重要的时年八节之一，清明既是节气又是节日。《历书》上说: “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清明时节，天清气朗，气温回升，更是春耕的重要关头。除了农耕，清明在人们的生活中也很特别。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重耳下令禁火祭典恩人介子推的时候，就把寒食节后的第三天定为清明节了。清明节又叫踏青节，还叫秋千节。“不用秋千与蹴踘，只将诗句答年华”（北宋南宋之交诗人陈与义《清明》）“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南宋诗人吴惟信《苏堤清明即事》)。古人在清明的时候，除了祭祀外，还崇尚踏青、郊游、插柳、荡秋千、踢蹴鞠和放风筝等运动。
提及宋人过清明，许多人一定会想到《清明上河图》这幅北宋的“社会全图”。故宫博物院研究室余辉主任研究认为：《清明上河图》是北宋张择端创作于徽宗崇宁年间（1102至1106年）。今天，我们要搞清楚《清明上河图》与清明节的联系，至少要了解以下二方面内容：
（一）徽宗题名《清明上河图》是何解释？有人说，《清明上河图》画名中的“清明”就是清明节、“上河”就是上坟，图画中的人是正在往城外走，准备去上坟。我们知道，《清明上河图》是北宋翰林画家张择端专门画了呈送徽宗皇帝的，标题是徽宗自己题写的。徽宗虽然当皇帝肯定不合格，但作为一位艺术家可谓是一代宗师。如果是一幅清明上坟图，徽宗是绝不会允许画家下笔的，自己也不会为之题名，更不可能让此画面世。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主讲人、云南大学教授苏升乾认为：徽宗的题名，来自《后汉书∙班彪传》。班彪是东汉的历史学家，为《史记》写了《后传》。《后传》后虽失传，但内容被他儿子班固写到《汉书》里了。《班彪传》讲到班固时，称“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清明之世”指东汉光武帝（刘秀）统治年间。宋徽宗把自己治下的汴京比作光武中兴、太平盛世，对对自己“盛世清明”时代的自我颂扬。当然，就景物描写的清明时节也有一语双关的效果。
北宋的都城——汴京当时有四条主要河流，分别是金水河、五丈河(广济河)、蔡河(惠民河)和汴河。四河均为人工开掘的运河，负责各方粮食物资源源运往京师，其中连接黄淮的汴河是最为关键的补给线，是宋代交通的大动脉。由于漕粮是国家财政的基础，承担着养官和养兵的重任，汴河也就成了国家经济的重中之重。所以，苏升乾教授认为“上河”中的“上”是方位词。当时开封城市人口近百万，按一个人一天吃一斤粮食算，一天的总量也达到一百多万斤，靠什么呢？就靠汴河和蔡河进行漕运，把粮食从苏州等主产区运过来。这两条河对于汴京的社会生活具有很重要的作用。地图上汴河居北，处上位，故称上河。所以《清明上河图》是描绘的是清明盛世时汴河的一段或数段景色，与上坟扫墓没有直接关系。
（二）此画与清明节有联系。画面上方的一行人扫墓而归，童仆蹦跳着开路，女子坐着插着柳枝杂花的轿子在中间，后面官人骑马跟随。进城轿子上插杨柳杂花，与《东京梦华录∙清明节》中关于清明郊外归来“轿子即以杨柳杂花装簇顶上”的记载相符。另外，画面上汴河街头，还有一家名为“王家纸马”的纸马铺，供清明出城上坟的人们，在此购置相关祭品等。由此，可看出《清明上河图》中有清明上坟的场景，但仅是图画中很小的部分。
《清明上河图》面世20多年后的靖康二年（1127年），徽宗和他的长子钦宗同时被金兵掳为俘虏，后父子俩都魂断异乡。侥幸逃脱金人之手的徽宗第九子——赵构当年5月在商丘登基，是为高宗，建立南宋政权，后南渡定都在临安（今杭州）。
二、《东京梦华录》里的繁华
因“靖康之难”而不得以南渡的人当中，有一位后世称为孟元老的人，也来到了临安避难。孟元老生卒年不明，号幽兰居士，北宋京城汴京（今开封)人，文学家。他少年时跟随其父仕宦游历各地，崇宁二年来到京城，并在北宋最后的20多年间居住在京城，阅尽风华。他避难临安，心情孤寂，情绪低落，进入暮年后，每当想起当年京城的繁华，“谈及曩昔，后生妄生不然。仆恐侵久，论其风俗失于事实”，在绍兴十七年即1147年撰成《东京梦华录》一书。该书主要记载了崇宁元年(1102)至宣和七年(1125年）汴京的社会百态，是了解宋代风俗民情、典章制度的重要文献，对研究北宋历史具有重要价值。
孟元老为何取名《东京梦华录》呢？汴京当时也称东京，把京城说成东京这不难理解 。另他在序言中说：“古人有梦游华胥之国，其乐无涯者，仆今追念，回首怅然，岂非华胥之梦沉哉？目之曰《梦华录》”。此话的大意是：古代有一人梦游到华胥国，感到快乐无边。我今追念故都，回首往事，怅然若失，这难道不是华胥之梦醒了吗？所以将其题作《梦华录》。“华胥之梦”的典故出自《列子∙黄帝》。此文说：黄帝在即位三十年的一日，白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已到了华胥国漫游，华胥国距黄帝统治的地方很远。黄帝梦醒后，怡然自得，并把梦中所见告知了诸位辅弼大臣。又过了二十八年，天下大治，几乎就像华胥国。可是黄帝却逝世了。百姓痛哭哀号，二百多年都没有停止。每读到此，我深感：孟元老把书题为《东京梦华录》，可谓是意味深长。
《东京梦华录》全书除序言外，共分为十卷，内容覆盖了北宋年间的都城河道、宫宇街巷、酒楼医铺、礼仪典礼、民俗传统、饮食起居、岁节时令等方面，应有尽有、巨细无遗，与北宋名家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可说是一部浓缩了的北宋风俗史。该书“卷之七”中，首先回忆了北宋都城的“清明节”。原文如下：
清明节，寻常京师以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大。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用面造枣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子女及笄者，多以是日上头。寒食第三节，即清明日矣。凡新坟皆用此日拜扫。都城人出郊。禁中前半月发宫人车马朝陵，宗室南班近亲，亦分遣诣诸陵坟享祀，从人皆紫衫白绢三角子青行缠，皆系官给。节日亦禁中出车马，诣奉先寺道者院祀诸宫人坟，莫非金装绀阛，锦额珠帘，绣扇双遮，纱笼前导。士庶阗塞诸门，纸马铺皆于当街用纸衮叠成楼阁之状。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各携枣、炊饼，黄胖、掉刀，名花异果，山亭戏具，鸭卵鸡雏，谓之“门外土仪”。轿子即以杨柳杂花装簇顶上，四垂遮映。自此三日，皆出城上坟，但一百五日最盛。节日坊市卖稠饧、麦糕、乳酪、乳饼之类。缓入都门，斜阳御柳；醉归院落，明月梨花。诸军禁卫，各成队伍，跨马作乐四出，谓之“摔脚”。其旗旌鲜明，军容雄壮，人马精锐，又别为一景也。
为更加清晰、轻松地理解原文，了解宋代人过清明的概貌，我把原文翻译后又进行了梳理，把文中描述的内容归类为五个方面，并作适当说明。
1.时间：寒食节以冬至后的一百零五天，清明节是在寒食节后的第三天。我近才知：因为西周确立的夏历规定，冬至即为岁首，所以寒食节又称“一百五日”。
2.皇家：在清明节半个月前，就派遣宫人到先帝的陵墓洒扫；皇室中的南班官等近亲，也分别派人到诸陵园扫坟祭祀；清明节当天，皇宫中也会车马外出，到奉先寺、道者院去，祭祀宫人的坟墓。
3.百姓：寒食节前一天，要在门楣上插上用柳条穿起来的“子推燕”；寒食当天，要为及笄（满15岁）的女儿绾发并插上簪子；在清明节当天要为一年内刚立的新坟拜祭扫洒。如坐轿子的人家，要用杨树条、柳树条和各种杂花装饰在轿顶上。
4.街市：在清明节这天，士人和百姓挤满了街道；各个门巷的纸马铺都在售卖用纸糊成楼阁形状的祭品；有卖稠饧等各类食品；歌男舞女，遍布于园亭，拿着各种食物和玩具，游玩到傍晚才回家。缓缓进入城门，斜阳照着御路边的柳树；从歌舞院落醉归时，明月照映在梨花之上。
5.郊原：郊外的田野就像集市一样，往往在靠近芳树的下面，或是在花园之间，将酒杯餐盘罗列开来，互相劝酒酬答。
6.军营。禁军排成队伍，跨上骏马向四个方向奏乐而出，旗帜鲜明，军容雄壮，人马精锐，这也是清明时节京城的另一番景象。
在异乡避难的暮年，孟元老以笔墨诉衷情，留下了这部饱含深情的笔记。他以乐景写哀，一切景语皆是情语，将故土风物的美好描绘得淋漓尽致，以此寄托着他对那片养育之地的深深思念。
孟元老的笔记，不仅是一份对过往辉煌的追忆，更是一份对山河重整的期盼。他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那时的街市繁华、人情温暖，以及风土人情的独特魅力。他希望后生们能从他的笔记中，领悟到曾经的辉煌，重整河山，让这份美好得以传承。这不仅是一份对过去的怀念，也是一份对未来的期许，是对我们每一个人的提醒：珍视历史，重整山河，让美好得以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