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千余年的科举考试历史上,1904年最后一科考试进入前三甲的分别是刘春霖、朱汝珍、商衍鎏三人。民间传言本来第一名是朱汝珍,因为老佛爷慈禧太后觉得刘春霖的名字寓意好,就将其点为状元,从而把广东籍的朱汝珍向后排了一个名次,点为榜眼。
这是民间传说,不知道真假。在长治市壶关县也有一个类似的传说是明洪武年间壶关人郭翀考中了皇榜第一名,由于皇帝朱元璋觉得郭翀长得有些丑,就给降为第二名,成了榜眼。郭翀真状元的传说,还多次被写进了地方史志里,更弄得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明万历《潞安府志·纪事四·异闻》载:
壶关柏林西山有古北极祠,幽僻,人不敢夜入。郭翀未第时,与友人贾敏、李素约取神笏。二友先令人潜神座后,欲恐喝翀。其人忽听神云:“郭状元借笏。”翀至,取笏,见神立授之。后翀开科,胪唱第一,及登殿,太祖从烛影下见其眇,曰:“真榜眼。”因易第二名,人犹称郭状元。
清康熙《壶关县志·人品志·进士》载:
郭翀,字子翔,治春秋,栢林镇人。洪武庚戌乡试第八名,辛亥中进士,首开科榜眼及第,授考功主事。父老相传,微时与友人夜分诣本镇北极庙约取神笏,众潜伺之。闻庙内神语:“今夕郭状元借笏?”移时,郭至取,笏神起立授之,出示众毕,送笏,神仍起立受之。举进士廷试毕,传胪第一。明太祖皇帝于烛影下视其貌颇寝。第二名乃吴伯宗。帝曰:“伯宗名士。”竟填伯宗为状元,而以翀为二。
后来在清乾隆《潞安府志》中有与明万历版“府志”同样的记载,只不过是位置从“异闻篇”移到了“杂记篇”。清乾隆和道光两个版本的《壶关县志》,甚至清雍正和光绪版的《山西通志》里也有非常类似的记载,无非都是同样的说法:郭翀博学多才,研究《春秋》方面很有名气。他常常与好友贾敏、李约切蹉学问,交谈之中,常常以第一人自许。殿试揭晓唱名的时候,果然高中第一名。但在皇帝朱元璋亲自召见时,在烛影闪烁中见郭翀的面相要比第二名吴伯宗差一些,遂将郭翀降为榜眼,吴伯宗就成了新科状元。
在郭翀中进士一百三十余年后,弘治十五年(1502)中进士的浙江德清人陈霆,既是官员又是学者,官至刑科给事中,曾出任山西提学佥事。在山西任职时,也不嫌事大,写了一首诗为郭翀鸣不平,明万历和清乾隆版《潞安府志》都有收录:
“三晋古雄国,历世多异人。伟兹壶山贤,开国推文臣。微时掇神笏,塑偶起欠伸。登龙首胪唱,气压三千群。谁云貌不扬,便服皆经纶。何时拜遗像,千古瞻风尘。”
民间传说可以不信。但是,当朝官员写诗说此事和传说一致,并且写进地方志里,不仅是县志,还有府志和省志里出现记载,你说可是信啊还是不信?既然有这种声音流传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据说在会试时,吴伯宗是第二十四名,郭翀是第一名。
在明清两代会试每三年在京城举行一次,时间在乡试次年。由礼部主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考试通过者成为贡士。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应试者为贡士。贡士在殿试中一般就不会落榜了,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安排名次。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殿试完毕,第二天阅卷,第三天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一、二、三甲都通称为进士,在殿试后立即封官授职。
非常幸运的是,洪武四年(1371)考中的进士名单一百余人中竟然就有来自壶关县的三个,郭翀和贾敏、李素。郭翀被任为考功司主事,贾敏和李素被分别授官予江西武宁县丞、宜春县丞。全国录取百十人,一个山区小县就占了三个,这比壶关县中学一年考上十个北大清华学生要难得多啊。
殿试本来就是皇帝亲自主持,就像公考面试一样,看脸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在有明一代,要求科举取士,务得全材,“设科取士,期必得乎全材。任官惟能,庶可成于治道。?”面试吗,主考官的任性成分就要有一些的,皇帝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也不一定就是因为脸丑一些那么简单。
当了状元的吴伯宗并不是想象中的小白脸,那确实是一个文武全才的角色所在,他是明初的天文学家,参与会修《大明日历》及后妃功臣传。洪武十五年(1382),晋为武英殿大学士,奉命翻译了《回回历》《经纬度》《天文》等书,成绩卓著。
而郭翀和吴伯宗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因为是竞争者而怎么样,在《潞安诗钞》中收录有郭翀一首诗,题目即为《中书省奉和吴公伯宗》,说明二人相互唱和往来,关系融洽。诗中也没有对皇帝把钦点状元给了吴伯宗,自己成了榜眼有丝毫的怨言。诗为:
凤凰城阙紫霄间,历数丕承王气还。旧说图书符洛邑,载瞻玉帛会涂山。太平有象耕桑盛,边奏无闻甲胄间。自古英才跻盛美,愿歌天保达龙颜。
历史中的郭翀,似乎就是考皇榜这一件事,再也没有见到其他记载,倒是在他的老家壶关县还流传着关于“郭阁老护驾”故事,生动活泼。
话说在明朝时候,朝里有一位丞相姓韩,是壶关县店上镇的瓜掌村人,他还是当朝壶关人郭阁老郭翀的姐夫。韩丞相高官厚禄,大权在握,但是人心不足,竟有谋权之心。于是,韩丞相就和他的死党们勾结串通,挖空心思地想出了一套拐驾出游之法,企图在荒郊野外杀害皇帝篡夺皇位。
一天早朝,韩丞相给皇帝上了一份奏章,说:“瓜掌有个小偏桥,桥上有二十四个金拔条;小小圪栳山,举手够着天,如果够不着,踩上一块半头砖;登上风则岭,一眼望见三座城。仙境神池无其数,处处都是好风景,口头塔店巍巍池,南北行头连掌池,石坡安口盘马池,大河桥上杨家池,鹅屋柳泉二土池,南北刁掌小苇池,东西王宅录百池,淙上赛里龙郡池,东西归善黄野池,川底禾登四家池,十里七里常家池,辛村土河有天池,打开石门看水池,铜帮铁底燕子池。”
朱皇上看后,连连称妙。便吩咐太监传旨摆驾,登程出游壶关。忽见一位大臣出班跪地,直谏忠言。原来这进谏大臣不是别人,正是韩丞相的小舅子郭阁老郭翀。郭阁老家是壶关县小南清村,他察觉到姐夫居心不良,行动诡密,藏有谋反之心。不顾亲戚关系,当即冒命挡驾。
郭阁老说:“奏章上写的那些名字,壶关倒是真有。瓜掌村有个小偏桥,但桥上并没有那二十四个金拔条,只是有二十四个铁圪巴。圪栳山上有一个石窑洞,洞顶的石崖口刻着一个‘天’字,离地有七八尺高,大个子伸手能摸到,小个子够不着,垫上三、两块砖,并不是能触摸着我们头顶上的青天。站到风则岭上,能看见山下的新城、赵城、杏城这三个村庄,并非三座城池。还有那十四个风景池,除了燕子池是个水池之外,其余的都是些小村子名称。有的村子里虽然也有个小小旱池,但都是天上下雨地下流进去的,并没有清泉活水,就连城里的燕子池,非但没有什么铜帮铁底,还是一个常年干涸的漏池。壶关县是太行山之巅的一个贫脊山区,地势高寒,长年缺水,遇上旱年,寸草不见。大风骤起,飞沙扑面,哪有什么山川美景可赏?”
朱皇帝撤回出游壶关之旨,并当即革除韩丞相的官职,贬家为民。郭阁老大义灭亲,护驾有功,官升一品。根据壶关常年缺水,河干池枯之实情,减轻了乡民们的农田税赋。从此之后,在壶关县店上镇一带韩、郭两家成了仇人,互不往来。
不过,搁现在看来,郭翀郭阁老的姐夫韩丞相不仅是一个搞宣传的好手,还是一个乐观的浪漫主义者和预言者。短短几句话把壶关县那么多村名地名连在一起,夸了个遍。以前,壶关缺水,所以村多以池名,本身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但是现在愿望真的实现了。壶关不再是干壶,而是一个生态优美生机盎然的绿色之壶。
我想,如果郭翀生到今天的壶关,凭他的文化素养,一定会比韩丞相夸得更美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