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间“古”事 | 涂山有“禹”
央广网蚌埠4月29日消息（记者赵家慧）《左传·哀公七年》《汉书》等史料中，有“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王帛者万国”和“夏之兴也以涂山”的记载。当年大禹治水成功后，会见诸侯的“涂山会盟”，在筹备成立王权国家的军事及政治层面有着奠基作用，为夏朝的兴起开启了序章。
可以说，涂山见证了中国最早的王朝国家雏形诞生，从这里，中华文明开始兴起。
安徽省蚌埠市，航拍淮河绕涂山而过风景画面（央广网发蚌埠市委宣传部供图）
天下涂山何其多
涂山在哪儿？打开各种古本史书，关于“涂山”的具体位置说法各异。唐代苏鹗《苏氏演义》有云："涂山有四：一者会稽，二者渝州，三者濠州，四者宣州当涂县。"而长久以来，涂山所在地主要有会稽、渝州、濠州、当涂和三涂山五种不同说法，分别在今天的浙江绍兴、重庆、安徽蚌埠、安徽马鞍山和河南登封。
中国历史地学理泰斗谭其骧教授曾说：“记载最古老，而且合理的，还是怀远的涂山（今隶属于安徽省蚌埠市禹会区）”。可以说，中国的涂山有好几个，但是有考古遗迹的，目前却只有安徽蚌埠这一处。
除方志《凤阳府志·山川考》中明确记载"涂山在怀远县东南八里，高213丈。山前有禹会村。"外，蚌埠涂山脚下的禹墟和禹王宫，以及在考古过程中发现的祭祀痕迹，更能佐证“禹会涂山”这件推动广义王权国家建立的事件，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
《水经注》记载：“禹以桐柏之水泛滥为害，凿山为二以通之，进两岸凿痕犹存。”如今，登临涂山山顶，可以望见西侧的荆山，两山间，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的千里淮河穿流而过。这荆涂二山隔河对峙的区位地貌，更是与大禹“劈山导淮”的治水传说高度符合。疏通涂山峡，促使原始农业开始向传统农业过渡，这就为中华大地出现第一个王朝国家打下了物质基础。
航拍涂山庙会盛景（央广网发 蚌埠市委宣传部供图）
与“涂山”有关的文化至今依旧活跃。在即将播出的电视剧《狐妖小红娘》中，角色之一的涂山氏可在史书中找到出处。据考证，蚌埠涂山便是古涂山氏国的所在地，作为一个强大的部落，涂山氏国在大禹治水期间，为其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加上娶女娇后而生启，更是将此地变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禹选择在这里完成“会诸侯”的大事，便更加顺理成章。
时光静默，涂山不言，它曾出现在几千年前的竹简墨书，也矗立于已经拥有了人工智能科技的时代洪流。于是，蚌埠的涂山承载了上古的传说和现代的地名，将历史与现实紧紧交织在一起。
陷在泥里的碎陶片
涂山南边有个禹会村，位于蚌埠市禹会区马城镇前郢村，西临淮河，东毗天河，背靠荆、涂二山。生活在禹会村的人们，世世代代都是听着大禹的故事长大。在正式考古发掘开始前，他们就坚信，这个村子一定与禹有着某种联系。
千百年来，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沿袭着传统的农耕生活。多年来，他们下地干活，一锄头挖下去，常常会翻出一块碎陶片，再扒拉扒拉，陶片总也捡不完，当建房挖地基时，这些古老的陶片更是随处可见。上古的时代因久远，传说与神话常常交织，历史也因这些陶片的出现而涌动成了可探寻的现实。
土层中带有明显龙山文化特征的碎陶片（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回想起在禹会村试挖掘时就大量出现在眼前的陶片，如今已古稀之年的王吉怀依旧记得那份惊喜万分的心情。
“我与禹会村结缘是在2005年蚌埠召开的一次学术会上。”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徽工作队队长的王吉怀回忆道，当时，他们团队正在着手中国古代文明探源项目的课题研究，大禹时代作为夏王朝建立、“国家”诞生的前夜，更是文明探源工程的关键时期。拥有传说和陶片的蚌埠涂山南部的禹会村就引起了王吉怀的格外注意。
2006年5月，王吉怀带队来到禹会村遗址做了试掘，开挖了一条探沟，“一开挖，我就心中大喜，因为挖出来的陶片都有着非常明显的龙山文化特征。”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领导、专家等来现场调研后，确认了该遗址的重要性，于是列入文明探源工程项目，开始了连续五年的正式考古发掘。
总面积约50万平方米的禹会村遗址，成为了淮河流域目前发现的最大的一处龙山文化遗址。
大禹遗迹今何在？
在蚌埠市博物馆内，可以看到一处等比例缩小的禹会诸侯遗址模型，它的原址就在禹会村。在遗址现场，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地面上排列的、一段对齐却长短不一的35个长方形柱洞，王吉怀为现场具有王权国家雏形的公共权力体现所震撼，“很大很规整，那叫一个气派。”
俯瞰35个长方形柱洞整齐排列的遗址（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经过考证和检测，这些柱洞所在的夯土台上，还分布有烧祭面、祭祀沟、祭祀坑等，而早先挖掘出的部分陶器，则被碳14测定为和4000年前禹所处的时代相符。
能在新石器时期出现这么大的祭祀遗迹，这些柱洞绝不是随意挖出来的，一定有什么作用。一个答案隐隐浮现在王吉怀心中：这些柱洞可能就是禹会诸侯时，各国插旌旗所用。刚好对的上，《左传》和《汉书》中的记载，“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劈山导淮”“禹会诸侯”“禹娶涂山”……禹与蚌埠渊源深厚。而这35个长方形柱洞所代表的考古遗迹，则进一步打破了历史与传说之间的壁垒，增添了更为丰富的实物资料。
禹选择蚌埠涂山，作为分九州后诏会各部落及其诸侯首领，进行祭天盟誓的场所，正是得益于涂山不可多得的地理位置和历史重要性。在王吉怀看来，大禹治水走遍了华夏大地，但从水患的严重程度和治理水患的难度而言，淮河中游是最难治理的地段，主要原因便是荆、涂二山所形成的峡口，成为淮水堵塞的主要障碍。对禹而言，涂山、荆山便是自己治水功绩中最重要的见证。
从出生到死亡，四川北川羌族自治县到浙江绍兴会稽山，禹的功绩和精神一直流传至今。
如今在禹会村考古研究基地库房中，依旧摆放着各类初步修补、拼合的出土器物，它们既有黄河流域文化特征，也有长江流域文化特征，这是中华文化4000年前交流和融合最好的证据。
挖掘时的热闹场面，工人都是禹会村的村民（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王吉怀还记得，挖掘的时候，当地百姓自发为考古队举办热情的欢迎仪式，并时常往工作现场送去食物，“大家都很兴奋，他们祖祖辈辈听着禹的传说，如今真的到了揭露答案的时候，每个人都无比期待。”
文化交融让禹会诸侯的历史更加清晰，也预示着此后夏王朝的诞生。“我们很自信，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在我们这里均有体现。”蚌埠市文体旅局文物科科长郭全说。
“禹迹”未绝拥河兴
淮河还是那条淮河，入海的道路却在漫长的历史中几经更迁。如今它依旧从荆涂二山间流过，也穿过了蚌埠，陪伴着这座城市发展变迁。
依水而生的蚌埠是交通要塞，工业制造业集聚，在发展中被贴上“老工业城市”的标签。长期以来，淮河生态为这种粗放的发展方式“买了单”，一度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敬而远之”。
像大禹治水一样，利民之事，丝发必兴，哪怕面临天大的困难也要办。
2021年，蚌埠开始实施主城区淮河防洪交通生态综合治理“靓淮河”工程，主城区26公里的淮河河段进行系统性改造，沿着淮河岸线，蚌埠正在打造一批具有淮河文化特色、体现城市记忆的新地标。同时，蚌埠践行“节水优先、空间均衡、系统治理、两手发力”治水思路，聚焦建设幸福河湖目标持续发力，在河湖治理工作中，强化示范引领作用，效果明显。成功申报龙子湖为第二批全国幸福河湖建设项目，为安徽唯一入选河湖，获得中央奖补资金6674万元，还开展了怀远县涡河、怀远县怀洪新河、五河县沱湖、固镇县汉兴河、固镇县怀洪新河5处省级幸福河湖建设……蚌埠幸福河湖建设成果丰硕。
在王吉怀看来，而无论是人民对于治淮的期待，还是全境安澜的渴望，禹的故事和精神都是一口不会干涸的甘泉，“适合每个时代、各个阶段中的每一个人，有着永远不过时的将来意义。”
去年11月，安徽扎实推进繁荣兴盛的文化强省建设大会召开。拥有属于自己的文化自信，是每个地区首要的课题。作为中华文明重要发祥地之一和淮河文化中心的蚌埠，将继续坚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打造“文明根脉”IP，加快建设繁荣兴盛的文旅强市，取得了一系列突出成效。
如今，从“治淮”到“靓淮”，水清岸绿的淮河成为市民亲水休闲的“城市会客厅”，生态修复和文明复兴在这条河流的两岸同时发生着，禹的精神正在让他的后人们逐渐积聚起文化自信，把这座城市建设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