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看到一个报道。
“2025年12月16日,庞莱臣后人庞叔令正式向法院申请强制南京博物院提供庞家捐赠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图卷等古画的详细流转去向材料。”
整个事件看起来特别魔幻:
庞莱臣是中国近现代收藏大家,关于他的具体故事,早先有很多新闻报道,此处不再赘述。
在他去世后,1959年庞莱臣后人庞增和向南京博物院捐赠了137件(套)古画,之后南京博物院出具了《捐赠文物资料收据》及捐赠证明,这其中五分之四,都成为后来南博的一级藏品。因为此事,1962年11月,江苏省人民政府还给庞莱臣后人颁发了奖状。
无偿捐赠,支援国家建设,故事到这里,庞家人称得上是深明大义。
时间到了2014年,南京博物院举办了“藏天下:庞莱臣虚斋名画合璧展”。
当时的南京博物院副研究员庞鸥在“藏天下”展览画册中所撰写的专论中写到“庞莱臣不会想到,他的子孙也会和平等阁主狄葆贤晚年一样,败落到卖画为生的地步。”正是这句话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事情朝着越来越离谱的程度发展。
征集是南博主动要求的行为,且无偿捐赠137件/套与征集11件,能与“败落到卖画为生”画等号吗?
庞家在展览后就此致信南京博物院,要求就这一句话澄清并道歉,但未获回应。最后只能诉诸法院。
法庭上南京博物院为了证明庞家后人“卖画”,拿出了明代仇英《江南春》图卷在上世纪90年代被庞莱臣在苏州的女儿,卖给了艺兰斋。
魔幻的事情来了。
一、庞莱臣凭空多出了一个“女儿”;二、庞增和在1959年一次性无偿捐赠给南博的137件/套馆藏清单中,这件仇英的《江南春》图卷赫然在列。
名誉权的官司胜诉了,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
50年代就进入南京博物院库房的藏品,为什么会在90年代流落至市场?
自那以后,庞家开始持续向南京博物院写信,核心诉求很简单:希望查看1959年庞增和捐赠的137件(套)藏品的现状。
南京博物院没有回复他们。
这中间还出了一档子事儿,2018年时,根据庞叔令的讲述,庞家有亲友将南博的事儿告诉了庞增和的夫人,老太太本来就有心脏病,听到这事儿,受刺激,最后人没了。
庞家后来还在寻找线索,了解捐赠文物的去向。
2024年10月份,庞叔令就137件(套)(含明代仇英《江南春》图卷)藏品是否得到妥善保管、流向等有关情况,致函南京博物院。
南京博物院没有回复。
一无所获之下,2024年10月,庞家后人庞叔令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南京博物院履行庞家捐赠文物告知义务。
南京博物院一度提出“不是捐赠人本人”无权查看,经法院审理,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出具《民事调解书》,要求南京博物院在2025年6月30日前,安排庞叔令查验全部捐赠藏品原件,并就缺失藏品的流转情况予以说明。
就在约定查验日临近前,一个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画自己出现了!
2025年,北京某拍卖公司5月份的春拍图录上,赫然出现了那幅明代仇英《江南春》!8800万元起拍!在庞莱臣曾孙女庞叔令的举报与国家文物部门的干预下,拍卖公司对该拍品作了撤拍处理。
6月底,庞叔令按调解书约定走进南京博物院库房。清单上的137件(套),最终只看到了132件,包括明代仇英《江南春》、北宋赵光辅《双马图轴》等五件藏品不知去向。
这次南京博物院以书面形式给出了答复:
这五幅画被认定为“伪作”,已从藏品序列中“剔除”,并进行了“划拨、调剂”处理。
总之,就很荒诞。
2025年11月20日,庞叔令状告南京博物院正式在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开庭。
庞叔令接着上诉要求弄清楚“划拨、调剂”的细节,南京博物院拿出一个打满马赛克的鉴定文件,零星露出“仇英《江南春图》假”的字样,对此庞家人并不认可。
对于庞家捐赠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图卷如何流出南京博物院,出现在拍卖现场?以及另外四件同样消失的古画藏品,南京博物院仍未作出说明。
头太铁了!
整体上就是,捐赠的部分文物是假的,但假的去哪儿了,我不说。
捐赠文物历来都是博物馆藏品的重要来源,最近故宫博物院的“仁风景从——故宫博物院藏捐献文物展”特展,就展出张伯驹等100位捐献者所捐展品。而捐赠之后引发的纠纷也并不罕见,比如2010年引发社会广泛关注的于右任97件书画作品失踪事件。
观点:
本文创作团队
撰文 | 黄师虎
文内图片| 澎拜新闻
审校| 陈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