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代,随着石刻造像风气大足一地的兴盛,也逐渐影响到昔日的乡村之中,在大足境内山野之中、溪谷之畔,每一处石刻点的出现,都记载着昔日乡村民众真实意愿,位于今珠溪镇境内的佛安桥石刻,就是其中之一。
佛安桥三教窟造像局部
南宋绍兴十年(1140年),佛安桥清澈的溪流旁,响起了摩崖造像开凿的声音,石刻匠师文玠来到这儿,为一位古姓的人家开凿了水月观音像。文玠的祖籍来自四川安岳,但是他却是一位长期在大足雕凿的匠师,他的作品出现在今中敖峰山寺、高坪石佛寺、邮亭佛儿岩等多处。当此龛水月观音雕凿完毕之际,文玠刻下了题记,其中时间为“庚申绍兴十年季冬月念一日题记”,以及他自身的题名“镌作处士东普文玠记”。
四年之后的1144年(南宋绍兴十四年),佛安桥崖壁上新出现了两龛造像。它们分别是——
编号为第2号的造像是一个洞窟,进深有3.5米,在正壁是佛和文殊、普贤造像龛,在洞窟两边的侧壁上,站立着十位观音,她们手中分别持有不同的器物,这是在宋代时期,大足石刻较多出现的十圣观音题材,她们随着匠师在各地的雕凿,出现在峰山寺、普和寺、石门山、妙高山等处,这些造像龛中的观音因为手中持不同的器物,而各自有着自身的称谓,如数珠手观音、宝瓶手观音、宝经手观音、莲花手观音等。佛安桥的十圣观音,则是由多数人家共同捐资雕刻而成,在窟内造像的顶壁上,刻有他们的名字,如古平之、杨劭、古及之、周安仁等。这其中,当时的古贯之夫妇,在其祈愿中特别提到希望见存的两位长辈,“悉皆安乐”,落款的时间是“大宋天元甲子中元日”,也就是南宋绍兴十四年(1144年)的中元日。
另一开凿于1144年十月的是引路王菩萨龛,是大足石刻中不可多得的作品。引路王菩萨的职责,主要是引导亡者进入佛国世界,在敦煌遗存的绢画作品中,就有多身此题材的画像,其中盛唐的一幅作品,菩萨面相丰满,右手执香炉,左手拿莲花,其上悬引路幡,侧身回首状,身后的盛装的贵妇,正跟随菩萨前往净土。佛安桥的引路王菩萨与敦煌图像基本相同,菩萨胸前持竿,上有幡,转身凝视身后的女像。大足与敦煌相距数千里,二者图像的近似,体现出在唐宋时期佛教文化在两地的传播与交融。之所以该龛题材定名为引路王菩萨,除去图像特点之外,还有就是造像题记里,明确记载为此像,同时还有“见存安乐”的祈愿,以及镌刻的时间。
开凿于南宋乾道八年(1172年)的三教窟,可谓是佛安桥石刻的顶峰。这是一个进深达4.7,高3.2、宽3.8米的洞窟。在正壁,是毗卢佛、道君、孔子三身儒释道三教主尊造像,这一组造像的出现,体现出了三教融合在宋代的乡村之中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在这个的洞窟的两侧壁,分别布列上下两层造像,存有20尊像,在这些造像间有造像记,多次提及到造像为尊者,如“弟子杨元佑夫妇发心镌造第五位尊者”,“奉善士古九思认此第十四位尊者一身记”等。现存造像经后世重妆,可辨有大肚形象者,部分造像下方摆放有鞋。结合铭文和造像情况来看,此处应表现的为罗汉群像,与大足一地宋代流行的十八罗汉有渊源。这处罗汉造像不乏有生动之处,如右壁下层最外侧一身罗汉,呈睡姿斜躺在岩石旁,憨态可掬。
佛安桥文孟周造像题记
窟内多数造像旁,还可辨识一些文字,记载了这个洞窟也是由当时民众共同捐资雕刻而成,如出现有信仰佛教的弟子古及之,可能是信奉道教的弟子白大明等;又如一些是为自己长辈而捐资雕凿,这其中有古瞧之祝愿他的父亲得到“福报”,杨元佑夫妇镌造的尊者像,则是希望去世的父亲杨忠友和母亲王氏五娘早日生天,古彦昭、周氏夫妇为在堂的母亲罗氏营造了一位尊者等等,这些发愿文,体现孝道思想观念在民间的影响。还有为自身疾病而镌造,如古大雅、杜氏夫妇,祈求自身早日“眼目光明”。之外,有一则出现在窟正壁右边转角处的造像记,甚为重要,刻“东普攻镌处士文孟周记”十个大字,文孟周的身份,在其它石刻点中也有出现,可知他就是佛安桥最初开凿时的匠师文玠的儿子,他与他父亲一样,在大足境内留下诸多石刻杰作。由此可见,这处洞窟出自于文孟周一人之手。
自佛安桥这个最大洞窟开凿之后,宋代时期有纪年的造像便停滞下来,三十余年的乡村石刻雕凿历程便嘎然而止。这样的历程也出现宋代其它乡村石刻点之中,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一个常见的说法,就是此时宝顶山开始营造一座更为宏大的石窟艺术殿堂,汇聚了昔日大量的匠师,不过,真实的历史还需要更加清晰的认识。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佛安桥石刻,领略到大足石刻乡村中的每一处造像点的出现,都记载着昔日民众真实的意愿,以及他们对石刻文化艺术的认识,由此这些造像点,可谓是一部刻在崖壁上的乡村社会生活史!
文字:李小强
编辑:刘怡君
编审:曾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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