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四年,王后妇妌薨逝,举国哀恸。商王武丁哀恸之余,瞅着刚有起色的王室,又添烦愁。继位四年,有三年时间放手朝政。一年前新得贤臣傅说,加上一直主持后宫的王后妇妌和主政老臣甘盘,武丁正打算带领三人大干一场,偏偏这节骨眼上贤内助没了,真乃断臂之痛啊!
尽管哀恸,尽管烦愁,武丁还是得一边打起精神处理国事,一边挑选接任王后。虽然王室已经式微,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还是天下仅此一家的王室;因此当武丁选后的消息传出去后,有不少家有适婚女儿的侯伯便纷纷将女儿的画像、生辰八字送入宫内,希望能够当上天下第一岳父。
武丁一个一个翻看画在帛上的王后人选,突然顿住,久久凝视画中人不愿将目光挪开。
陪同武丁选后的傅说伸长脖子一看,脸上浮上笑意,赞道:“天姿国色,天姿国色!”略顿一顿,试探地问,“大王想选子亳为王后?”
武丁将目光移向旁处,果然见帛上有红色的“子亳”二字。
武丁问:“她是亳邑亳氏?”
傅说答:“正是与大王同宗同姓的亳邑亳氏,亳侯季女。”
亳邑是商朝的第一个都城,第十任商王仲丁将都城从亳迁往嚣的时候,封自己的一个儿子为亳侯,留守亳邑,称亳氏。所以说子亳和武丁(子昭)虽然隔得有点远,但都是如假包换的成汤后裔,是远房亲戚,如果他们婚配,岂不是亲上加亲?
武丁的眼睛亮了一下:“子亳的性情你可知晓?”
傅说答:“小臣专门打听过,子亳性情温和而不失刚强,善御、射,喜书,十三岁起便帮助亳侯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武丁疑惑地盯着傅说,问:“你怎么知道?认识?”
“不不不,”傅说连连摆手,“小臣不认识。大王忘啦!画像送进宫来的时候,大王让小臣先帮着看看,如若有形象不优者,就不要拿给大王过目了。”
武丁将画像叠好装进随身皮囊,站起来,问:“你就那么笃定,我会选子亳?”
跟着站起来的傅说说:“小臣不笃定大王会选子亳,小臣只是笃定男人会选子亳,况且小臣打听的可不止子亳一人。”
武丁郑重地说:“如若她只有美貌,我想我是不会选她的。”想了想,吩咐傅说,“你去送聘礼吧。”
“何时启程?”
“明日。”
三个月后的秋天,子亳和武丁大婚,子亳改称妇好(古音子),成为继妇妌后武丁的第二任王后。
那一年,武丁45岁,妇好16岁。
次年夏天,北方边境来报,强敌土方入侵。
武丁马上召开朝会。商量应对之策。有人主张不抵抗,让强敌抢掠一番自会退去,有人主张狠狠还击,打他个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众爱卿稍安毋躁!”武丁制止众臣,说:“我大商虽不能横扫天下,却也不是砧板上的肉,谁想剁就可以剁的。我决意派兵驱敌。”
傅说问:“大王打算派多少兵?”
武丁说:“三千。”
傅说提醒:“王室直属正规军只有六千。”
武丁想了想,说:“挑两千精兵,我御驾亲征。”
众臣惊呼:“大王不可!大王御驾亲征,谁来主政朝廷?倘若有人趁机作乱可如何是好?”这里的有人指的是以盘庚孙为首的不服武丁的王室成员。
武丁环顾众臣:“好,我不出征,你们谁来?谁来?”
众臣沉默不语,无人出列自荐。
这样静默了好一阵,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王,妾愿意领兵出征。”话音未落,女子已进入殿内,款款步向武丁。
武丁及众臣定睛一看,这不是王后妇好吗?
“妇好,”武丁赶紧迎向妇好,“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有敌人入侵?”
妇好向武丁施礼,说:“妾方才在宫门外碰着信使了,见他神色焦急,想着莫不是有重大军情,特意来看看,也许能替大王分忧。”
武丁凝视妇好片刻,转身走向王位,吩咐傅说:“傅说,你来占卜。”
傅说当众烧炙龟甲,待龟甲烧出裂纹后,他同几个老臣一起细看、解读,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妇好出征大吉。
这就是武丁甚至整个商朝时期被神话的占卜,占卜结果往往比商王的话还有信服力。
就这样,妇好顺利取得了首次带兵的权利,不过武丁只给了她1500个兵士和十辆战车。
武丁将自己特制的檀木战车赐给妇好,又赐她象征兵权的两把铜钺,另又赐一件与战事无关的玄鸟玉佩。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被商人尊为先妣,亦是商族图腾。出征之际,武丁赐妇好玄鸟玉佩,可谓意义深远。
妇好很感动,立誓如若不能打跑土方绝不回朝。
武丁时期还没有既定成文的兵制,战术也都简单粗暴,多是两军面对面厮杀。
妇好在亳邑时常借田猎练习实战本领,加上善于思考,慢慢的也总结出了一些作战技巧。
武丁将妇好往北送出十里以外,叮嘱再叮嘱,然后又目送妇好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这才忐忑不安地往回走。
妇好到达北方边境时,土方刚抢掠一番而去。
土方是位于王都正北方千里之外的一个游牧民族,非常强悍,时常入侵商边境,抢夺粮食、布匹、食盐,甚至还掠夺人口。
商王室有能力时就派兵抵抗,虽然输赢不定,但多少可以灭灭他们的威风,让他们不至于太猖狂;若是没有能力时,就只能让他们抢掠,能做的就是让边境上的子民往南迁,有点类似割地求和的意思,只是撤走了土地上的人——也不能完全撤走,得留一部分当炮灰,不然土方就向南挺进,可就威胁到王都的安全了——所以土方占领的土地越来越多,商朝的土地越来越少。
妇好率领部队沿途追赶,两个时辰后终于在一块开阔之地追上了欲往西去的土方。
双方摆开阵势,准备大战一场。
战争一触即发之际,妇好手执铜戈,腰佩短刀,率先出阵,但她并未冲阵,而是向土方喊话:“如若你们将财物归还,且保证以后不再犯我大商边境,我可以让你们走。”
土方那边一个看似头领的中年男人大声回话:“到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不过你可以抢回去,如果你能打赢的话。”说完,嘲讽的大笑起来,身后的手下也跟着大笑。
妇好高声说:“这可是你说的,你最好不要后悔。”话音未落,一车当先向对方阵营冲了过去。
一时间,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惨烈作战,妇好险胜。
土方还算说话算数,将抢得的财物留下,带领残兵败将继续西去。走之前头领问妇好:“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妇好嫣然一笑:“大商王后妇好。”
土方头领直到此时方知妇好不是男儿身,有些羡慕地说:“商王好福气哪!”
妇好说:“大王与我有一个共识,大商的土地绝不容许他人践踏。”
土方头领尴尬地朝妇好抱了抱拳,然后带着手下走了。
妇好把战场打扫一番后,也踏上了归程。
首战告捷,而且敌人是多年的心腹大患,妇好的地位在武丁和众臣心中得到猛然提升,武丁更是亲自驾车郊迎妇好凯旋。
从此,妇好上朝听政,与傅说同为武丁的左膀右臂。
武丁将祭祀天地祖先、占卜、宴飨等重要事务均交由妇好去办,有时也派妇好出外巡视,管理籍田、奴隶;最多的还是派妇好出征,御强敌或者讨伐不听王命的侯伯。
因妇好功勋卓著,几年后,武丁封妇好为一方之侯,赐给她非常富庶的土地,允许她有自己的军队,可在封地与王宫之间随意居住。而妇好则须遵王侯之礼,向武丁朝贺纳贡。
妇好一生征战无数,少有败绩,遗憾的是,她没能与武丁白头,牺牲在了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当中。
当王都周围的方国都臣服于商后,武丁并不满足,而是将目光瞄向了千里之外的荆楚。为什么要出兵地势复杂且路途遥远的荆楚?难道是武丁打仗打上瘾了?
非也。
原来,武丁听说荆楚一带有丰富的铜矿。拥有铜矿就能铸造更多的兵器。有更多的兵器,战斗力就可以提高。
武丁开始也并没有要打荆楚,而是派使者出使荆楚,让荆楚臣服大商,可自由潇洒惯了的荆楚并不想有一个上司压在头上;况且荆楚压根没见识过商朝的强大,人家根本不怕,于是很客气的拒绝了使者。
自认为已经天下无敌的武丁哪受得了荆楚的无视,立即点兵亲征不知天高地厚的荆楚,誓要打到他俯首称臣为止。
身怀六甲的妇好柔声劝说:“大王不可冲动,荆楚湿热,多有瘴气,加之不熟地形,妾怕……”
武丁接过话来,说:“王后怕我未战身先死,还是打不赢荆蛮?”武丁称荆楚为蛮,有轻视之意。
妇好忧心忡忡:“妾担心大王。”
武丁轻抚妇好孕肚,安慰道:“不用担心,好好养胎,等我凯旋。”
武丁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抑或低估了荆楚的实力。他进入荆楚地界200里处的山地时,与荆楚进行了一场遭遇战,略占上风。荆楚逃,武丁追,追到三十里外的一块凹地时,荆楚一方不跑了,调转头往武丁他们冲来,诡异的是,荆楚一方的士兵越来越多,几乎五倍以武丁一方。原来敌人早有埋伏,武丁大叫一声不好,想向后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许多敌人。
没有退路了,只有死战,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武丁带领手下左冲右突,刺杀敌人无数,可终究寡不敌众,他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就在他快要葬身战场时,一辆战车冲了进来,将他救了出去。
救他的是妇好。
原来,武丁走后,妇好越想越不放心,于是悄悄占卜,结果大凶。妇好生怕武丁出事,挺着孕肚,急忙带上自己的五十个精兵,一路追赶武丁,终于在危急关头赶到,救出了武丁。可是因她挺着孕肚,身子不如平时灵活,在交战时被敌人刺伤,流血不止。等武丁、妇好和少数几个跟着逃出来的将士终于摆脱敌人的追击时已经是快两个时辰后了。这时候武丁让车夫停下车,他下车向妇好的战车走去,却发现妇好已经倒在车厢里,身体浸在血液里。
妇好牺牲了!一尸两命,时年33岁。
武丁悲痛欲绝,强撑着回到王都。
后来,武丁重整兵甲再次出征荆楚,终于打败了荆楚,也算是为妇好报了仇。
回去后,武丁并未将妇好葬入王陵,而是葬在了王宫内他办公的旁边,墓地上又建了一座享堂,专门用来祭祀妇好——后来,每次出征前,武丁都会先来祭祀妇好——又因为担心妇好在阴间没人照顾,又先后为她举行了三次冥婚,将她与三位先王婚配,让她在阴间有夫君保护。
妇好的一生虽然短暂,却辉煌无比。她在中国历史上有太多的唯一:唯一身经百战的王后;唯一被封侯的王后;唯一不仅不要王室供养,还向王室纳贡的王后;唯一夫妻情深却分居两地的王后;唯一被风光葬在王宫内的王后;唯一被配冥婚的王后。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王后,居然在史书上(包括正史和野史)未被只字提起。若无考古,若无甲骨文的出现,妇好的名字也许将会永远尘封在历史的尘埃里不被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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