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世纪的世界是属于蒙古帝国的,凡蒙古帝国铁蹄到达的地方几乎都被踏平了。该世纪中期,在东亚土地上相继灭了西夏,金,大理三国后,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南宋。
宋蒙两国的战争从小战逐渐变演变成大战。1259年,蒙古大汗蒙哥亲自来攻钓鱼城,想从川蜀开始一举灭宋,毕竟此时的蒙古兵团天下无敌。但钓鱼城之战蒙古大军没能如愿,蒙哥大汗竟然都阵亡了。蒙古军带着挫败感和无比的悲痛撤军,宋朝军民终于有喘口气的机会。
这一仗大宋的将士表现得都很英勇。特别是其中的刘整将军,前后屡立战功,其后升任泸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抚副使,连升好几级。
刘整是谁呢?这是本文主人公之一,北地邓州穰城(今河南邓州)人。沉毅有谋,善骑射,可以说智勇双全。曾随南宋名将孟珙攻打金国的信阳,任为先锋,夜里率十二勇士擒回了信阳城守将。可以和三国演义中的甘宁百骑劫曹营媲美了,当然还有残唐第一勇将李存孝,有十八骑取长安的光环。总之,刘整是一位厉害角色。
另外,刘整曾经的伯乐兼上司赵方对儿子说:“刘整才气横溢,汝辈不能用,宜杀之,勿留为异日患。”如此,更加印证了刘整确实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当然也会有些狂傲难驭,不好惹的性格特点。
也许刘整的突然冒起太扎眼了,这原本一北方逃来的偏将一时把江淮诸将甩在身后,于是有人出面表示不爽了,他就是本文另一主人公吕文德及其弟吕文焕等。
吕氏兄弟其实也是宋廷里的名将,而且功劳显著,先是川中钓鱼城之战,再是守以襄阳为重点的荆湖防线。吕文德是淮南(今安徽)人,抗击蒙古发家,吕氏兄弟三十年间转战江淮、荆湖、川蜀之间,逐渐形成了吕氏集团军。
此时南宋朝廷已经是苟延残喘,乌烟瘴气了。“蟋蟀宰相”(为让皇帝更开心、专业的斗好促织,也就是蟋蟀,其专门研究蟋蟀,发表有博士水准的学术论文《促织经》,故荣获该称号)贾似道把皇帝忽悠得斗蟋蟀去了,自己在朝中一手遮天。今天打压这个人,明天斗那个人,就是不敢惹蒙古人。还颇感身系国家存亡,独木难支。
吕文德早与贾似道结盟了。朝中有人我怕谁。刘整就和驻守襄阳的吕氏集团军怼上了。刘整这名字也太不给力了,似乎生下来就是给人整的。每次议兵,刘整都慷慨激昂的献上克敌谋略,吕文德就一概否定。每次出兵,刘整都是很拼命的,但功劳是没有的。狂傲的刘整也不是善茬,有时在公共场合把吕氏集团的文官武将痛骂一阵。
吕文德就贿赂贾丞相把刘整顶头上司四川制置使换成俞兴,俞兴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一个被刘整痛骂过的小人,擅长设计诬陷、挖坑陷害等各种技能,就这样刘整很快就到了恨与痛边缘,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1261年,刘整带着仇愤降了蒙古,投奔忽必烈后,立刻被重用为成都路兼潼川路都元帅,相当于两省军区司令吧。
刘整终于逃离了南宋吕氏集团的蹂躏,此刻颇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快意。心情一好,脑海里的谋略也高明起来了。经分析得出:大汗攻南宋的关键和自己报仇的关键都在同一个地方,那就是襄阳。宋国腐败朝廷里能打仗的只有襄阳吕氏集团军了,襄阳又是南下的屏障,破了襄阳,南境大门就敞开了,唯有倾力取了襄阳,全歼宋军主力,才能突入南方灭宋。当然,灭了让他吃尽苦头的吕文德集团也是重要目的。
刘整再朝觐忽必烈时,慷慨陈词,呈上总结出的灭宋八字方针“欲灭宋国,必克襄阳。”接着说“先攻襄阳,撤其捍蔽,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得下也”。大臣们或许不喜欢他的狂傲,或许和吕文德一样猜忌他,或许是担心他这个降将的忠诚度,纷纷表示这个方略不可用。刘整又进一步作了分析,忽必烈毕竟还是雄才大略的明主,点头之后,一句“朕意决矣”顷刻间平了满朝争议。
1268年,受命灭宋的元帅刘整和阿术(蒙古大将)率蒙古大军杀奔襄阳。和昔日的同僚,也是仇敌的吕文德、吕文焕对阵于城下。决定历史进程的襄阳之战拉开了序幕。
国仇私恨,终于有了了结的时候。
襄阳城池坚固,地势险要,吕氏兄弟经营几十年,将帅与士兵也算齐心协力。刘整也在盘算如何攻陷它。强攻已经尝试过了,损失惨重,蒙古骑兵发挥不出优势,宋国火药技术是当世最先进的,更要命的是荆淮水师,也是无敌的。
于是刘整采取围困之策,打算困死襄阳。同时阴谋双方搞外贸交易,在襄阳旁边的樊城置榷场。派人去商议时,老糊涂的吕文德竟答应了。刘整立刻就地筑起碉堡,断了襄阳的羽翼和粮道。吕文德发现后气得吐血,一病不起。
接着刘整把组建的蒙军水师日夜操练,果然效果不错,加之刘整对宋廷的戎务又十分了解,在汉江上,把宋廷的两淮水师打得大败,从此,襄阳又少了江淮水师的支援。
襄阳形势日益糟糕,12月,气病的吕文德也死了,守军士气低落,其弟吕文焕接手帅位,熬了一年多,宋军粮草和衣甲也将告罄,援军的东西送不进来。只有四川援军利用春季汉江水位暴涨,钻空子送了一部分军资来,江淮来的援军都被挡住了。
刘整于是又运用了新招,索性全力消灭各路援军,这就是对后世军事家影响深刻的“围城打援”,如果宏观性更强一点,就归纳为“围点打援”。宋廷能去支援的军队都派去了,但一股股被歼灭。
1272年初,刘整被加封为诸翼汉军都元帅,统领所有汉军,又狂傲了,一日,吕文焕在襄阳城上观敌,刘整立刻跳了起来,恨不得飞过去和他打一架,快点解决这个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吕文焕似乎更恨这个刘整,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整死这国贼走狗,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此刻所有的恨就凝聚在箭头上,“嗖”的一声,终于射中了这狗贼的肩膀,但吕文焕肠子再一次悔青了,忘了用毒箭。
刘整气炸了,旧恨添新仇,几个月后,不惜一切代价攻破了樊城,城郊区和城内的一律屠杀。
此时忽必烈已经称帝了,在大都建国号大元,元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襄阳身后的大宋早已是朽宋,襄阳城里弹尽粮绝,将士饿得东倒西歪,不时有新尸体被吃,城内角落里零弃的残尸也没人掩埋,臭气令人窒息。
那一排排奄奄一息的守城兵将,似乎只需一阵风就可以把他们吹毙。吕文焕再也唤不到几个还能走得稳路的部下,已无法擂鼓聚将,更别说用兵。因为刘整,他必须咬牙不能低头认输;对于宋廷,这么多年与吕氏集团捆绑在一起,也得尽力而为,当然这几年也一直在尽忠尽责,但宋廷还有希望么?他不敢再回头去想,孤城落日里,只剩下一声仰天长叹…
1273年,困守襄阳六年多的吕文焕带领吕氏集团残军降元了。
襄阳之战中两个人的较量结束了。
彼此恨透的刘整和吕氏也相互见面了。也许刘整带着讥讽和无比成就感鄙视了一番吕文焕,吕文焕也唾骂了一阵刘整,但他们终究还是有一个沉默后的默契,因为他们又成为了同僚。
1276年,吕文焕也自请先锋,引元军攻陷宋都城临安,未几,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