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世纪40年代的最后时刻,川西所有的人,似乎都在为了那已不多的光阴,急促地奔跑着,旋转着。
特别是苦于逃命的蒋介石国民党部队,当蒋介石由空中飞逃后,川康公路便成了胡宗南部队的“专利”单行道,官兵都是一股气地面向西涌动而去。
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把截断川康公路的任务,交给了第十六军.该军立即指令第四十八师为军的先头部队,向川西挺进。
12月14日晚8时,解放军第十六军军长尹先炳、副政委吴实、参谋长杨俊生电令本军各师:
(1)四十八师渡岷江后由此向南配合四十七师夺取乐山,尔后攻取夹江、洪雅后战备集结。
(2)四十七师配合四十八师进占夹江后战备集结千佛岩、芦溪口之线。
(3)军直及四十六师战备集结夹江及其以北地区。
(4)十万分之一图多数不准确,不能确定具体集结日期,但各部务必每日以四十公里以上行程急进、
15日,第四十八师接受先出任务后,师长王晓、副师长张培荣、副政委姜思毅率队由荣县出发强渡岷江,很快抵达洪雅一线。
这时,驻守洪雅的刘文辉部第四一〇团已随军宣布起义,其第一三七师也奉命在前日开到这里执行阻击胡宗南、王陵基残部外逃的任务。
该部在昨日下午进入洪雅县城后,立即部署了对这一地区的防务:
除留第四一〇团一营守城外,将二、三营布防在丹棱的高桥、张场一带,将第四O九团布防在丹棱的仁美乡和洪雅的新庙一线。
同时,召开了城区各界人士参加的宣布第二十四军起义大会,成立了“洪雅县人民临时自治委员会”,维持地方治安,做好迎接解放军的准备。
洪雅中共地下党组织于15日即派党员杨廷楷到夹江迎接解放军。
17日凌晨,国民党四川省王陵基主席,在得知刘文辉第二十四军驻洪雅部起义并在此地布防的确实消息后,特约集胡宗南“王牌军”第一军一部三个团参战。
国民党军向防守在高桥、张场、仁美、新庙一线的起义军发动了强攻,王陵基出动了两个保安团的兵力向驻洪雅县城的起义军一个营发动进攻,试图打开由此地逃窜西昌的道路。
起义军英勇抵抗,打退了敌人的数次进攻,后终因武器装备较差,军队的整体素质都欠佳,在这次战斗中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四连连长陈德明以下官兵牺牲20多人,伤100多入。剩下的人仍在顽强抵抗着。
眼看敌人就要突破洪雅防线,在这危急时刻,解放军第十六军第四十八师在完成追歼乐山逃敌任务之后,从夹江方向向这枪声正急的地方赶来。
该师当即命令第一四三团前往洪雅县城救援,其余部队接替起义军第一三七师阵地投入战斗。
经两个多小时的激战,第四十八师和第一三七师共俘敌100多名,将敌击溃。
解放军第四十八师在进占洪雅之后,立刻在此地建立和巩固地方政权,准备下一步的决战。
第十六军在占领名山、夹江后,根据兵团要求立刻截断川康公路的命令,即率本军各师向西直插川康公路附近的蒲江、黑竹关一带,力求协同友军完成围歼国民党军于川西盆地的任务。
第四十八师在抵达黑竹关一带后,得知此线已被刘文辉起义部队所守卫,即顺川康公路挥师向北,进击到邛县城以南的南河坎一带.
与第十二军联系上后,该师再向川康公路以东的复兴场、西崃场地区寻敌前进。24日,该军军前指在军长尹先炳等人率领下进驻蒲江县城,紧临火线指挥战斗。
第四十六师在师长齐丁根、政治部主任王猛的率领下,进至蒲江县城东北方向5公里处的中兴场、高桥场地区;
第四十七师主力和军指进至丹棱;
第四十八师快速行军即赶到了川康公路上的要隘险地黑竹关、大塘铺、大兴场地区,截断了胡宗南部向南的逃路。
这时,退集于归西的国民党军数十万部队在解放大军的威逼下大部宣布起义,而李文兵团却率其七个军仍企图南逃。
就在解放军第四十八师抵达黑竹关后的同时刻,李文下达了分两路向南突围的命令。
解放军第三兵团第十二军,立刻在邛崃的桑园镇、童桥、高山镇、固驿镇之北线阻敌,第十军在新津一带阻敌。
由此从表面上看,处在铺江一线的第十六军,在前有第十二军、右有第十军的屏障下,好像此刻离敌还远,无什么硬仗可打,这个军的各师也故仅是做了一般的戒备。
25日清晨,位于蒲江县城东北方向9公里处熊营的第一三七团警戒哨兵,突然看到晨雾中竟冒出了打着国民党军旗大摇大摆的队伍,正从东北方向走来。
这般敌人在行至中兴乡吴山坡(现天华乡白塔村)时,由于连日行军长途跋涉,疲惫至极,一下吴山坡,便到处拔老百姓地里的萝卜吃,一副似乎是许多天没吃上饭的狼狈相。
就在这时,解放军第一三七团阻击的枪声紧跟着喊话声响了,在开始时,战士们的确也并没有把这股四处抢东西吃的敌人放在眼里,但是战斗却越打越激烈。
敌团长亲自骑白马下山督战,成连成营的敌人很有秩序地轮番向解放军阵地展开攻击。
战斗打得远不像第一三七团原预料的那样顺利,到这时,才引起了此线解放军各部的高度注意。
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当面国民党军非小股逃窜之敌,而是李文兵团的主力部队第一军第一师。
第一三七团多路向敌实施穿插分割,夺取了吴山坡阵地,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有12名战士牺牲,伤60余人。
同时,防守在高桥的第一三六团从当地老百姓口中了解到,此地在昨日已有大批的国民党军经西蛛场西去。
该团毅然向北作前伸侦察,果然发现国民党军大部队正借助大五面山的遮掩,成多路纵队经敦厚场、两河口、李三遍等地向西行进。
经短暂战斗接触,从被俘俘虏口中得知,当面之敌果然是李文兵团的主力,其军的番号仅侦知的就有四个之多。
这一意外情况,当即逐级上报到了野司。从多方情况分析判断,李文兵团正是企图绕过解放军第十二军控制的邛崃一带的阵地,从邛崃东南至寿安场之间突围逃窜。
而第十六军的部队则就完全处在了敌突围方向的正面,特别是第四十六师正处在敌突围的主要方向上。
刘伯承、邓小平迅速电令第十六军,要尽一切最大努力堵住这个口子,并要求杨勇、杜义德加强该方向上的兵力配置。
第十六军根据上级的统一部署,立即调整部署,收拢该线所有部队,迅速以蒲江西崃场为中心作向心集中运动,做好堵截围歼敌人的决战准备。
同时考虑到敌兵力较多,战线又长达30余公里,仅靠第十六军三个师单纯地阻击是很难全面堵住的。
还必须视情发动积极地进攻才能以先发制人的攻势,制止住敌人急切逃命的势头。
遂令第四十六师除留少数部队控制要点外,主力当即向敦厚场、西崃场地区发动进攻;
第四十七师主力迅速北进,准备从右翼向寿安场、松华场、面驿镇地区进击;
已达川康公路黑竹关的第四十八师立刻挥师向北,从邛崃西南13公里处的青石铺下公路,向以北的大兴场、复兴场地区进击;
军预备队第一三九团迅速进至夹江、洪雅一线防守.栏截由中心战场漏网溢出的残敌。
25日这天,第四十八师第一四三团一营作为本师的前哨,由青石铺下川康公路,返身向东4公里,抵达蒲江县复兴场、参加堵截胡宗南部的作战。
该营张继勇营长在复兴场第四十五团防地附近,突然发现前面有部队行进。
从其杂乱的队形判断,当面部队很可能是国民党溃军,张营长急令通信员通知随先头连第三连开进的副营长,注意敌情,准备战斗。
果然,第三连的前卫尖兵很快与敌接上了火,该连当即迅速展开战斗队形,向敌扑去。
正洋洋得意计算着再走几公里就登上川康公路的国民党军官兵,是李文兵团第一军五十四团三营,在以往的战斗中也常常是打头阵、当尖兵。
他们曾狂妄地自称是"老子天下第一的第一”。面在这时,冷不防竟有来势迅猛的解放军迎头打来,却顿时慌乱成一团,调头回窜。在稍微定了下神后,便开始组织力量发起突围。
解放军第三连紧追在后,将该股敌人压缩在复兴场西北约1公里的高河坎一带。
高河坎是这里的小地名,真正标上地图的名字叫三营庙,也许纯属巧合,国民党军这支号称“天下第1军”、“主力的主力”的第三营,真的要在此入“三营庙”葬身了!
如果此时俯视整个战场,此地也正是整个国民党军成建制部队向南逃窜的最远点,自从解放军阻击部队在这里筑起一道火网后,国民党军就再也没有能越过这三营庙半步。
高河坎,是临河的一个小村寨名字,方圆约有1公里,住有庄户人家20余户。
而此地的得名,显然是因为山岩下的那条临溪河,这里河面宽处有100多米,河中水虽浅但常年不断。
国民党军第三营被解放军追击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后,便退守到这高河坎上,在陈菜园设置了机枪阵地,重点设防。
国民党军占据的这个地方,从地形上看是很险要的,这里四周有岩石作墙,构成了天然的屏障,岩墙的外面都是水田,而靠河的一面已被河水冲塌出一个缺口。
最初,解放军攻击部队正是看上了这个缺口,英勇顽强地向河坎上的国民党守敌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都未能奏效。
鲜红的血,滴滴溶入河水中,改变了河流的颜色。这河流,流过国民党军第五兵团指挥所附近的西崃场,国民党“天下第1军”全军覆没的血水也流入此河。
这河流由高河坎向东蜿蜒40余公里汇入新津南河,这里是由胡宗南主持召开的国民党军在大陆最后一次高级军事会议的地方,这河流才再注人岷江、长江。
而那由高河坎到新津的40公里河流沿岸,却正是国、共两军最后决战的主要战场所在。
自从高河坎的第一滴鲜血流入河水中后,也就宣布了以这条河流流域为主要战场的战斗开始。
临溪河,一条不显山露水的小溪小河,但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史上,应该是一条不同寻常的河流。
解放军第一四三团一连与高河坎这股敌人打响后,该团各连迅速赶到复兴场附近,立刻投入到战斗中。
这就使虽然在火器方面占优势的国民党军第二营在兵力数量上又处在了劣势。
走在后面的其他国民党军正想赶上来增援,但已来不及了,解放军各部队在迅速展开作战队形后,把占领的阵地转眼间巩固下来,构成了严密的封锁线。
在发起攻击前,第一四三团各连组成了突击组、火力组、炸弹组、枪榴弹组等小组,大家出谋献策,决心打好南线阻击敌人的第一仗。
团指挥所即设在高河坎对面,本团的所有重火器都集中到了这里,担任主攻的一连指战员紧张地做着战前的准备。
一营张营长亲自到前沿选择冲击道路和检查各连的战前准备工作,密切组织好重机枪、迫击炮与步兵之间的协同作战。
攻击令发出后,架设在高河坎对面的重火器瞬间爆发出了怒吼声。
一连突击组的苏继方、高舍才等五个人手端冲锋枪跃出了战壕,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疾速越过河水,迂回到岩墙西北角.由守敌背后从水田一侧发起了攻击。
一连在突击组扯开个口子后,紧跟上来,攻入敌人据守的高河坎,然后向纵深发展。
张营长当即命令三连沿河边由河正面冲过河去。凭险据守的敌人拚命顽抗,河水中溅起朵朵水花。
弹雨中,三连指导员首先带着一班和三班的战斗小组端着轻机枪攀上了河坎,一阵阵激烈的枪声像飓风般卷向敌人,九连也从北面突人进高河坎,各种爆炸声连成了一片。
激战半个多小时后,国民党军这支所谓王牌部队就再也招架不住,纷纷举手投降。
战士们经过搜索,从猪圈内,从柴火堆中,从床底下等地方,抓出了许多抱头连声叫喊“长官饶命”的国民党军官兵。
经清点,此战斗共俘虏敌副团长杨维汉以下339人,毙伤敌37人,缴获当时最新式的重武器无后坐力炮两门,枪支420余枝。
25日这一整天,在蒲江、邛崃、新津地区,一个堵击围歼国民党军胡宗南溃军的包围圈逐渐形成。
北线,第十二、第十一、第十军在西起邛崃,东至新津,40余公里的战线上,与国民党军李文兵团三个军建制的部队展开了激战南线。
第十六军以六个团的兵力,在西起高河坎,东至寿安场,30余公里长的战线上、与李文兵团四个多军建制的部队展开激战。
从整个战场来看,南线战况最为紧张。四野一片枪炮声和喊杀声,震天动地,几十里外可闻。包围圈在逐渐缩小着。
南线左翼第四十八师在攻下高河坎后,涉临溪河,快速北进3公里多,将战线推至致和场、板桥铺一带,与敌形成对峙局面。
右翼第四十六师第一三七团在攻下吴山坡后,又单独出击,至下午3时,已歼敌2000余人。
除派少数部队押送俘虏到蒲江县城外,其余部队继续追敌,至寿安场附近董口村歼敌一个团。解放军战士李云、牛在清、陈春生、黄海群、刘宗明等7人牺牲。
黄昏时,该团将战线向北推至大五面山东端的山下松华场一线,与敌在军围坝一带的主力部队第六十九军发生激战。
中路第四十六师第一三六团与数倍之敌血战于西峡场、敦厚场一线。
该团除令二营留少数兵力控制高桥东北走马埂制高点(海拔562.2米)及附近要点外,其余各部成多路纵队三个方向对敌展开攻击,冲入敌群。
战士们以抵近射击、手榴弹、刺刀打得敌人无还手之力,到下午3时过即俘敌2000余人,将战线推至西崃场以北的大五面山西端主峰青大山脚下。
敌凭借险峻的山势才暂时稳住了阵脚、并趁势发起反扑。解放军第一三六团推至西崃场以北的阵地相继失守。
第四十六师急令进至高桥的师第二梯队一三八团跑步北进,加入战斗,增援第一三六团。
天近黄昏时,两团经过一番血肉拚搏,才将敌击退,敌军遗弃尸体、伤兵、骡马、枪支、火炮、弹药等遍地。
晚7时,第一三八团攻占了西崃场,团长于秀清得知敌军退至于东北方向10公里的马福庙一带时,除留下炊事员做饭外,率队直奔东北方向,在深堰子制高点与敌人形成对峙。
第一三六团趁机向西崃场以东发展,攻占了李山偏、两河口、敦厚场一线,与右翼的第一三七团在松华场附近衔接起来。
在敦厚场高山府战斗中,张广庆等三名解放军战士牺牲,其遗体即安葬在敦厚乡双流村。
此时,国民党军已被赶出小五面山,退集到临溪河以北的大五面山,战线也就暂时稳定在了大五面山南侧的临溪河北岸地区。
这天夜晚,深知如此僵持下去只有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李文,歇斯底里命令国民党军所有重武器集中优势火力于西崃场东北干溪沟方向,企图从此打开一个突围的缺口。
守卫在这里的是解放军第一三八团,在连天的炮火中,他们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其一连、八连、九连阵地多次被敌攻破。
战士们又用刺刀、手榴弹等近战武器将阵地夺了回来,将敌击退。
但敌的炮火仍未减弱,羊群般的敌人又轮番向第一三八团的阵地发动进攻。
阵地前已是焦土一片,交战双方的尸体谁也没有时间去清理,堆积在阵地前又成了临时的防御工事,喷射着火焰的枪口从尸体身下指向对方。
面对如此多的敌人蜂拥般妄想集中兵力于一点的疯狂攻击,第一三八团团长于秀清、政委王希圣等领导一面连忙向师部报告此处的紧急情况,一面作坚决堵住敌人的最坏打算。
怎样才能守住阵地呢?眼下的情况很显然,仅靠第一三八团一个团的兵力是很难阻挡得住敌人数十倍兵力的轮番攻击。
若拚全力单纯地固守,那么全团就会出现很大的伤亡,其结果也就会有守不住这个口子的危险!
团领导议定,为了堵住当面之敌,应立刻改变原来的防御战术:
以毒攻毒方能解毒,以攻对攻方能解攻,把交战战场引到敌人的阵地上去,首先是要摧毁对前沿阵地威胁最大的敌炮兵阵地。
最后决定派出由全军战斗英雄、三营营长桑金秋率领团预备队七连120多名战士,在午夜12时,利用敌之翼侧接合部的间隙,顺山沟插入敌后袭击敌人,打乱敌人的后方。
七连在桑营长的率领下,当夜秘密插入敌阵地内远达4公里多,以迅速的动作抢夺攻占了郭石桥附近的两个山头,活捉国民党军第九十二师青年营营长等300多入。
又将敌两个连俘虏,交由孙副指导员带队押送回西崃场。途中,又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敌入“主动”加入俘虏队伍,等到了西崃场时,一清点俘虏数量竟多达700余人。
桑营长在把俘虏交孙副指导员后.立刻组织火力猛然袭击敌炮兵阵地,使敌炮阵地陷于瘫痪,再难以发挥火力,缓解了前沿阵地的紧张态势。
而这一地区离李文的兵团部,又仅有3公里多,深夜的激烈枪声使李文大惊失色,连连追问枪声从何而来,为何这么近。
七连又相继不断地出击附近山头,变换位置打信号弹,吹军号,迷惑敌人。
李文等国民党军将领误以为解放军主力已攻进其纵深,惊恐万状,心想再难由此方向突围,便不得不下令停止在干溪沟方向的进攻,移兵别处。
七连在完成扰乱敌后方的任务后,还俘虏敌人近两个营,在天亮前返回到前沿阵地。
这天夜晚,第十六军指挥员紧急商讨研究对策,认为当面之敌已占领有利地形,而本军部队经连日的行军和一口的紧张作战,较为疲劳。
第四十七师又未赶到,前沿阵地兵力过于单薄,慎重决定下令:各部暂停进攻。趁机组织炮兵火力,调整部署,待本军主力和增援部队到后,再发起总攻。
至此,一条以大五面山为两军交战线,东西长达30余公里的战线出现在了两军指挥员的作战地图上。
国民党军借助山势为屏障,暂时迟滞了解放军的攻势,但也再无力把对方赶过临溪河,打通由此向南突围的道路。
背水作战的解放军第四十六师部队,在此时虽然士气高昂,但也因战线过长,尤显兵力不足。
整团整营的兵力向大五面山上各个要点口子上一放,就顿觉捉襟见肘,兵力不敷分配了,也就一时再难向敌发起更强烈的进攻。
25日晚和26日一大,两军对垒,僵持在了一起,枪炮声虽不断,但双方都仍无较突出的进展。
仅从地理形状上考察,笔者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布局,此役竟是由三个环中相套的菱形战场组成:
从整个川西战场看,这是一个大菱形,中等菱形地的战场,是随着解放军包围圈的逐步缩小而形成的:北到大邑县城,南接邛崃县的固驿镇;西起邛崃县城,东至该县的高山镇。
在这块东西宽仅9公里、南北长20余公里的菱形地段上,许多硬仗和恶仗都在此地展开。
国民党军胡宗南部在最小一个菱形战场地里的最后血战,是在邛崃县与蒲江县的交界处展开的。这块菱形地东西长约6公里,南北宽3公里多。
话说当年川西成都战役正激烈时,解放军各路大军对退到此地的国民党军达成了合围。
解放军第十军第二十师第八十八团,由新津西南的永兴场经羊场向西出击,直趋固驿镇,与正西窜的敌人齐头并进;
第八十九团由新津以西的牟场西进,直出固驿镇南的新庵子附近,兵锋戳上了由此南逃的李文兵团本部的屁股,并从中间截下了其南撤队伍的一个“尾巴”。
国民党第六十九军殿后部队立刻进行拦阻、掩护大部队撤退。第八十九团也迅即在新庵子一带组成一道封锁线,未来得及逃过这一线的国民党军大多数被俘。
此战结束时,该团在此地共计俘敌5000余人。
当时,国民党军于退却到新津以西后,在向南的继续败退路线上选择了经蒲江县到雅安的路线。
当李文和参谋长吴永烈在打开军事地图确定具体行军路线时,手指所指处有一个非常显跟的地名,其名字也姓一个“军”字,称为军田坝。
顾名思义,这军田坝一定和“军队”有关,也必定是一个驻军方便和行军能进能退的好地方。随着李文的点头称许.这条行军路线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而实际上,这军田坝虽然姓“军”,却是极不利于军队行动的。
仅从地图上看,这个两山夹一平原的走廊式地形、地形较开阔,一条乡间上路向西蜿蜒不到10公里,便是西来镇,可通过此地直接插上去雅安的公路,非常利于西逃的战术目的。
但是,这军田坝的实地情况却并不像李文想象的那样好走,此地在五面山中,两山夹一沟间,而且小河沟的两岸全是水深没膝的水草地和已收割过的闲置冬稻田。
解放后这里才开始种两季稻,以前一直是种一季稻,冬天的水田里灌满了水,等待来年春耕。
犹如酱缸一样的军田坝四野,农民平时在这些田埂路边行走都是十分的小心,所以,根本不适合部队行军,更别说是骑马拖炮、带着辎重而逃命的国民党军胡宗南部。
因此,当李文带领所部准备从此地穿行而过时,首先遇到的最大敌人即是这烂泥坑,许多战马跌入水坑后再也爬不起来,各种火炮都陷了进去。
再加上前后左右的追击喊杀声,溃退的国民党军官兵争相逃命,互相拥挤,很多人都滑入到烂泥中,苦苦挣扎,也就别谈有什么战斗力了。
就在这混乱之际,由彭山一线自南而北的人民解放军追击部队,正向蒲江一带拦截过来,抢先占领了西来场一线的制高点,封锁住了企图南逃的国民党军的道路。
但由于解放军先遣部队人员少,要想很快彻底解决战斗也不可能,只好一面坚守住制高点,把敌人困在这五面山中狭窄的地区内,一面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
于是,一场激烈的战斗便在这一地区打响,
国民党军拚命想冲出包围圈南去,成团成连的国民党军在指挥官的仆战下,向附近的山头涌来,身边的开阔地和脚下的泥水,对他们的行进非常的不利。
而解放军坚守在山头上,尽管伤亡很大,人员越来越少,却是居高临下,便于发扬火力。
国民党军发动的数次进攻都被击退了,但解放军也由于人少,不敢贸然离开战壕一步向前发动追击,只是这样艰苦地坚守待援。
双方形成了僵持状态。急于逃命的李文兵团在见向南不能直接突破后,只好率领侥幸逃过军田坝泥泞地带的部属,顺着五面山中这条山沟沟底开阔地径直向西奔逃。
他们一直跑到这条山沟的沟头板桥铺,再也不能顺沟逃窜时,跑在前面的先头部队刚爬上沟沿,便吃惊地发现这里已有解放军堵截坚守。
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过后,国民党军只好又缩回到山沟里。李文所率兵团司令部即住在紧靠板桥铺以北仅有300余米的古大林。
这里仅距成(都)雅(安)公路有5公里,李文仍在做他那打通南逃通路的梦,他下令让对峙在板桥铺附近的国民党军发动轮番进攻,但总未能奏效。
在这个东起军田坝,西至板桥铺的沟壑山地,国民党军第五兵团已处在人民解放军的网底中。
国民党七个军近10万人的溃兵,拥挤到了这方圆几十公里的地域内,兵团司令官李文此时的兵力部署是这样的:
陈鞠旅的第一军和胡长青的第六十九军在东起军田坝,西至古大林、板桥铺一带,从东南方向以胡部在后、陈部在前的行军作战队形屏障兵团部;
周士瀛的第九十军、吴俊的第二十七军、朱先墀的第三十六军在問驿镇以南的新庵乡一带,从东北方向以朱、吴、周部的前后行军作战队形屏障兵团部;
由李文亲自指挥的第三军,和冯龙的第五十七军,从西北方向阻截解放军的猛烈追击进攻;
同时,李文还命令紧靠兵团部的第一、第三、第五十七军三个军,竭尽全力打通距离成(都)雅(安)公路仅还有5公里的道路,拚死突出重围。
这时,此菱形地段的东西两端都响起了分不清节奏的枪炮声。冬季的寒风中,邛崃县境与蒲江县境接壤的狭窄菱形地段上,人马喧嚣。
在此时此地,较别的战役有一个显著特点是马匹多而车辆少,这主要是笨重的车辆不适合逃跑。
尤其是在这里,水网稻田更使那些四个轮子的东西寸步难行,不是被陷入泥水,就是早被丢弃路边。
军田坝一带,到处挤满了溃退到此地的国民党军官兵,人挤人,马踏人,一片混乱。
在狭小的地段上突然间出现了如此众多的活人,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枪口对准了马匹,往日立下“汗马功劳”的战马倒在了主人的脚下,成群的士兵疯狂地冲上来分食争夺这为数不多的马血马肉。
附近老百姓家中能吃的东西早被抢劫一空,连长在地里能吃的草根也被挖掘出来,填充肚子。
“求求你们了,长官。我的这个家修的不容易啊!求你们不要拆了!"陈家祠的陈黄氏苦苦向正毁房修筑野战工事的国民党军官兵哀求着。
“死老婆子,你滚开!国都没有了,哪还来的家!”一个被士兵们称作连长的国民党军官大声骂道。
以往“史书”中已有关于第一军及第六十九军的定语,笔者认为应当改变以往总是把第一军当作国民党军队中最反动、最顽固不化的说法。
不要一提到“天下第一军”,就武断地断定它是在国民党大陆作战中顽抗到最后的一支部队。
事实上,国民党军队在大陆作战中与解放军顽抗到最后、最反动、最顽固不化的部队.当是胡长青的第六十九军。
笔者认为,在军田坝与相继追击到此的解放军展开激战的国民党部队,其主力非陈鞠旅的第一军,而是胡长青的第六十九军大部。
是胡长青率其部在军田坝中抵抗解放军的频频攻击,顽抗到了最后一刻。
26日拂晓,军田坝周围的战斗进入最后决战阶段。解放军南路部队主力第十六军、在本军第四十七师即将火速赶到前沿阵地之前一个小时,便胸有戒竹地下达了总攻击的命令。
第四十六师三个团首先在军和师的猛烈炮火掩护下,以军田坝地区为主要战场,向敌发起猛烈攻击:
左翼,第一三八团向紧临军田坝以西的粪店子地区攻击而去,拦腰截断了敌兵团部与其在军田坝地区主力部队之间的联系;
中路,第一三六团除以一个营由正面向干溪沟、马福庙地区进攻,进行牵制性的再隔断战术动作外,团主力由右翼经张祠堂直接向军田坝展开正面进攻;
右翼,第一三七团由松华一线直插军田坝东南地区,首先以俘敌第三军少将副军长沈开樾、少将参谋长邓宏义以下1000余人告捷。
第二十八师第八十四团由羊场经牟场进抵军日坝正东7公里处的盘龙村,此地是大五面山的最东端,国民党军一个团的兵力为掩护其主力西进,正堵在这里。
第八十四团迅速对其发起冲击,将其歼灭后立即再向以西的军田坝方向推进。
与此同时,军田坝东北方向的解放军第十军第三十师第八十八、八十九团,西北方向雷打庙地区的第八十二团等部队,在南路发起进攻以后,也主动对敌展开了积极的攻势。
其中第八十八团在该师马师长的亲自率领下,从北面直戳逃敌的屁股;
第八十九团在该师副师长朱光的亲自率领下,自新津老君山出发,先以二营、三营在前担任主攻,一营在后作预备队。
他们穿越丘陵小道,经牟场一路直出近20公里,追敌到了新庵子地区,与敌后卫接触,便把一营调到前边担任主攻,并与第八十八团胜利会合,向敌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满山遍野的人流、裹着电与雷,携着风与火,直扑军田坝而来。
各部队突入敌阵后,立即大胆穿插分割。
为了逃命,许多国民党官兵脱掉那身显眼的军装,逼着当地的老百姓脱掉身上衣服,互相换穿。在这时,越破越烂的民装却成了宝贝,被败兵们争来抢去。
“脱!脱!脱!”几个国民党溃兵闯进附近农户家,冲着男人们喊着。被惊吓得嘴巴都张不开的全家男女们,见大兵们指的是男爷们,也就稍稍宽了些心。
然而,当随着一批批如强盗般的溃兵们来去几次后,那“脱!脱!脱!”的吼叫声便开始冲向了女性们,娘儿们的衣裤也成了溃兵们逃难的“护身符”。
待这些溃兵们远去,村庄中原来一家家农户转眼间都变成了穿军装的“全家兵”。这些农民真是叫苦不迭。
这时,军田坝周围的解放军各部队紧缩合围圈,使四处窜逃之敌渐人网底。
许多连夜跑了几十公里的国民党溃军官兵,满以为逃出了解放军的包围圈,却不料等跑到军田坝附近时,方彻底明白仍在网中,且已是起网的时候了。
昨日由高山镇败逃到新庵子附近的国民党军第九十军首脑人物周士瀛等,企图带少数随从夺路而行,与兵团部会合后再图脱身窜逃。
次日,国民党军第九十军等部溃兵被解放军各路部队分割包围在了这里。
很快,军长周士瀛也加入到了解放军第八十九团的俘虏群中,不过刚开始由于他一身的士兵服装,押送俘虏的解放军战士并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但在俘虏群中,周士瀛作为军长是他的部属们所另眼相看的,他也就显得不同于一般人,很快引起了解放军战士的注意,把他单独先押送到了团部。
团参谋长任国选上下打量着这位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仅旁敲侧击儿句,周士瀛也就不得不如实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最后十分懊丧地说道:“我们国军看来是全完了,不是被打死,就是当俘虏。”
至此,国民党军第九十军军长周士瀛、副参谋长肖钜钰(军参谋长王日皓在昨日晨被解放军第八十七团在冉义镇附近俘虏。
第五十三师师长樊玉书、副师长张居温5名少将先后被俘,其第九十军军部、第五十三师师部及其部队全部被歼灭。
与此同时,解放军各路部队突进到军田坝战场的各个角落,已失去战斗力的国民党军再也难以组织有效的抵抗。
就在这一刹那间,此地战场上面对败局已定的国民党军官兵,其反映虽说不尽一样,有撒腿就跑喊不住被击毙者,有趁混乱之机逃窜得成漏网者,有举枪自杀者或仍继续顽抗者。
但更多的则是举手投降者。
成团成连的解放军冲入敌群后,大声喊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一群群敌人把枪高高举过头顶,缴械投降。
解放军第三十师师长马忠全和作战科长马辛春带着一个侦察班和几个通讯员,向聚集在一个山头上的敌人打了一发六〇炮弹,此地一个营的敌人便在招手喊话中乖乖地缴枪投降。
一个通讯员赶回后方送信件,除信件按时送到外,还带回了一连投降的敌人。
整个战场在这时都沸腾了!
对于军田坝两天大战中,国民党军究竟损失多少人史料记载不一。
根据《步兵四十六师战史》记载,该师在1949年12月25日—26日两天战斗中,共毙伤第27军军长李正光以下2765人,俘敌第24师师长吴方正等8981人。
另一个角度也可供参考,军田坝之战前,李文兵团还有10万大军,后来投诚之时只剩不到5万人。
1989年,一对由台湾来的白发夫妇,颤悠悠地步上这片土地,不用导游,从不问路,两人手牵手结伴而行。
他们曾亲身经历过那场令其终身难忘的川西决战,男的是国民党第69军的营长,女的是军部的译电员。
当军田坝枪声正急时,69军军长胡长清率残部侥幸突出重围,其中便有这对烽火鸳鸯。他们即是在由军田坝向西昌逃难的路途中相依为命,一天深夜在大山石窟中结为夫妻的。
他们回到大陆的第一件事,即是重走这条对他们来说是意味深长的乡间小路,其起点便在军田坝。
他们的这种庆祝婚礼40周年仪式,的确也别开生面——没有鲜花和红烛,没有欢声和笑语,没有亲属和朋友,就像他们40年前大山石窟中的“洞房花烛夜”一样。
结伴而行,往昔姻缘由此始,今朝何情上心头?
更出乎人们所料的是,老泪纵横中,他们手中撒出的尽是白花纸钱。
丈夫边烧边哭:“弟兄们,是我对不起你们呀。”这位当年的国军营长,带领400弟兄突围,能成功逃到西昌的不到百人。最后逃出大陆到达台湾的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