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挪活,树挪死。”
这是一句古老的民俗,同时,也是古人对于变通重要性的认知:就是说人不能死盯着一处不放,尤其是在没有出路的时候,关键时刻要懂得变通,变则通。
而历史上,也确实有许多人在面临绝境时,是通过变通寻求到破局之法;
如在三国演义中,曹军在同时面对刘备与吕布的威胁时,荀彧便提出了“驱虎吞狼”之计,同时化解了两股威胁势力,而非强行迎战;又或是田忌的赛马之策,通过变通成功以劣胜强。
如此例子在历史长河中,可谓数不胜数。但变通有计成者,也便会有失策者。
而这其中,因变通失策而损失巨大的,便当属魏孝文帝迁都了,结局竟是一个强大王朝的覆灭。
那如此变通背后,究竟是谨慎考虑,还是盲目行事,一切还要从北魏政权的建立说起。
“小族”传奇:鲜卑的乱世之勇
1、起于边,入中原
人们现在常说“魏晋之风骨,唐人之法度”,此二者皆为古朝之一绝。也缘此,最近讲述魏晋南北朝的电视剧可谓层出不穷,如《锦绣未央》、《楚乔传》、《兰陵王》等。
而在这其中,常常会出现一个极赋古风色彩的姓------拓跋,而其实这个姓是鲜卑族的皇族之姓,也是其建立的北魏政权的帝王之姓。
鲜卑族起源于大兴安岭的北部,是生活在密林与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但其规模在当时并不算大。不过,鲜卑族虽然与匈奴同为游牧民族,但是却并非“同道中人”,相反,鲜卑族在西晋时,还常常策应晋军抗击匈奴。
而后西晋逐渐走向了灭亡,长江以北成为了各势力混战的战场,鲜卑族便也顺势而起,在拓跋什翼犍的带领下,鲜卑族的势力开始渐渐向南而移,逐渐走入中原纷争之中,而后什翼犍战死,其孙子拓跋珪接过交接棒,继续带领鲜卑族发展。
拓跋珪上位时,鲜卑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对外有前秦、燕国与匈奴的合围威胁,而对内则是一片惶惶之势,拓跋什翼犍的战死让鲜卑族人,一度陷入了对前秦尤其是苻坚的恐惧之中。
但古话有云:“自古英雄出少年!”
十六岁的拓跋珪并没有被这种局势吓到,他带领鲜卑在中原渐渐站稳了脚跟,还建立了南北朝时最宏大的北魏国,让鲜卑族以“少数民族”的身份,登上了历史朝代的舞台。
这一切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2、建北魏,定江北
在西晋灭亡时,晋朝的残余势力几乎全部撤退到了长江以南,重新建都建康(今南京),而长江以北的辽阔之地,便成为了一片混乱的修罗场。
北地之上巅峰时,总共存在着十六国之多的势力,其势力分布盘根节错,极其复杂。
前秦苻坚通过绝对武力,曾统一过北地一段时间,但随着苻坚军败,北地也再一次陷入混乱,这时候,崛起的鲜卑势力,担当起了统一北地的重任,拓跋家也历经三代帝王才终于完成如此壮举。
早在拓跋什翼犍被苻坚击败而死时,拓跋珪曾率众依附过燕国一段时间,在这段“寄人篱下”的日子里,拓跋珪并没有闲着,他以帮助燕国扫定后方的名义,带兵征战漠北,兼并了当时以铁弗部落为首的几个匈奴部落,奠定了鲜卑在漠北的绝对地位。
漠北一战,让鲜卑部族收获颇丰,不仅有了辽阔的北地,还因此有了资源与人口的保证,但拓跋珪并没有被这种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他继续等待着时机。
终于,苻坚的冲动带来了时机,苻坚没有遵从从其贤相王猛的建议:
“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
原来,王猛在临终时,曾嘱托苻坚千万不要率先攻击东晋,东晋毕竟是正统皇权,虽然如今势衰,可是其内部势力团结,强攻必有顽抗。
而反观我们(前秦),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其内部矛盾重重,尤其是鲜卑、匈奴、羌族这些因武力而投靠我们的仇敌势力,才应是我们应该谋图的方向,应尽早剪出,以稳江山。
可是,苻坚的自负让他认为东晋早已不足为虑,于是亲帅大军进攻东晋,最终在淝水之战中,将前秦精锐损失殆尽,失去了苻坚这些精锐亲军的坐镇,前秦国内开始大乱,曾经投靠的势力纷纷叛出,最终苻坚也被众势力合围而死。
眼见北地再一次陷入大乱,拓跋家便率军南进,先后攻克了后燕与后秦,奠定了北地的大一统趋势。
而如此强大,最终又是如何因为迁都而灭亡的呢?
迁都背后:上马可征战,下马难治国
1、“少统多,矛盾多”
相较于汉人政权的东晋,北魏表现出了与前秦一样的问题------国内矛盾复杂。
汉族在当时作为一支大族,而南方各民族势力又不似北方强大,这便让东晋虽然势弱,却依然能在长江以南站稳脚跟,这一优势一直延续到了刘宋时期亦然。
而北魏在北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十六国余部的虎视眈眈,以及鲜卑族本身并不算庞大的本族势力(较于各民族),这使得北魏在建立时,便要面对各民族的纷争矛盾。
这其中,尤为体现为两点:首先不同民族杂居,且各民族的数量都十分可观,这导致国家凝聚力薄弱,尤其汉人与鲜卑人之间的矛盾非常严重,而且随着北魏国力的增强,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拓跋鲜卑一统北方之后,随着蛋糕越做越大,国内人民享受的福利就越来越多,但鲜卑人作为“统治阶级”,不可避免地享受更多福利,而其他民族则获利有限,这种差异让许多人心生不满,只待时机成熟,包括汉人在内的非鲜卑人,总是会搞点什么事情出来。
其次,由于北魏所实行的“零俸薪”制度,这使得北魏国内的贪腐行为蔚然成风,这在无形之中,开始激化了各镇民族与统治民族(鲜卑)的矛盾,这让各族对鲜卑的统治开始不满。
2、以骗代议,迁都离心
在这样矛盾重重的北魏政权下,孝文帝拓跋宏登基了,孝文帝六岁继大统,年少韬光养晦,而后从其母冯太后手中,将皇权运筹而回,这一点颇有其祖-----拓跋珪的风范,皆是少年英雄之势。
而面对国内如此复杂的矛盾,孝文帝的解决之策也是十分惊人,全部汉化。
拓跋宏从东晋与刘宋的统治中,看到了汉人政权与汉族文化的优越性,而且汉人之策经过多朝代的考验,显然也是极具先进性和实效性的。
其实,在现在看来,如此解决之策确是当时的“破局良策”,实行汉化,可以让这个摇摇欲坠的“部落王朝”,不用再进行一些极端的尝试,从而也保证了政权的初步稳定,而且汉化还能获得当时最大族汉民的认同,这一点可以为以后的南北统一奠定基础,可谓是“罪在当下,功在千秋”的深谋远虑。
但年轻的拓跋宏所面对的鲜卑族,早已不是当年从密林中走出的游牧之众了,历经了前几个王朝的经营,如今的鲜卑族有了权利意识,也有了贵族本位思想,正如上文所述,这也造成了诸多的不良影响。
面对拓跋宏的汉化之策,不少鲜卑本族便是颇有怨言,但拓跋宏的大“迈步”更是让这其怨,不止留在嘴上了。
这一“迈步”便是迁都,心切于汉化的拓跋宏,认为汉化的首步便是将国都迁至中原,以便于让鲜卑贵族更好地受到汉族文化的熏陶,同时也将国之中心适当难移,确立中原霸主之位。
但拓跋宏在这一件事上,却选错了方法:
“外示南讨,意在谋迁”
面对当时朝中反对汉化的声音,拓跋宏玩起了连哄带骗的方法:北魏太和十七年(公元前493年),孝文帝乘南齐武帝病逝的机会,率军由首都平成(今天的山西大同)出发,开始南征。
而军队行至洛阳遇上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北魏的军队里,核心主力就是鲜卑的贵族子弟,这些人表达出不愿继续南进的诉求。孝文帝心里清楚,一支心怀不满、疲惫不堪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所以就同意了将士能的诉求,但也提出了条件,贵族子弟同意迁都洛阳,便可罢征。
而这些鲜卑贵族子弟的父辈,大多都在朝堂任职,听到洛阳传回的线报,也是“爱子心切”,不愿子孙再受此苦,当即纷纷同意了拓跋宏的迁都提议。
但拓跋宏不知道的是,这已为之后的叛乱埋下祸根。
3、引燃矛盾,本族离心
孝文帝(拓跋宏)在解决了朝堂反对意见后,便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迁都之举,然而,北魏之前的国度平城,既是军事重镇又是政治中心,
在决定迁都洛阳之后,平城的军事旧贵族就成为了阻碍。
毕竟国都在平城时,鲜卑皇帝既统军又治政,但迁都之后,军权的归属就成了大问题,反对迁都的旧贵族继续统军,是有一定隐患的。
所以,在迁都之前,
孝文帝率先进行了北魏军队的汉化政策
,简而意赅地说,就是开始任用汉族军官,让年青一代将官开始统军,这一批年轻的军中力量,不同于老的鲜卑政治贵族,他们对于旧都并没有太多留念,尤其是汉族将官们,他们对于新都洛阳有着更大的期盼。
这种举措下,暂时保证了迁都的安全保证,尤其是杜绝了旧贵族的不满造反,但军事上的离心也在此埋下种子,这种离心来源于拓跋家与鲜卑本族的离心。
迁都之后,孝文帝再次立足长远,他开始推行彻底的北魏汉化制,鼓励鲜卑贵族与当地汉族大族进行联姻,然后废除了一些列古板老套的世袭传承制,以确保寒门(尤其汉族寒门)能够得到重用,削弱尾大不掉的旧鲜卑贵族对自己的掣肘,确保北魏皇权的绝对统治地位。
这一举措,这从长远上来看是极为正确的,但放在一个以少数民族为根本且建国根基不稳的政权上,就显得有些仓促了。
孝文帝所推行的“绝对汉化”,在一定程度上确实造就了北魏的一片繁荣景象,正如僧渊(北魏隐士)所说:“
(北方)三光起重辉之照,庶物蒙再化之始。分氏定族,料甲乙之科;班官命爵,清九流之贯。礼俗之叙,粲然复兴;河洛之间,重隆周道……加以累叶重光,地兼四岳,士马强富,人神欣仰,道德仁义,民不能名……文士竞谋于庙堂,武夫效勇于疆埸,若论事势,此为实矣。”
北魏在乱世之中,确实展现出了不俗的社会生命力。
但迁都洛阳,加之军权汉统,这些种种利于北魏长兴的举措,在鲜卑本族人眼中就展现为另一番景象了-------拓跋家要卸磨杀驴。
在这种影响下,鲜卑的旧贵族们开始从内心反对起了拓跋北魏的统治,不复往日的贵族们也开始集体抱团,共同敌视着北魏拓跋皇权。
写在最后(总结)
最终,由于拓跋宏的大步改革,让其与鲜卑本族离心,尤其是军事贵族,这直接导致了之后的“六镇叛乱”,将北魏的最后气息耗尽,直至吴军谋逆,北魏灭亡。
纵观孝文帝的迁都原因与方式,我们会发现,拓跋宏确实是一位努力谋远的好皇帝,只是其政治手段确实“差强人意”。
由史观今,我们要从中认识到,人有深谋远虑是极好的,但在做事时,也总要有适当的手段,否则只顾长远,而舍弃眼下,只会让办的事破绽百出,最终欲速而不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