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溜达到后院,开始整理他那对金装锏。
这当儿,王小二眼珠子一转,心生歪念:“这姓秦的,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手里攥着两根所谓的金装锏,就是不肯轻易出手。非得我费尽口舌,才肯露点儿口风。哼,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把宝贝给卖了,得想个法子让我捡到这个大便宜。”
心里盘算着,王小二脸上堆满了笑,晃悠到后院来。
这时秦琼正坐在草席上,那两根金装锏就横放在他的膝上。说实话,这锏并不是纯金的,只是在熟铜上镀了层金而已。从祖父秦旭传到父亲秦彝,再传到他手里,已经历经三代了。
长年累月挂在马鞍旁,锏上的金子早已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凹槽里还有点儿金色。放这草地上一久,锏上都生出铜锈来了。
秦琼看着这对宝贝,觉得有点儿寒碜,就随手抄起一把干草,开始擦拭。不一会儿,铜锈就被擦得干干净净,锏身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王小二看在眼里,心里更是痒痒的,琢磨着:“哎哟,这锏上得有多少金子啊!”他眯着眼睛,装模作样地说:“秦爷啊,这锏,咱别急着卖啊。”
秦琼一愣,问:“咋就不卖了呢?”
王小二挠挠头,说:“秦爷啊,你知道吗?咱们这潞州啊,有个叫隆茂号的当铺,啥都能当。你把这锏往那儿一放,换点银子花花,不好么?等你有钱了,再加点利息赎回来呗。”
秦琼一听,觉得挺有道理,点头答应:“嗯,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去当了吧!”
王小二心里暗自得意,仿佛已经看到那金光闪闪的首饰戴在他老婆手上了。
秦琼和王小二穿过三义坊,来到一家气派的大户门前。只见那门旁的黑直棂内挂着“隆茂号当”的金字招牌,显得格外醒目。两人径直走了进去,秦琼随手将那两根金装锏“砰”地一声放到柜台上。这一声响,让店主有些不悦地抬起头。
“哎哟,小心点儿,别砸坏了我的柜台!”店主心疼地说。
秦琼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来当银子的。”
店主瞥了一眼那两根锏,不屑地说:“这样的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两块废铜。”
一听这话,秦琼急了:“这可是我用过的兵器,怎么能说是废铜呢?”
店主冷笑一声:“你拿得动,那叫兵器。但在我这儿放久了,没啥用,最后还不是得熔了做成别的东西卖,那不就是废铜么?”
秦琼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就算是废铜吧。”
店主拿来大称,一称,两根锏竟然重达一百二十八斤!
店主皱了皱眉:“这么重,还得出点儿折耗。”
秦琼不解问道:“上面还有金子呢,这都不算金子,还有什么折耗?”
店主摇头道:“那点儿金子,算不上什么。而且那两个靶子,根本不值钱,一熔铜就没了。现在这个是铁枥木的,特别重。”
秦琼想了想,大方地说:“那好吧,把那八斤零头去掉,就当一百二十斤吧。”
店主算了算:“我们潞州这儿,好铜四分一斤,这么算下来,五两短二钱,多一分我都不当。”
秦琼心里琢磨,就这么四五两银子,几天就吃没了,也回不去家乡,还是得把锏拿回去。
看到这种情况,一旁的王小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王小二急得像是要命似的,一脸焦急地对秦琼说:“秦大爷,您再找点值钱的东西当当吧!”
秦琼苦着脸回应:“小二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我除了身上的兵器,哪有什么金银财宝?”
小二无奈道:“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堂堂英雄好汉,总不能拉账吧?”
秦琼试探地问:“那你觉得,我那匹黄骠马能值几个钱吗?”
小二眼睛一亮:“秦大爷,您住这儿这么久,都没听您提过这马。要是说起马来,咱们这地方虽然干旱,但家家户户都有点脚力。我看您的黄骠马,走得挺快,如果能卖,您不就可以早点回家,公事也了结了吗?”
秦琼问道:“这样就能立刻拿到银子?”小二点头:“马一出门,银子就进门。”
秦琼又问:“那马市在哪儿呢?”小二回答:“就在西门大街上。”
秦琼急忙问:“什么时候开市?”小二说:“五更开市,天亮就收市了。”
说完,王小二吩咐自己的妻子准备晚饭给秦琼吃,因为明天五更天他要去卖马。
秦琼这一夜辗转反侧,生怕错过了马市,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天,他匆匆洗了把脸,梳了头。小二提着灯,牵着马走出马厩。秦琼一看那马,惨叫一声:“哎呀,这马可真是饿坏了!”
人落魄到这地步,马就更别提了。自从上次算账后,马连粗粮都没吃过,饿得在马槽旁嘶叫。小二的老婆心软,偷偷丢了两捆长草进马槽,马吃不吃都得看运气。
这匹千里马,如今蹄子磨损,鼻子摇摆,肚子大,毛发长。秦琼虽气却也不敢出声,要是说饿坏了我的马,恐怕那小二不懂轻重,还会反驳说人都没得吃,何况马呢?他只能忍气吞声,牵着马往外走。
王小二打开门,叔宝先走出门外,但那马却不肯动,仿佛知道主人要卖它似的。
马怎能知道要被卖呢?其实这黄骠马是匹聪明的灵兽,它知道现在才五更天。
如果是回家,哪怕是三更半夜也会备好马鞍等待出发。而现在五更天就牵它出门,显然不是为了饮水吃草。所以,这马两只前蹄死死蹬住门槛,两只后腿则坐了下去,打死也不肯走。
秦琼虽然有力气拖走这匹瘦马,但看到它那么瘦弱,不忍心用力拉扯,只能轻声细语地哄。可王小二却是个狠心人,看那马不肯走,抄起一根门闩就往马的后腿上招呼。
两三下就把马打得跳起来,冲出门去。小二“砰”地一声关上门:“卖不掉,就别回来了!”
秦琼拽着那匹黄骠马踏进了繁忙的西营马市。这里人来人往,王孙公子们络绎不绝,他们或买或卖,马匹们也是来来往往,犹如一场盛大的马匹时装秀。然而,当秦琼和他的马出现的时候,人们都像避瘟疫一样让开,甚至有人窃窃私语,淘气地评论着他的马。
秦琼在马市里走来走去,可是无人问津。他对着马苦笑道:“马儿啊马儿,想当年你在山东捕盗时是何等威风,怎么现在就如此垂头丧气了呢?我又能怎么责怪你?看看我自己,为了几两银子也落得这般田地。”
俗话说得好,人贫志短,马瘦毛长。看看这马,饿得毛都长得快拖地了。秦琼一夜未睡,又空着肚子,牵着马在马市里转悠,眼皮都快打架了。直到天色大明,城门大开,乡下的农夫们挑着柴火进城来卖。
潞州这地方,秋天收获的多是茹茹秸儿。这种秸秆特别旺盛,秋天之后叶子还依然青翠。马儿饿得不行,一看见那青翠的叶子,扑上去就咬,结果把一个卖柴的老头给撞倒了。秦琼如梦初醒,赶紧去扶那老头。
老头却十分硬朗,一骨碌爬起来说:“朋友,别急,我没事。”这时,马还在嚼着青柴,无法挣脱。老头看着马说:“你这马,牵着不骑,是打算卖吗?”秦琼答道:“正是,想找个买家。”老头点点头:“这马虽然瘦了,但看起来还有精神。”
秦琼正郁闷呢,听老头这么一说,反倒高兴起来了。他问老头:“你是做鞭杖的还是兽医?”老头笑道:“都不是,我就是个卖柴的。我今年六十了,住离城十五里的地方。我这四捆柴一百多斤,一路挑进城来,肩膀都没换一下。你这马轻轻一撞,我就跌了一跤,由此可见,这马的力气还在,只可惜你不熟悉这里,跑到马市里来。这里买马的都是些等不及的富人。”
秦琼好奇地问:“什么叫等不及的富人?”老头解释说:“这些富贵子弟,买马前都会让手下人拿着鞍辔跟着,看中了马才会买。他们怎么会买你的病马去培养呢?俗话说得好,‘买金须向识金家’,你在这个地方卖马,恐怕走上几天也没人问津。”
秦琼听后如同醍醐灌顶,暗暗自责怎么会忘了去拜访潞州二贤庄的单雄信。但转念一想,现在这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去拜访他,岂不是太晚了?真是临渴掘井,后悔莫及。
老头见秦琼犹豫不决,便说:“你若肯给我一两银子,我就带你去找个买家。”秦琼听后大喜过望:“老人家,你若能帮我卖掉这匹马,我一定给你一两银子作为答谢。”
于是,在老头的引领下,他们出了西门直走了大约十里地来到了一所气势磅礴的庄园前……
碧绿的溪流环绕着庄园,仿佛一条丝带在古老的树林间穿梭。溪水中,莺鸟嬉戏,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古老的树木参天而立,各种鸟儿的叫声在林中回荡,形成了一首自然的交响乐。小桥如同彩虹般横跨溪流,带着几分幽静之美。而那高耸的楼阁仿佛与云相连,整个庄园的布局既规整又大气,看得出这定是非凡之地。
老庄家挑着扁担,步履轻快地过了小桥,走进了庄园。秦琼在桥南的一棵大树下拴住了马。他看着马儿那瘦弱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这马儿瘦成这样,恐怕没人愿意买吧。”由于近日心情低落,秦琼已经好几天没带马儿去饮水吃草了,马儿的鬃毛都乱糟糟地粘在了一起。
秦琼无奈地卷起左手衣袖,按住马鞍,用右手的五指去梳理那纠结的马鬃。马儿似乎感觉到了疼痛,转过头来,用那双湿润的大眼睛望着主人,鼻子里发出委屈的哼哼声,仿佛在向主人诉苦。
看着马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秦琼心里一阵酸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改为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脖子,轻声说道:“马儿啊马儿,你就像是我的老伙伴一样,以前在山东,你可是帮我出了不少风头。如今我运气不好,只能把你卖到这里了。我看你恋恋不舍的样子,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啊。”
马儿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四蹄乱踢,发出嘶嘶的悲鸣声。秦琼在树下长叹不已,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哀伤。
而此时,庄园的主人单雄信正坐在大厅里悠闲地品茶。他身材魁梧,相貌威严,看起来就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当老人家告诉他有个山东人要卖一匹黄骠马时,他立刻站了起来,随老人家走出了庄园。
秦琼远远地看到单雄信走了过来,心中一阵紧张。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不由得有些自卑。于是,他躲到了大树后面,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才走了出来。
单雄信过桥后,径直走到了马前,仔细地打量起了马儿。他伸出手在马腰上轻轻一按,马儿纹丝不动,显示出它仍然有着不俗的体力。单雄信点了点头,对这匹马表示满意。
然后,单雄信才转过头来和秦琼打招呼:“这马是你要卖的吗?”秦琼点了点头,有些拘谨地回答道:“是的,这是我自己的马,因为旅途困顿,所以不得不卖掉它。”
单雄信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起了价格。秦琼心中一喜,看来这笔交易有望成功。他小心翼翼地报出了一个价格:“五十两银子。”单雄信皱了皱眉头,思考片刻后说道:“这马虽然不错,但毕竟瘦了些。我给你三十两银子吧。”
虽然价格比预期的低了些,但秦琼还是接受了。毕竟,能在这个时候遇到买家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而且单雄信看起来也是个豪爽的人,应该不会亏待了这匹马儿吧。于是秦琼便答应了这笔交易,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拿着这些钱回家看望老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