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项羽在东城突围的时候,已经下了战死的决心了!
但他没有想到,汉军竟是这么不经打,他跟身边的弟兄们竟以很小的伤亡突围了出来,这场突围胜利又让项羽放弃了战死的想法。
于是他率领二十六名骑兵一路向东南方向疾驰,最后来到了乌江边上。
开始时,项羽是想过江的。
乌江亭长这时正把船划向岸边,劝项羽赶紧渡江,说:“江东虽小仍可称王。”
乌江亭长是什么人?
是不是刘邦收买的要杀项羽的线人?
项羽最后没有上船是因为怕被亭长暗害吗?
我觉得这个亭长已经投汉的可能性不大,项羽害怕被害的可能性更小。
亭长是西楚国的基层官吏,刘邦干革命前就曾做泗水亭长,亭长是介于乡镇长和村长之间的干部。
这个乌江亭长很可能以前见过项羽,又是项羽的忠实拥护者,即便是项羽已陷于重重危机,乌江亭长依然不改对项羽的忠心。
看来,项羽在部分基层百姓中间还是有着很大的人气和影响力的。
但也正因为此,项羽打消了渡江的想法。
既然还有人在我穷途末路之时仍拥护我,我项羽有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份忠心!我若偷生,去了江东,怎么面对家乡人呢?
叔叔跟我起兵时,有八千江东子弟响应跟随,如今,他们竟无一人生还……我可怎么向家乡父老交代呢?
即便是家乡父老不嫌弃我,也不埋怨我,我还有脸做他们的大王吗?
我实在对不起他们对我的一片赤胆忠心……
我项羽无面目见江东父老!
所以,项羽拒绝了亭长的好意,乃是因为在亭长的赤胆忠心面前,他深感惭愧。
项羽愿意以死来报答那些还对他忠心不二的跟随者!
项羽最后放弃了苟活的机会,还因为他出身贵族,骨子里的傲气让他宁可轰轰烈烈地死,也绝不苟延残喘地活着。
其实也正是他对家乡父老的这份愧疚感,间接救了数以万计黎民百姓的生命,因为楚汉争霸也该落幕了,老百姓也早已厌弃这旷日持久的战争!
项羽见亭长是个忠厚之人,就把自己的乌骓宝马送给了他,因为项羽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宝马战死。
项羽同时命令二十六名骑兵下马步战。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这可能是,项羽既知道自己跟二十六名骑兵一定会战死,就不忍心再搭上战马的性命吧。
项羽等二十七人与汉军短兵相接,项羽自己就杀掉数百人,可见,即便身处绝境,项羽依然神勇无敌!
史记中没有描述那二十六人最后的结局,我想,他们一定是战死沙场,以牺牲生命来证明对项羽的忠心。
项羽身上也多处受伤,当他最后实在体力不支的时候,迎面看见了一个熟人的面孔。
项羽一下子叫出了他的名字:“你不是我的老朋友吕马童吗?”
这个吕马童是谁呢?
惜墨如金的司马迁并没有单独给他列传,因为吕马童在当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但因为吕马童得到项羽尸身的一部分,后来被封侯了,所以在《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有他功业与世系的简介。
“以郎中骑将汉王元年从起好畤,以司马击龙且,复共斩项羽,侯,千五百户。”
——《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我们可以得知吕马童是秦国内史好畤县(今陕西乾县东)人,乃旧秦军的郎中骑将,也就是秦朝皇帝近卫武官团的军官。
项羽跟这个秦朝的中级军官怎么成了老朋友呢?
史书没有明确记载,我们只能推想。
很可能是跟司马欣有关系,秦朝栎阳长史司马欣曾是项梁的救命恩人,这个吕马童正是内史人。
所以我们推断,吕马童经过司马欣的推荐认识了项梁、项羽叔侄,在秦朝末年就结下了革命般的友谊。
后来,秦朝灭亡,吕马童就加入了汉军,官职跟在秦朝时一样。
当项羽在力竭之时看见了老朋友吕马童,便呼唤他的名字,并说:“我听说汉王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悬赏征求我的脑袋,我就把这份好处送你吧!”
为什么项羽要把这个好处送给吕马童呢?
我想,这是因为:
首先,吕马童从前对项羽有恩;
再者,吕马童并没有加入楚军阵营,也就谈不上背叛项羽。
所以,吕马童跟黥布、陈平、周殷等人还是不一样的。
当项羽目视吕马童的时候,吕马童却不忍心直视项羽,因为他看到老朋友困窘到这步境地,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他转过脸来看王翳,并告诉王翳:“前面这人正是项王。”
我们可知,王翳并没有见过项羽,但王翳似乎跟项羽之间有些联系。
王翳是什么人呢?
《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说王翳乃秦地下邽县人,也就是现在的陕西省渭南市临渭区。
以郎中骑汉王三年从起下邽,属淮阴,从灌婴共斩项羽,侯,千七百户。
——《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而秦始皇灭秦最大的武将功臣王翦,籍贯是今天的渭南市富平县,与临渭区相隔不过几十公里。
很可能,这个王翳就是王翦的族人。
王家跟项家有累世恩怨:
王翦灭楚,项燕被迫自杀;
巨鹿之战,项羽大败王离率领的长城军,王离不知所终,但很可能,王离被项羽杀死了,算是报了家族的一箭之仇。
楚汉战争打了四年,项羽最后走到穷途末路。
灌婴的部将追杀项羽到了乌江边上。
跟吕马童的不忍完全不同,王翳的心中充满仇恨……
在跟老友吕马童道别之后,谁也杀不死的项羽终于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想留给老朋友的好处,被转手送给了老朋友的朋友。
项羽想成人之美,吕马童也想成全王翳。
于是项羽身上最尊贵的头颅被王翳得到。
这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了结了王、项两个家族的恩怨吧。
汉朝建立以后,项家族人被高祖赐姓刘,项伯、项它、项襄等人都被封了侯,这些家族恩怨也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逐渐消散了吧!
王翳割下项羽人头之后,为了争夺项羽的尸身,汉军相互残杀,又有几十人在混乱中被杀。
最后,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胜出,四人各砍下项羽的一部分躯体,最后到刘邦面前拼凑,证明是项羽的身体。
于是刘邦将千金万户一分为五:
中郎骑王翳,得项羽之首,封杜衍庄侯,得一千七百户,采邑南阳郡杜衍县;
骑司马吕马童,得项羽一肢,封中水庄侯,得一千五百户,采邑广阳郡中水县;
郎中吕胜,得项羽一肢,封涅阳庄侯,得一千五百户,采邑南阳郡涅阳县;
郎中骑杨喜,得项羽一肢,封赤泉严侯,得一千九百户,采邑南阳郡丹水县;
都尉杨武,得项羽一肢,封庄吴房庄侯,得七百户,采邑陈郡吴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