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史书记载,三苗曾与欢兜、共工、鲧一同被称为“四罪”,从帝尧时期起,中原华夏集团便开始了对三苗的征讨。这一系列战斗延续至“禹征三苗”,跨越了尧、舜、禹三代,最终由大禹打败三苗集团,三苗才从此南移,彻底退出了中国的政治舞台。问题在于,尽管三苗被认为是一个文明水平较低的势力,但为何尧舜禹三代的征伐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连帝舜在征讨过程中战死于苍梧(普遍认为是在湖南九嶷山)?直到大禹才最终将三苗击败。那么,三苗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呢?随着考古学的新发现,我们对三苗的认知发生了改变,实际上,三苗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它曾是五帝时期最强的对手之一。
《战国策》记载中提到:“昔者,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有洞庭之水,文山在其南,而衡山在其北。”因此,三苗大致位于长江中游的湖北江汉平原一带,北界达今天的河南南阳南召县。1954年,在长江中游腹地的湖北天门,考古人员发现了“石家河遗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约4000年前,石家河遗址遭遇了毁灭性打击,而其他同一时期的石家河文化遗址的城池也遭遇了类似的命运,至多20座城池被摧毁或被遗弃。随之而来的是河南洛阳的王湾遗址三期文化的出现,包括祭祀与墓葬,均显示出王湾三期的文化特征。
这一切都发生在约4000年前,正值“伐三苗之战”的高峰时期。尧、舜、禹三代的接连征伐,最终在大禹的领导下实现了目标。从王湾三期与石家河遗址被摧毁的年代和地理位置来看,再结合石家河文化遗址被王湾文化取代的现象,我们可以看到,尧舜禹征三苗的历史与这些发现高度吻合。因此,种种迹象表明,石家河文化的先民就是三苗。至于为何尧舜禹三代征讨三苗,竟然历经三代才最终获胜,这个问题背后其实隐藏了更深的历史背景。
事实上,三苗与中原集团的争斗早在尧舜禹时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在湖北江汉地区,油子岭文化(距今约5900至5100年)、屈家岭文化(距今约5100至4500年)、石家河文化(距今约4500至4000年)等文化相继出现,均由三苗创立。在仰韶文化晚期(约距今7000至5000年)与屈家岭文化早期,河南南阳盆地的古文化出现了突如其来的中断现象,这一现象表明,三苗势力已经通过随枣走廊向北推进,进入中原地区。所谓“随枣走廊”,是指连接南阳盆地与江汉平原的重要通道,而南阳盆地正是三苗经略中原的重要据点。
在河南南阳邓州八里岗遗址,发现了仰韶文化晚期的排房被焚毁的痕迹,室内遗留着石斧、石凿、骨锥等工具,以及大量破碎的陶器,这与兵灾的迹象非常吻合。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些遗址上层,出现了屈家岭文化的聚落,直至石家河文化时代。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南阳淅川下王岗遗址,房屋倒塌,现场留下大量生产工具和石斧,明显显示出这种迁徙并非正常,而是由于外部冲击。考古学家确认,屈家岭文化时期,三苗势力逐渐取代了南阳的仰韶文化,而石家河文化的前期依然控制着南阳地区,直至晚期被龙山文化所取代。因此,早在5000年前,三苗与中原势力的冲突便已发生,这段历史未曾在史书中提及。
更加重要的是,屈家岭文化与石家河文化的先民占据了南阳地区后,开始向北扩展,影响力直达黄河流域。如今,考古学者在伊洛之间、郑州、甚至山西垣曲等地,都发现了屈家岭文化的遗迹,这表明“三苗之君”曾与黄河流域的部族进行过权力斗争,这或许正是传说中的黄帝与蚩尤的大战。
既然三苗的历史如此悠久,且其势力一度扩展至山西,覆盖了豫南地区,那么三苗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呢?现代考古学的发现填补了历史的空白,特别是两项新发现,极大地改变了我们对三苗的认知。首先,最近的考古研究确认,石家河遗址的规模并非120万平方米,而是348.5万平方米,这一面积与良渚古城相当,是故宫面积的四倍多,堪称长江中游同期的最大城池,其防御体系完备,包括城墙、护城河、外郭、内城等。相较之下,摧毁石家河文化的河南王湾文化遗址,面积仅有2万平方米左右。
其次,学者郭静云深入研究了油子岭文化、屈家岭文化、石家河文化的遗址出土情况,发现这些文化之间的铜器与青铜器的演变过程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从而提出中国青铜技术应源于本土,而非西亚。这两个考古发现,进一步证实了石家河作为长江中游文明中心的地位,表明三苗曾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距离由王国向王朝的转变仅一步之遥。
更为重要的是,石家河文化的文明程度,甚至在当时的中原地区之上,考古证据也验证了这一点。《尚书·吕刑》记载,帝尧曾列举三苗的罪行,涉及社会分化加剧、矛盾激化、宗教变化等内容,特别是“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这表明三苗社会的文明进程已超越了中原的许多传统文明。可见,尧舜禹三代并非在征讨一个弱小的势力,而是在与一个同样强大、甚至超过他们的对手作战。因此,尧舜禹三代最终能够战胜三苗,除去军事上的努力,还与三苗所遭受的地震、水灾以及社会矛盾加剧等自然灾难密切相关。
最后,史书中三苗被视为地方蛮族,但考古学的发现却揭示出其作为一个独立且强大势力的真实面貌。为什么史书与考古的描述存在如此大的差距呢?这个问题无疑值得我们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