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皇宫对面的办公室,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洒在年迈的洪森身上。他倚靠着皮质座椅,右眼凝视着窗外熙攘的街道,左眼窝深陷在阴影中。这位古稀的政治强人,刚刚完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权力交接,将首相权杖移交给长子洪玛奈,自己则退居参议院主席之位。然而,人人都明白,军队和情报机构的实际掌控权,仍然牢牢掌握在他布满皱纹的手中。
办公室柚木墙上,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无声诉说着历史:1975年,23岁的洪森,作为红色高棉的营级指挥官,满身血污地躺在简易担架上,左眼被弹片炸得血肉模糊。四年后,命运的转折点出现,他倒戈,引领越南军队推翻了曾效忠的红色高棉政权。此后,他创造了令人惊叹的政治奇迹:27岁执掌外交部,32岁成为全球最年轻的政府首脑,用近四十年的时间,完成从叛军首领到国家统治者的华丽转身。
如今,柬埔寨政坛俨然成为了洪森家族的私人领地。内阁关键职位,11个要害部门被他的子女和姻亲把持,包括首相、军队指挥权以及多个副总理席位。王室的存在感则被削弱到近乎透明,甚至沦为洪氏家族的傀儡。今年初春的红十字会觐见仪式上,权力更迭的预兆已清晰可见:以往由洪森夫人文拉妮率领的代表团,这次由身着香奈儿高定套装的长媳碧占莫妮代替,向国王行九十度鞠躬礼。碧占莫妮随后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与国王的合影,并配文“责任的传承”,引发了广泛猜测。金边街头的老椰商阿隆感慨道:“以前是洪森夫人掌权,现在换少奶奶了,洪家这是在重新洗牌啊!”
这场权力交接早有征兆。去年盛夏,西哈莫尼国王签署委任状时,接过首相印章的洪玛奈双手轻微颤抖。这位西点军校毕业的经济学博士,身着量身定制的阿玛尼西装,身旁站着戎装笔挺的弟弟洪玛能——新任陆军副司令。他们的妹夫迪伟杰更早之前已晋升为四星上将,掌控着首都卫戍部队。洪森在权力交接仪式后的脸书动态耐人寻味:“我将晋升为首相的父亲。”配图中,11位佩戴政府徽章的亲属格外醒目。政府工作人员私下戏称这届内阁为“洪氏班底”——21个部长级职位中,洪氏家族成员占据了11席。
其中,三子洪玛尼的火箭式晋升最为引人注目:从2013年的磅湛省议员,短短十年间便掌控了全国八成以上的基建审批大权。其岳父经营的物流公司垄断了西哈努克港六成以上的货运业务,每批过境货物都要向洪家缴纳巨额通行费。金边市中心,一座名为“花园城市”的奢华住宅区正在迅速崛起,由柬埔寨最具权势的家族操盘,单位面积价格高达7800美元,是周边普通住宅的2.27倍。然而,与豪宅区仅一墙之隔的建筑工地上,工人们只能在尘土飞扬的路边吃着简易午餐,他们一个月的收入不足200美元。
洪玛奈在国会阐述其“五角战略”发展蓝图的同时,干拉省纺织工厂的工人们正挤在狭小的铁皮棚屋里与疾病抗争;这些工厂大多与执政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柬埔寨政府近期在边境问题上展现强硬姿态,这被视为新领导人树立威信的政治手段。7月初,柬埔寨政府向海牙国际法庭提交诉讼,要求对四块存在争议的边境领土进行司法裁决,采取了与1962年柏威夏寺争端相同的诉讼策略。与此同时,邻国泰国正经历严重的政治危机,政府高层短时间内更迭三次。柬埔寨国会高层对此做出尖锐回应,指责本国成为了泰国政治内斗的受害者,两国随即在经济领域展开激烈对抗。柬埔寨率先停止从泰国进口燃油,泰国则关闭所有陆路边境口岸。这场经济对抗使柬埔寨财政每日承受巨额损失,但洪玛奈依然强硬。泰国政界人士随后更猛烈地抨击柬埔寨境内的电信诈骗等犯罪活动。
皇宫内弥漫着异样的沉寂。西哈莫尼国王小心翼翼地拂拭着传承自吴哥王朝的黄金冠冕,这件文物如今承载着整个王室最后的尊严。2005年,洪森曾以废除君主政体为要挟,迫使国王签署有争议的越南边界协定。如今,王室慈善基金会的每一笔资金流动都在财政部的严密监视之下,就连国王两位公子在巴黎求学的开销,也必须经过洪玛尼的审批。碧占莫妮代表王太后入宫觐见时,卫兵无意中瞥见国王的贴身侍从躲在门廊阴影处擦拭眼角。
寺院传来的晨钟暮鼓声,再也无法掩盖民间日益高涨的不满情绪。僧人们在社交媒体上直言不讳地批评洪森家族的势力网络,但他们的言论往往很快消失。年轻人则通过短视频平台戏谑地模仿洪玛奈在西点军校受训时的步伐,表达不满。面对民间的暗流涌动,洪森选择给武装部队加发15%的军饷,并调遣重型装甲部队部署到金边周边战略要地。
柬埔寨德崇扶南运河的建设现场,机械的轰鸣声昼夜不息,中国投资带来的施工热潮正在这片土地上持续发酵。中国企业占据了柬埔寨基建投资总额的七成以上,他们正在协助洪玛奈政府打造一条连接南海的重要航道。然而,中国在柬埔寨问题上的立场出现了微妙变化,尤其是在柬埔寨将富含稀土资源的翡翠三角区提交国际法院裁决之际。洪森紧急召见了中国大使,会谈时他手中紧握着云壤海军基地的扩建规划图,而这个基地不久前才刚刚接待过美国海军的到访。
文拉妮的政治生涯似乎正在谢幕。被排除出王室拜见名单后,她出现在干拉省贫民窟,向民众发放救济金,双手微微颤抖。她的社交媒体账号清空了所有家庭合影,只保留了去年洪森住院期间她陪护在侧的照片。与此同时,碧占莫妮正忙于筹备丈夫就职两周年的庆典活动,从流出的设计稿来看,她的名字被刻意放在比丈夫更为显眼的位置。 泰国的政治危机导致每天高达400万美元的经济损失,这无疑加剧了柬埔寨的复杂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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