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嵩曾担任大唐宰相,是那个“群相闪烁”时代中的一位人物。可惜他做了五年宰相后,竟被唐玄宗评价为“徒有虚表”,意思就是外表光鲜但实际能力不足、像个绣花枕头般好看却没用。
萧嵩出身南梁萧氏,天生仪表堂堂,被史书形容为“貌伟秀,美须髯”,走到哪儿都很有气派。唐玄宗与他还有亲戚关系,每次见到萧嵩的夫人,皇帝都会放下官腔称为“亲家母”,可见私下里对这门亲戚还是有好感的。那为什么唐玄宗会当众如此失言,甚至对自己亲家下如此苛刻的评语呢?
事情起因很小:唐玄宗准备提拔苏頲为宰相,让中书舍人萧嵩草拟任命诏书。萧嵩费了半天功夫写好后呈上,唐玄宗一看就皱眉,说用词不妥,“国之瑰宝”里有“瑰”字,而被提拔者父亲名叫苏瑰,触犯讳字,应改用别的词。于是现场让萧嵩当堂改稿,把屏风撤了,把笔墨递给他,要求立刻修改。
问题是,萧嵩虽然为人有派头,但文笔并非上乘,写字、起草不是他的强项。面对皇帝的临场督促,他手足无措,写不出好词来。等唐玄宗回宫后再来看,萧嵩只把“瑰”改成了“珍”,其他地方基本没动。皇帝见此,既失望又愤怒,于是才有了那句刻薄的评语。这个故事见于《明皇杂录》,学者多认为可能带有后世文学家的润色或夸张,但仍反映了当时朝野对萧嵩才学的议论。
不过,把萧嵩一拳打死也太武断了。早年他并非没有优点,只是学问与作诗文采不如科班出身的宰相们而已。姚崇——开元时期的名相——能够提拔他,也说明萧嵩在政治与为人处世上有可取之处。还有个有趣的故事:曾有相士夏荣算到萧嵩“将来一门显贵”,这番预言似乎在后来得到了印证。
真正让萧嵩声名大振的是开元十五年的一场军事危机。那年九月,吐蕃攻破瓜州,河西节度使王君?遇害,西北形势岌岌可危。若处理不当,河西、陇右可能被吐蕃占据,关中和长安也将面临严重威胁。唐玄宗当机立断,任命萧嵩为河西节度使,率军迎敌。
萧嵩接手后采取了三大要点作战方针:
第一,选才用将。他重点提拔了裴宽、郭虚己、牛仙客、张守珪四人。这四人当时都名不见经传,官职不高,但后来都在军政上有出色表现。以张守珪为例,被任命为瓜州都督后,他一面修复城防,一面招抚流离的百姓,恢复生产。关键时刻他以一场从容不迫的示弱和突袭,骗退并重创来犯的吐蕃兵,将危局扭转为胜利。
第二,用反间离间瓦解敌方士气。萧嵩洞察吐蕃内部的家族势力与猜忌,针对吐蕃高官悉诺逻制造疑云,借机使其被召回并清除,从而削弱了吐蕃的指挥体系。
第三,策划主动出击。在各处守军稳住防线后,萧嵩组织反攻。吐蕃主力在祁连城与唐军决战时,被唐军精心布置的弓手火力和有力追击所击溃,主力损失惨重,无法再发动大规模进攻。自接任到大捷,萧嵩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稳定了西北局势。
战果传回长安,唐玄宗大悦,随即授萧嵩中书门下三品,入朝为相。他因功受到重用,儿孙也因此联姻入仕,家族声望大增:儿子萧衡成为驸马,孙辈与皇族通婚,后代中还有人再度出任宰相,可谓“一门尽贵”。
不过,登上权力高峰后,萧嵩并未完全胜任宰相这一长期而复杂的职责。他任相五年期间,政绩并不突出,既与副相裴光庭有矛盾,裴死后又与继任韩休争执不断。朝堂上的派系斗争、文吏之间的争论,使得萧嵩难以施展抱负。最终开元二十一年,唐玄宗下旨罢相,或如《新唐书》所述是他自己请辞——他甚至流泪称,希望趁皇帝尚未厌弃自己时主动引退,否则将无颜面对更糟糕的结局。
关于萧嵩被指“绣花枕头”的三个解释比较有说服力:一是当节度使与当宰相需要的能力不同,后者考验的是长期治理和权力协调;二是尽管他在任内废除了裴光庭的“循资格”选拔制度,为变革官场给出过实际措施,这说明他并非全无作为;三是在开元中后期,朝廷内部的文吏之争本就激烈,许多宰相都难以避免被抨击或被标签化。
晚年,萧嵩因涉及馈赠宦官的丑闻被弹劾,贬为青州刺史。他于是辞官归里,过起种药、炼丹的生活,据说自制丹药服用而长寿,活到八十多岁,安然离世。
萧嵩的一生既有光辉的军事与选人业绩,也有朝堂上的失意与争议。他从一位被讥讽的“绣花枕头”成长为一位能在危难中挽救局势的将帅,又在权力顶端显露出治理能力的不足,最终回归平淡,这样的起伏正好展现了古代官场的复杂与人生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