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激战正酣,一种比子弹更沉默的“杀手”已悄然上路。它不带硝烟,却让世界陷入另一场恐慌。人们叫它——西班牙流感。可西班牙人很委屈:“这锅,我们不背。”
01
军营里的第一声咳嗽
1918年3月4日,美国堪萨斯州为一战训练新兵的芬斯顿军营里(美国1917年对德国宣战),列兵(也是厨师)吉特切尔喉咙发痒咳嗽、浑身不舒服,他和同伴抱怨道:“该死,我感冒了!”同伴安慰他:“没事,也许只是着凉,你去医务室看看。”军医对于吉特切尔的症状也没太在意,开了点药就让他去休息。谁知此后一周里,同一个营房里上百人开始发烧、咳嗽。由于部分军官和士兵会在不同训练营内流动,最终有24个训练营,都出现了流感的病例。军营流动之外,美军还有慷慨的休假机制,新兵三个月训练后可享受5天假期,这种休假,让病毒向美国全境进行了扩散,到4月底,美国50个大城市中的30个,都发现了流感病例。
但“流感”疫情和“世界大战”相比,还是显得微不足道,“区区感冒”而已!没人会想到,这一声咳嗽,即将成为掀起席卷全球的“风暴”。而吉特切尔也成为这场“风暴”中第一个被记录在案的病例。
02
战壕里的“隐形敌军”
1918年3月,8.4万名美军被船只运往法国参战,美军的到来,给了英法一剂强心针,让他们第一次看到了击败德国的希望。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美军带来的除了枪炮,还有病毒。早在渡海的运输船上,美军新兵就已经病满为患,被迫在自己的舱室隔离,患者躺在甲板上,死者被扔进大海。但这一切,英法毫不知情,美军自己也不认为是个大事。
1918年4月,流感病毒在欧洲大陆的英法军营里迅速扩散。到了1918年5月,法国的本土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流感患者,遍布平民和军队。这时候的病毒致命性并不高,但它能让士兵丧失战斗力,曾出现过一支炮兵旅在48小时内有1/3士兵倒下的例子。在前线激战的德军发现,虽然美军的增援部队到了,但英法军队的战斗力反而更弱了,德军一度在“皇帝会战”中连番取得大捷,德国皇帝高兴地认为:德军即将迎来决定性的胜利。但德军高兴地太早啦,随着一些英法俘虏被带回德国军营,德军中的“流感”开始爆发,每个步兵师平均患病人数达到了2000人,某些师有一半人丧失战斗力。德军指挥官鲁登道夫被迫取消“皇帝会战”中即将发动的一次决胜大进攻,因为部队已经瘫痪,他每天早上都要听各参谋长上报流感人数,近50万士兵躺在了医院里。
鲁登道夫没想到的是,取消的这次大进攻,是一战中德国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了。因为这个时候,英法军队里的士兵都已经陆续痊愈,并暂时获得了免疫力,无惧病毒。战力突然恢复的英法军队,在1918年7月向战力瘫痪大半的德国发起了最终决战,异常顺利的就击溃了德国的抵抗,正式拉开了德国灭亡的序幕。鲁登道夫在回忆录里把这次的流感称之为:“阻止德国取得最后胜利的无形之手”。
03
为什么叫“西班牙流感”?
一战期间,英、法、德、美这些参战国都实行了严格的新闻审查,媒体不允许报道疫情的严重情况。“我们战士都病啦,扛不动枪,开不了炮”,这种话会示敌以弱,动摇军心的,谁也不愿说,也不敢说。
然而中立国西班牙的媒体却“闲的没事”大肆报道疫情,甚至大声喊话:“我们国王阿方索十三世也病倒了!”。别的国家媒体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报道西班牙的流感,还给这次流感起了个极尽嘲讽的名字“西班牙女郎”,简直把西班牙疫情写成了“人间炼狱”。西班牙这个气呀,“你们才女郎”、“你们全家都女郎”,但已于事无补,这个“西班牙流感”的帽子被错误地扣在西班牙头上100多年。这也是后来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疫情不要污名化”的原因之一,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宣布,以后不准以地名来对新疾病命名。
04
三波攻势,第二波专挑年轻人下手
这场流感大流行通常被认为有三波主要的疫情:
第一波(1918年春)像场普通感冒,流行数月后好像突然消失了,人们没太在意。
各国政府还没来得及庆贺第一波疫情的结束,1918年秋,病毒的第二波凶猛袭击出现了,才是真正的噩梦。病毒变异了,杀人如麻。早晨和你一起吃早餐的战友,晚上就成了一具发紫的尸体。战场上除了枪声,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寻常流感爱欺负老人和孩子,可这位“西班牙女郎”偏偏盯上了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许多士兵昨天还能冲锋,今天却喘不过气,皮肤发紫,几小时之内就窒息而亡。后来科学家才明白:正因为年轻人免疫力太强,遇到病毒时,免疫系统会“杀红了眼”,连自己的肺也不放过——这叫“细胞因子风暴”。强壮,反而成了悲剧。
第三波(1919年后)稍微温和些,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虽然折腾了快一年,但也没造成太大的死伤和恐慌。之后,病毒悄悄隐匿,混入了每年的季节性流感中(1920年3月人类记录了最后一个西班牙流感病例)。
05
瘟疫退场后,世界变了样
当时世界总人口约17亿,5亿人感染流感,5000万到1亿人死亡——这不是数字,是无数突然安静的家庭、荒废的村庄、停摆的工厂。而一战约6500万人参战,死亡约1600万。一场流感疫情造成的死亡远超一场世界大战。
1918年西班牙流感可以说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全球性灾难。它利用了现代交通和战争的便利,以一种前所未见的凶猛方式,在短短两年内夺走了数千万人的生命。它不仅是一个医学事件,更是一个深刻的社会、政治和历史事件,永远地改变了20世纪的轨迹,并时刻提醒着我们,在看不见的微生物面前,人类是多么脆弱。
从这场灾难里,人类学会了敬畏。各国开始建立公共卫生系统,科学家埋头研究病毒。后来,世界卫生组织成立了。
尾声:病毒从未远离
长期以来,1918年流感病毒的起源和特性一直是个谜。直到20世纪90年代,科学家们从阿拉斯加永久冻土中一名死于流感的因纽特女尸的肺部组织里,以及从华盛顿特区保存的病理切片中,成功提取并测序了病毒的RNA基因片段。2005年,在(P4实验室)利用反向遗传学技术,根据测序出的基因序列,成功“复活”出了1918年流感病毒。研究发现:它是一种甲型H1N1流感病毒,很可能源自鸟类,通过某种中间宿主(可能是猪)直接传播给人类,或者自身发生了适应性变异。2009年,它的“后代”H1N1猪流感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我们已不再像百年前那样手足无措。
这场被误称为“西班牙流感”的瘟疫,像一位不请自来的“女郎”,轻飘飘地来,却沉重地改写历史。她提醒我们:人类的故事里,不只有战争与英雄,也有那些看不见的微观生灵,在呼吸之间,悄然执笔。
下次当你听到“流感”二字,或许可以想起1918年--那一年,世界在咳嗽中,学会了如何共同呼吸。
/健康科普
来源:传防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