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的官场大局观,几乎是天生具备的。 1864年(同治三年),在淮军攻占常州并扑杀了太平天国护王陈坤书后,苏南地区的太平军基本被清除。此时,李鸿章决定暂时停下进攻的脚步,命令各军原地休整,不再进行进一步的进攻。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鸿章专心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为自己麾下的部将向朝廷请功。这看似简单,但其中的学问深得很。既要表现出大刀阔斧的魄力,又要有细腻周到的手段。如果处理不好,既会惹朝廷的不悦,部下也会心生怨言。 李鸿章深知其中的微妙。在为六弟李昭庆请求功劳时,他采取了巧妙的方式。在奏报中,李鸿章表现得非常谦逊,表明李昭庆无功无录,不敢迎邀奖叙,但是,在谈及常州之战的胜利时,他却非常详细地列举了李昭庆的功劳。 这种方式表面上看似谦卑,实际上却隐藏着精心的策略。李鸿章故意不直接请求功劳,实则是在暗中伸手。 慈禧太后对李鸿章的这种手段心知肚明,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当局面尚未成熟时,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见。但一旦到了需要给予奖励的时刻,她绝不会吝啬。 果然,慈禧在适当的时候下令,赐予李昭庆遇缺即补知府的奖赏。李昭庆得到这个消息后激动不已,迫不及待地跑到李鸿章帐下,建议他乘胜追击,攻占金陵,认为这样一战定能为自己带来更高的官位,甚至可能升为道台。 然而,李鸿章对此并不热衷,他对李昭庆说道,盲目追求胜利往往得不偿失。李昭庆不理解,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认为这是明显的好机会。李鸿章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用了几个理由来敷衍他。 李鸿章指出,常州虽已攻克,但江苏的防线并不稳固,长兴和湖州还在长毛手中,江苏南门依然洞开,当前的局势非常复杂,如何能抽调大军去金陵,而忽视了防守。 李昭庆则反驳道,湖州是左宗棠的地盘,淮军不必担心。李鸿章严厉地反驳道:你懂什么!并表示,湖州的安危关系到自己的整体安全,自己不能不管。他警告李昭庆,不要因为眼前的小功就忘了大局,要稳重行事,保持耐心。 李昭庆听后,心有不甘,但只能悻悻而归。 李昭庆并未意识到,在他与李鸿章对话的同时,清朝已下令督促淮军协助攻占金陵的事宜。上谕中明确指出,李鸿章的淮军在攻占常州后,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要求他迅速调集精兵与曾国荃会合,进攻金陵。 此时的李鸿章,淮军已经彻底肃清了江苏的太平军,而湘军仍然困守金陵,战局迟迟没有突破。左宗棠的军队虽然清除了浙江的威胁,但湖州仍未攻克,无法派兵支援金陵。李鸿章所言的湖州问题,其实是在夸大其词。 清廷之所以会要求李鸿章调兵进攻金陵,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他麾下淮军的攻城炮队,这正是湘军所欠缺的。而且,这份上谕还特别强调曾国藩作为总指挥的重要性,暗示他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有地方主义的局限。 通过李鸿章对李昭庆的态度,已经可以看出,他并不急于亲自前往金陵与曾国藩争功。这其中有两层深意。 首先,李鸿章出自曾国藩门下,如果此时贸然出兵金陵,必然会被视为忘恩负义,破坏与曾国藩的关系,这不仅会影响他的官场声誉,还可能影响未来的升迁。 其次,曾国藩兄弟已经围困金陵两年,正处于心力交瘁的状态。如果此时抢去他们的功劳,将来无疑会树立强敌。李鸿章深知,要想超越曾国藩,必须依托他的力量,树立自己的正当形象。 因此,李鸿章选择在官场上做君子,即便这样看似谨慎,实际上他深知自己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来实现自己的野心。李鸿章深谙官场中的微妙之道。在他看来,自己可以通过委婉的方式,不直接出兵金陵,而是巧妙地回避这一决策,将责任推给曾国藩与曾国荃。他在回奏的奏折中,列出三个不能立即前往金陵的理由:一是淮军疲惫,需要休整;二是淮军需要接防其它重要地区;三是目前的炮队实力不足,难以攻克金陵。 更为高明的是,李鸿章在奏折中提到,曾国荃已经围城两年,金陵之战在他看来,最大的困难不是兵力,而是缺乏足够的粮饷。如果曾国荃早早开辟了地道,金陵的突破已经指日可待。这样的话语,实际上在间接暗示朝廷,曾国荃可能并不愿意与他人合作,暗示湘军的进攻受到了内外困难的制约。 通过这番巧妙的回应,李鸿章巧妙地避免了直接与曾国荃争功,同时又展现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令曾国藩与曾国荃感到一丝无奈。 曾国藩为此感到相当为难,最终不得不亲自给李鸿章写信,尽管他表面上说得委婉,但实则是在试图通过一种策略来迫使李鸿章出兵。然而,李鸿章的回应更加冷静且有力,他在信中明确表态,自己并不打算轻易赴金陵。 当曾国藩看到李鸿章的回信后,内心十分清楚,李鸿章的真正目的在于保持自己与曾家兄弟的关系,同时维护自己的声誉,最终确保自己能在官场中更加顺利地前进。 这种深思熟虑的官场策略,最终使得李鸿章在不冒犯曾国藩的前提下,顺利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这一系列的权谋与巧妙的应对,使李鸿章在官场中树立了老谋深算的形象,成功避免了与曾国藩的直接对抗。 最终,金陵被曾国荃攻克,李鸿章也顺利获得了应有的荣誉,并且在官场上更加稳固了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