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路易十四时期是法国政治社会发展的重要时期,法国经历了一系列经济衰退,法国经济史学家厄内斯特·拉布鲁斯将其称为“悲惨的十七世纪”。
一、路易十四末年的统治危机
(一)经济衰退表现及影响因素
尽管当时法国没有全国性的预算和财政支出数据,拉布鲁斯等人还是通过贵金属货币的多少、物价的变动、纺织业的产量、土地收入和价值、官职收入和地租收入等一系列反映经济变化的指数证明了这一论断。
在这些指数当中,路易十四统治时期的物价变动以及农业收入的变化最直观也最具说服力。
根据拉布鲁斯对法国中部城市沙托丹以及南部城市贝济耶从1665年到1715年的物价的对比中可以发现。
从1656年到1665年,两地的物价尽管都处于上升和下降的周期循环之中。
但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沙托丹的物价明显要高于贝济耶,两地的物价差异从1670年代以后逐渐缩小,到1705-1710年间出现了高度重合的现象。
这说明路易十四末年的物价波动不仅仅是局限于地方的危机,而是波及全国范围的危机。
在农业收入方面,根据勒华拉杜里对于贝济耶圣纳泽尔教区1658年至1727年农业收入的统计,当地的农业收入在1658年达到峰值30500里弗后就逐年下降。
尽管在70-80年代有所回升,但是到90年代后出现了持续性的下降,年收入在1693年跌到最低的19500里弗。
直到1715年才恢复到25000里弗,这个数字仍没有达到半个世纪前的收入水平。
路易十四统治末年的经济衰退首先是由于气候变化带来的农业危机和人口危机。
路易十四统治下的法国尽管手工业有所发展,但总体上还是一个以农业为主体的国家。
气候变化对于靠天吃饭的农业来说至关重要。从1687年至1701年,法国遭遇了17世纪“小冰河期”中最寒冷的时期。
在这期间,法国全国各地夏季普遍潮湿多雨,冬季霜冻严寒。
漫长的雨季导致小麦、葡萄等农作物成熟收获的时间推迟,提前到来的霜冻更使法国的农业生产遭遇毁灭性打击。
恶劣气候造成的农作物减产引发了严重的食物短缺,一名萨沃伊的官员在1693年写道:
“从1690年开始,泰朗塔斯和莫里安的大部分人都在吃着用坚果壳、黑麦麸和燕麦麸磨成粉做成的面包”。
很多农民为了求生吃掉了一部分或大部分来年播种的谷种,这进一步导致了农业产量下降和食物短缺,这种恶性循环最终酿成了1693-94年的大饥荒。
在这场持续两年的大饥荒当中,人口为7万人的鲁昂市就有13000人死亡,根据弗朗索瓦·勒布函的估算:
全法国大约有10%-15%的人口死亡,加上这一时期下降的出生率,法国损失了200万至250万人口。
气候因素并不是造成法国经济衰退的主要原因,路易十四时期沉重的税负使得已经遭受天灾的法国经济雪上加霜。
“小冰河期”同样影响到了英国,但是在英国并没有发生像法国那样的大饥荒,这是因为英国的农民通过混合种植、改良技术和肥料等方式提高了农业产量。
长期战争使得法国军队人数激增,在1681年法军总人数为24万,到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时期增加到了40万,到了1713年更是增长到了65万人。
总数大约为2200万人口的法国供应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使得人民不堪重负,由于占据社会财富最多的教士和贵族免税,税负全部落在了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构成的第三等级身上。
在路易十四统治的最后二十年,诺曼底地区的什一税收入相较于1680年至1685年下降了22.6%.
巴黎周围地区的什一税收入下降了15%,法国全国的什一税收入总体上下降了25%-33%。
在主要财政收入下降的情况下,长期战争带来的庞大军费开支使得这一时期法国的财政赤字居高不下。
根据AlainGuéry的统计,在1650年左右法国的财政赤字约为600吨白银,在科尔贝尔时期出现了短暂的盈余.
但是从荷兰战争(1672-1678)开始,财政赤字又达到了300吨白银,之后这个数字从“奥格斯堡同盟战争”(1688-1697)的800吨飙升到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9年的峰值)的1300吨白银。
二、试图解救危机的举措
为了解决政府的财政赤字,法国王室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权宜之计。例如减少铸币中银的含量、限制银制餐具的铸造以及创设新的官职出售。
在这些措施当中,创设新官职出售不仅能够在短时间内带来大量收益,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成本。
自从1604年开征官职税使官职成为可世袭的永久职位后,官职买卖收入的比例在法国政府的财政收入中一直居高不下,在1633年甚至占到了财政总收入的52%,在17世纪上半叶总体上维持在20%-30%左右。
官职买卖带来的巨额收入曾经帮助法国渡过三十年战争的难关,路易十四不仅故技重施,而且将官职买卖推向了顶峰。
自从1683年主张废除官职买卖的科尔贝尔去世后,继任的财政总监蓬夏特兰和德玛雷茨重新开始了大规模的官职买卖。
从1685年到1715年这三十年间里,路易十四总共颁布了130部创设新官职的法令,新增的官职既有在原来司法、行政职位上增加的职位,也有小麦称重员、生猪检验员、卖鱼管理员等另类职位。
不仅如此,路易十四还多次通过增加“薪俸”、威胁取消某项特权等手段迫使现任官员购买新设立的官职或者追加新的投资。
通过这些手段多管齐下,法国政府从1689年至1716年增加了超过2亿里弗的财政收入。
路易十四将官职买卖制度推向了极致,但仍然无法满足庞大的战争开支,拥有大量财富却免税的特权者成为了路易十四征税的目标。
1695年1月18日,路易十四颁布法令宣布开征人头税,人头税最大的变化就是面向所有人征收。
纳税人被分为22级,第一等级包括太子、亲王、大臣和总包税人,每人每年纳税2000里弗,第22级包括士兵、粗工和短工,每年纳人头税1里弗。
这是特权者第一次向国家缴纳税收,但实际征收的情况却不如预期。
教会和三级会议省通过与政府协商,通过一次性付款的形式赎买了这项税收。
由于当时缺乏准确的个人财产统计数据,人头税在摊派时往往依据军役税缴纳时的比例,于是久而久之,人头税对于军役税缴纳者而言便成了军役税的一种附加。
人头税对特权者征税,扩大了税收的来源,但是加重了第三等级的负担。
这项税收在1698年奥格斯堡同盟战争结束后就停止征收,但是在1701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爆发后,人头税又重新开始征收。
1710年,路易十四宣布开征十分之一税,这项税收的征税对象与人头税一样将特权者纳入其中,十分之一税“涉及所有种类的收入,而不仅仅是土地收入”。
但是特权者在申报征税依据的财产收入时,往往虚报、瞒报等手段尽可能降低自己缴纳的份额,实际缴纳的情况并不理想。
从1701年开始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开始,法国同时面临着恶劣气候和庞大军费开支的双重考验。
在1709年,法国再次遭遇了严寒和饥荒。从特律代纳的回信中可以看出,即使是在相对富裕的里昂,都已经出现了税收难以为继的局面。
军役税的收税员夹在国王和农民之间,他们一方面要完成国王规定的收税任务。
另一方面又要从已经遭遇歉收的农民手中征缴税款,来自两方面的压力让他们叫苦不迭。
农民更是不堪重负,连维持基本生活的口粮都难以保障,发生骚乱的风险十分高。当时的法国军队大多在国外作战,一旦国内发生暴动,局面将难以处理。
“减轻人民的负担”在各地督办官给财政总监的信中多次提及,并且已经达成了共识,包括路易十四在内的当权者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在路易十四统治的后半段(1690-1715),恶劣的气候导致的农业危机以及长期战争导致的财政赤字使得太阳王在战场上取得的荣耀黯然失色。
路易十四在战场上最辉煌的时期也是法国人民最悲惨的时期。
在统治集团内部,以圣西蒙公爵、费内隆和布兰维利耶公爵等一批有识之士对当时法国的现状深感忧虑并且提出了相应的改革计划。
他们团结在日后可能会成为法国国王的勃艮第公爵的周围,希望未来年轻的国王能够进行改革,帮助法国走出困境。
结言
在统治集团之外,冉森派思想家朱里厄则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路易十四的绝对君主制,只有彻底改变这个“专制”的体制,法国才有出路。
在路易十四晚年,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的有识之士都认为改革势在必行,如何走出路易十四绝对君主制的困境成为了这一时期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