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政变”失败以后,光绪皇帝被圈禁于瀛台,以时任“吏部尚书”刚毅和“首席军机大臣”徐桐为代表的“后党”集团坚决拥护慈禧太后“废帝”。只是,鉴于手握大清兵权的荣禄和余威仍在的李鸿章并没有给出明确态度,慈禧太后也不好乾纲独断。
于是,慈禧太后决定亲自劝说李鸿章,派遣刚毅和徐桐前往荣禄府邸试探态度。李鸿章给出明确的“中立”态度后,慈禧太后将其任命为“两广总督”,等于变相将其贬出了京城;如此一来,所有的压力就都集中在了荣禄的身上。
刚毅和徐桐来到荣禄府邸,刚将那份“恭请废立折”交给荣禄,荣禄就用了一个最拙劣但却最管用的办法——“翔遁”,跑到了李鸿章的府邸请教应对办法。
见到李鸿章,荣禄示意支开了慈禧太后的眼线——红儿,便开门见山:非常之变,恐在眼前,深夜来访,就是来请教的!
注意李鸿章的态度:
仲华,何忧之深啊?
佯装不知,故作糊涂!高手对决,就是如此,荣禄先进入正题,李鸿章就能先判断出他的具体态度,然后予以针对性回应;可如果李鸿章先点破荣禄的难题,就会失去闪转腾挪的余地,立马陷入被动。
只是,此时的荣禄可没心思和李鸿章斗心眼,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正题:
徐桐、刚毅带着恭请废立的折子,还在我那儿等着呢!这一次,我怕是逃不掉了。
此时的徐桐和刚毅,手握“军机处”和“吏部”两大核心部门,乃系慈禧太后为“废帝”专门做出的人事调整,态度鲜明的“后党”核心成员。这两位朝廷大佬一块来见荣禄,很明显就是慈禧太后的安排,要的就是逼问荣禄的态度。
可荣禄呢?既不支持“废帝”,又不敢得罪慈禧太后,所以,他才会如此为难,才会来找李鸿章请教!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慈禧太后的心腹、“后党”的核心成员,荣禄为何不支持慈禧太后的“废帝”决定呢?
这个原因,剧中并没有明确交代,但在原著小说和历史上却有着详尽说明。
为了密谋“废帝”,慈禧太后曾经进行了三步安排:第一步,让自己的心腹刚毅和徐桐掌握核心权力,巩固自己的地位;第二步,选择取代光绪皇帝的接班人,也就是载漪的儿子溥儁,以试探列强和朝臣的态度;第三步,宣布废黜光绪皇帝,溥儁继位登基。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对荣禄极为不利的情况,那就是载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尽快登基,拼命拉拢刚毅和徐桐等朝野势力,力谏慈禧太后赶紧“废帝”,以换来朝堂权力的大洗牌。也就是说,一旦“废帝”成功、溥儁登基称帝,荣禄这位朝廷一把手的权势和地位必将受到严重影响,甚至会被弃如敝屣!
另外,只要光绪皇帝的皇位仍在,慈禧太后就必然会有所顾及,手握大清兵权的荣禄就是慈禧太后必须依仗的对象,荣禄的权势和地位才能得到充分保证。
了解了这个背景,我们再回到剧中!李鸿章虽然知道荣禄心中所想,但却不能直接点破,只能从其他方面予以指点和劝说。
论你我的内心,何尝不希望太后再行废立呀!可是……咳,仲华呀,过去太后一人能做主的事,现在不行了;一国之事不再是一人之事,皇上变法维新,太后再次训政,虽然你我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洋人明白吗?
李鸿章和荣禄一样,都是慈禧太后的心腹重臣,自然要坚决拥护太后的决定。但注意李鸿章的语气转折——一个“可是”,然后就像做出某种重大决定一样,直接给出了原因说明。
这个转折的作用何在?
虽然同为慈禧太后的心腹重臣,但荣禄和慈禧的关系明显胜过李鸿章,李鸿章原本想要直接给出劝说理由,但想到这一点,李鸿章有了迟疑;可短暂的迟疑以后,李鸿章又决定放弃这一层顾虑,真心给出劝说,这就能给荣禄传达一个明确的信号:虽然你是太后的绝对心腹,但为了朝廷大局、为了你的具体影响,我又不得不说!
一个转折,就能李鸿章完成了两个目的:1、一心为公、顾全大局的形象树立起来了;
2、一下拉近了和荣禄之间的关系——太后算干嘛的,咱俩才是铁哥们,我一定要劝劝你!
让荣禄明白了自己的劝说出于公心、出于真心以后,李鸿章才给出明确的说明:
废立之事如果真的要实行,危险万状,各国驻京城的使臣首先要抗议;各省的疆臣仗义声讨的也会大有人在,一旦兵锋再起,那于国于民的危害是怎么说也不会过分的!
两个原因:各国列强不会同意“废帝”、各省疆臣也大多不会同意“废帝”。有这两大反对势力存在,慈禧太后如果一意孤行,恐怕就会引发武装冲突,弊远远大于利。
只是,荣禄并不是没想到这些原因,但他真正的难处并不在于此:
可你我受太后恩情深重啊!
这才是真正让荣禄为难的所在——我该如何拒绝太后,还能不得罪太后?
这个难处本就无解,李鸿章真要能完美解决这个难题,也就不会被扔到广东了。所以,李鸿章只能“晓之以大义”:
正是因为你我受恩深重,所以才不能做徐桐、刚毅!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有时候就在你我的一句话上!特别是你呀,仲华!
第一句话的意思很明确:正因为我们受恩深重,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犯错,看着朝廷遭此大难。至于后面的大道理明显有着凑数的嫌疑,原著小说中,李鸿章对荣禄的规劝才算是真正的“晓之以大义”:
现在既然是朝廷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你这时说话就是一言九鼎!你一定要向太后痛陈利害,劝谏她老人家,慎重,慎重!
原本就不支持“废帝”的荣禄,得到李鸿章的支持后,返回府邸便当着刚毅和徐桐的面烧了那份奏折。紧接着,荣禄直接来到宫中,向慈禧太后请罪并当面劝说慈禧太后放弃“废帝”的念头。
先请太后惩治自己的“大逆之罪”,这叫态度端正,更是对慈禧太后的试探。如果太后治罪,荣禄就没然后了,回家等着凉凉就行了;但如果荣禄烧了“恭请废立折”都没事,就说明太后尚未下定决心“废帝”,才能继续接下来的劝说过程。
只是,荣禄还多了一个心眼,没等慈禧太后发作便赶紧追上了一句:太后,当前局势,骤然实行废立,必招大祸呀!
这句话的作用就相当于您先别生气,先听听我的理由!慈禧太后沉默了,荣禄赶紧进入正题:
先说西洋各国......
荣禄的劝说刚开了一个头,慈禧太后便立马顶了回去:
你怎么也拿西洋来压我?
注意,在荣禄的整个劝说过程中,慈禧太后始终都是这个态度,荣禄刚开头她就立马顶回去,但凡心理素质差点都会被慈禧太后搅乱语言顺序,甚至连基本的语言逻辑都组织不起来。语言进攻的要诀就在于此,能压制就压制,不能压制就打乱对方的进攻阵脚,这叫“乱了敌人,好了我们”。
只是,荣禄也绝非等闲之辈,心中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我把我的理由说完,你就知道咋回事了。
所以,荣禄并没有放弃用洋人压制慈禧的念头,还是给出了具体说明:
洋人受康梁的蛊惑,都认为皇上是英明有为之主,这可是奴才们跟他们争不清的!洋人要保皇上,太后要废皇上,僵持下去,我大清就永无宁日了!
说完了洋人的反对,荣禄还是没等慈禧拒绝就赶紧转向了下一个反对理由:
再有,就是外省的疆臣们,他们……
同样,慈禧太后还是老办法,没等荣禄说完就赶紧顶了回去,问道:
他们也有说法?
荣禄一听,还好,这次没生气,赶紧继续说:
太后圣明!外省疆臣确有说法,李中堂那儿……
只是,荣禄还是高兴早了,刚才提及的“外省疆臣”范围太大,不便于抓住具体的反驳对象;现在,荣禄提及了李鸿章,目标明确且具体了,正巧撞到了慈禧太后的枪口上。
于是,她又发作了:他不算!李中堂一向是把洋人看得很重!张之洞什么态度?
没办法,荣禄只能赶紧调整语言逻辑,将李鸿章划出劝说范围,给出了另外两位同样不同意“废帝”的例子:
这是张之洞和两江总督刘坤一联衔给奴才发的,可随后张之洞又发来急电,说是让把他的名字划掉!
先联名发电,再要求将自己的名字划掉,这说明张之洞的态度并不坚决,也就是不能当作劝说慈禧太后的理由。所以,荣禄便拉上了“两江总督”刘坤一,并有意让慈禧太后看到那句“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难防”,这就等于告诉慈禧太后:张之洞的态度虽然摇摆,但刘坤一的态度却很坚决,基本能够代表外省疆臣的意见。
看到这份急电,慈禧太后给了一句“刘坤一胆子不小”的评价,不满态度很是明显。我们再来看荣禄的一句暗示:
刘坤一,就那么个湖南犟驴子脾气,说虽然说得过一些,总归是为了太后。
注意,荣禄评价刘坤一“犟驴子脾气”,既能说成是给出如此大胆言论的理由,又能成为威胁慈禧太后的言论: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刘坤一的犟脾气可能会生出事端并影响其他疆臣反对你哟!
慈禧太后明显听出了荣禄的“画外音”,更重要的是,在洋人反对、疆臣反对,就连手握大清兵权的荣禄也都反对的情况下,慈禧太后想要“废帝”已经不可能了。没办法,慈禧太后只能给出妥协:
他这样耿忠,倒是难得。其实呢,我在火头上,也下过决断想把皇上废了,可究竟谁来当新皇上……既是你也不赞成,这废立的事就缓一缓吧!
可就算给出妥协,慈禧太后也绝不能表现出是怕了洋人、怕了疆臣,更不是怕了荣禄。人家给出的理由是:1、没有接班人;2、给你荣禄面子。
荣禄还能说什么,事儿都办成了,还有必要在意理由吗!赶紧下跪表态:太后圣明!
(文章仅依据电视剧《走向共和》的演绎情节展开,不以真实历史为依据,烦请读者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