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移民国家,美国堪称世界民族大熔炉,美国黑人,还有日韩裔,印第安人,西欧人、东欧人、华人、印度人等等,这其中有的遭受歧视,有的自认为高人一等,有的是因为讨生活迫不得已来到美国,有的人则是为了追寻心中所谓的美国梦。
而在这些外来移民当中,有一个族群非常特殊,那就是数量整整达27万的苗族裔移民。
他们不是为了讨生活和做什么美国梦,而是因为一场发生在上个世纪的残酷战争,这场战争给越南人民带来了影响长达数十年的破坏性灾难和环境影响,也给当年参加这场战争的美国老兵留下了心理阴影。
相比之下,同样饱受这场战争创伤的苗族裔移民似乎极少有人关注。
赫蒙人的前世今生
如今全世界各个国家都有赫蒙族的分布,说起赫蒙族,大家可能有些蒙圈,其实他们是是原属于苗族部落的一个分支,是苗族的亚族群,如今一般将国内的称之为苗族,而海外苗族称之为赫蒙族。
他们在我国西南部生活了数千年,在传说中的炎黄蚩尤时代时就已经存在,并且和国内其他民族一直和睦相处。
明清时期,因为改土归流的政策,以及后来清朝时期所谓的苗族叛乱、太平天国运动等一众事件,使得许多苗族人土地被没收,政府向他们索取苛捐杂税,部分苗族人不得不开始往印度等一众东亚及东南亚国家迁徙。
赫蒙人不喜欢与外族沟通,东南亚的原住民对他们也比较排斥,赫蒙的名字是为了反抗原住民对他们的歧视,东南亚人将他们称之为“蒙”(Meo)。
而这是老挝语和泰国语中猫的谐音,意思是赫蒙人是一群茹毛饮血的、未经教化的野人,赫蒙人也懂这个不怀好意的称谓,便称自己为赫蒙人,因为赫蒙的意思是自由。
东南亚地区不仅港口众多,而且陆地上河网密布,老挝得益于此形成了土壤肥沃的查尔平原和波罗芬高原。苗族从中国迁出时是经由云川贵先越南,后到达了老挝,老挝北部和他们在中国西南部的原居住地最为相似。
因此赫蒙族在老挝定居的数量是最多的,还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治权,并极力避免同当地其他民族发生冲突,希望能够独善其身,不再卷入政治风波和战火之中。
然而1893年法国人来到了老挝,将这里变成了他的殖民地,法国人认为老挝是一个落后的低等文明,以至于都没办法将其当人看待,所以并没有怎么发展老挝,19世纪末期他们又在老挝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罂粟。
赫蒙人被他们以威逼利诱的手段引导着去种植这种罪恶之花,有时候也会用食物来调教收买,但这仅仅只是法国人利用赫蒙人种植鸦片的糖衣炮弹。
在法国人统治期间,赫蒙人并没有因为帮法国人种植鸦片而获得社会地位,恰恰相反,在老挝和越南,赫蒙人是最低等的、最卑劣的种族。
在高压强迫之下,20世纪初赫蒙族对法国人进行了反抗,并成立了一个神秘组织——诏法同盟,可是在法国人的淫威之下,这场起义最终破产。
其实无论是封建统治者的压迫还是殖民者的剥削,只要赫蒙人团结一致,共克时艰,这个民族总会迎来黎明,看见曙光。
然而在海外流亡的赫蒙人又发生了在他们历史上影响更为严重的一件事儿,那就是他们在各种外敌和侵略者的围攻之下,居然开始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了。
杜比·李峰和罗费当分别是两个大部落的首领,赫蒙族内部以前也偶有矛盾,但是这次双方彻底反目成仇,造成了海外赫蒙族的内部分裂,杜比·李峰后来当选为浓黑区行政长官,为法国人的鸦片种植当差办事。
而罗费当将杜比·李峰和法国人共同纳入死敌,暗下决心,只要是杜比·李峰的朋友,就一定是他罗费当的敌人。
1945年日本投降后,老挝成立了一个伊沙拉对付法国,同年越南独立同盟会发动八月革命,北越成立,杜比·李峰因为老挝和越南对于赫蒙人当初为法国鹰犬怀恨在心。
因此不得不再次投靠法国人,帮助法国重返老越两国,而罗费当则进入了老挝抵抗政府担任要职,最终形成了李氏赫蒙族帮助南越和法国、罗氏赫蒙族帮助北越和老挝的局面。
分裂后的冷战旋涡
本就流亡海外,内忧外患并存的赫蒙人在经历了杜比·李峰和罗费当的一次仇视之后彻底分裂,这影响了老挝和越南赫蒙族的历史命运和未来走向。
他们之间的争斗无所谓意识形态和家国大义,凡对方支持的一定就是不好的,支持对方的也一样,杜比·李峰站在法国人一边时,罗费当就和日寇进行合作,杜比·李峰和美国人合作时,罗费当就选择和北越和老挝的共产党结盟。
他们不是共产主义者,也没有兴趣加入苏联社会主义阵营,他们仅仅是为了跟杜比·李峰所带领的赫蒙族作对,才选择这么做的。
日内瓦会议之后以北纬17度作为分界线,南越是资本主义,北越是社会主义,老挝、越南、柬埔寨对抗法国的战争,称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日内瓦会议后的一年又爆发了一次长达二十年的残酷战争,称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他还有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那就是越战。
艾森豪威尔曾经提出过著名的多米诺骨牌理论,意思是当世界上一个地区出现了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并且站住脚跟以后,那么就会接二连三的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更多的社会主义国家。
这既体现了美国对于共产主义的畏惧,也是美国为了渲染所谓的赤色恐怖而采取的一种宣传策略。为了防止共产主义在东南亚进一步扩大影响,美国便决心在老挝着手反共。
这时,老挝在日内瓦协议中本身是中立国,然而所谓的中立只是一种书面说法。
为了防止越南这块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倒下,后来上台的肯尼迪选择利用当地人来帮助自己做事,王宝是赫蒙族的军事首领,故成了美国在东南亚扶持亲美游击队的首选,越南共产党也开始资助由苏发努·冯亲王领导的老挝爱国阵线。
因为越南人和赫蒙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北越又和罗费当一族属于同一战线,所以曾经帮助过法国人的那一大批赫蒙人,又一次追随王宝替美国做事。
赫蒙人身体强壮,但是头脑并不简单,聪明的他们熟悉地形,可以有力帮助美国在越南取得优势。
美国对于亲美反共一派也采取了和法国不同的政策,法国人更多的采取压榨剥削,而美国人却大方的给予亲美王宝武装丰厚的报酬。
王宝曾经解释,他绝不能容忍共产主义和自己生活在一片土地上,实际上王宝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共产主义,他只把共产主义等同为越南人。
后来肯尼迪遇刺使得美国对越南的政策发生变化,美国亲自下场,老挝立刻放弃中立,和巴特寮决裂而亲美,而为了保证胡志明小道的顺畅,老挝还拉拢了罗费当的赫蒙族部落。
各方势力在老挝和越南境内的角逐让赫蒙人不得不选边站,最终按意识形态分成了反共赫蒙族和援共赫蒙族,卷入了冷战漩涡。
盟友与难民潮
20年的越战,分裂的两支赫蒙族自相残杀,援共赫蒙族为保卫胡志明小道尽心尽力。
而反共赫蒙族则同样成了老挝亲美派唯一的一支有实际战斗能力的军事武装,双方为了美苏两大阵营的博弈和南北越之间的对抗,反而消耗了自己族人的生命。
在越战期间,王宝的军事武装有生力量不断消耗,赫蒙族人口又因为战乱不断减少,使其无法得到补充,最终无论是美苏哪个阵营获得了胜利,是南越还是北越谁统一了彼此,最终只有贺寄人篱下的赫蒙族人民是失败者。
越战后期,苏联不断对其支援先进武器,美政府必须进一步升级越战,中国此时正被国际孤立,中苏关系大不如前。尼克松在上台后开始缓和中美关系对抗苏联,持久的消耗战也让美国察觉到继续这样下去反而会使得美国的利益受损。
因此于1973年2月在巴黎召开了关于越南事务的国际会议,次月尼克松宣布从越南撤军,美国在老挝的军事力量的撤出并没有知会王宝。
9月14日,巴特寮又和皇室政府签订了《万象协议》,王宝以为老挝会迎来和平,美国不会停止援助,可之后的一切继续朝着共产主义胜利的方向发展,而曾经遭受过王宝武装和美国军队蹂躏的老挝人民。
越南人民和赫蒙族人民对于支持王宝的贺蒙族势力开始展开打击报复,并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新河桥惨案。
“美国人不会再来了”,所有曾支持过王宝的赫蒙人其实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在1974年5月29日,大约1万多名赫蒙人决定前往万象,而必经之路新河桥被巴特寮严防死守,并且规定赫蒙人不得通过此桥。
赫蒙人无视巴特寮的禁令过桥时,怎料巴特寮部队立刻将子弹射向手无寸铁的赫蒙族平民,赫蒙人开始逃跑,巴特寮士兵穷追不舍,用刺刀又杀死了不少赫蒙人。
然而,新河桥惨案只是开始,巴特寮公开宣称曾经和美国合作过的赫蒙族人当做反动叛徒,开始了报复。
面对老挝新政权对曾经帮助过王宝的贺某人的大清洗,他们不得不选择逃亡。
当然这一部分都只是反共的赫蒙人,而老挝人民革命党还获得了曾经与美国CIA合作过的少数民族部落名单,使得反共赫蒙人进一步陷入恐慌。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老挝的赫蒙人不断逃往泰国达12万,而出于国际社会舆论压力和自己要维护道义形象,已经将反共赫蒙人弃之如敝履的美国政府不得不和联合国难民署提供资金。
在泰国成立了难民营,而在泰国难民营中的赫蒙人整日遭受折磨、虐待、奸淫掳掠,因此联合国不得不对难民进一步展开救助,安置这些印支难民,罪魁祸首美国责任难逃、
其实赫蒙人对于在美国安家也有抵触情绪,一方面是留恋故土,另一方面是无法融入美国文化,适应将自己置于地狱当中的国度的生活习惯。
其实早在1975年10月,美国人就曾来难民营解救过一部分赫蒙人,但是仅限于已经有亲戚在美国的赫蒙人,或者是他曾为美国CIA服务过,并且不许沾染毒品。
语言的障碍和文化的差异,让赫蒙人在美国的生活举步维艰,虽然不至于如同在老挝一样遭到疯狂的报复,但是在美国他们也没有获得比法国人来临之前更安宁的环境,学习、工作甚至讨饭都成问题。
而美国的亚裔也都认为赫蒙人是在鄙视链低端的,赫蒙人在美国种植鸦片的传统,也使得赫蒙人经常和警察打交道。
才刚刚过去半个世纪多,战争创伤仍然留在这27万苗族裔移民的心中,他们并不是前往美国淘金的冒险者,因而对于美国他们没有任何的期待;也不是美国想要拉拢或者是受美国梦感召而去的皈依者,因此又没有文化认同。
他们只是一群逃难者,一群被大国博弈牺牲掉的炮灰,被卷入战争漩涡的并不无辜的无辜者罢了。
结语
现如今,新生的赫蒙人已经相比老一辈儿更能融入美国社会了,但是却引起了老一辈儿赫蒙人的担忧。
他们担心自己的文化消亡,他们担心自己的身份被遗忘,他们更担心不再有人记得曾经的战争创伤,忘记那段艰难走过的岁月。
或许他们也担心自己作为真正经历过那场鲜血与炮火的人,无法遗忘曾经的战争创伤,毕竟带着伤痕过一辈子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参考资料
[1]游洲越南战争与老挝赫蒙难民研究
[2]罗泳美国苗族作家的战争创伤书写——论《我知道的亡者:重生的咒语》
[3]游洲跨界民族视角:冷战时期美国与老挝赫蒙武装关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