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一生矢志不灭,就是要恢复中原,夺回失地,并因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宋高宗赵构为了偏安一隅,甚至不惜杀害岳飞换取苟安。然而在岳飞死后,一直没有勇气和胆略的南宋朝廷却两次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北伐。
隆兴北伐
南宋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宋高宗赵构禅位于太子赵伯琮,是为宋孝宗。
孝宗虽然对高宗十分恭孝,但在国事处理上却大相径庭。
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吗?
孝宗登基时已经年届不惑,不再是一个青年了。
孝宗刚开始视事听政,立即就起复了“中兴四将”之一的老将张浚,复张浚为枢密使。
这是新天子的一个信号,不再苟且偏安。
孝宗在后宫时就一直留意时局,志在恢复中原故土。据载孝宗每次面见太上皇宋高宗时,“必力陈恢复大计”,但高宗怯敌依旧,“大哥(儿子意),俟老者百岁后,尔却议之。”
但是孝宗还是打着高宗的旗号下诏:“追复岳飞原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当年十月,又追复岳飞“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的待遇。
孝宗这一年改元隆兴元年(公元1163年),寓意不言自明,天子是要兴隆宋室。
四月,孝宗召枢密使张浚入对,当面命其筹襄北伐大事。
可以想见张浚内心的激动澎湃,多年来接到的旨意多是撤退,终于等到进攻的命令了。
才五月,张浚就派濠州(今安徽凤翔)李显忠率部渡江出击。先后收复了灵璧,虹县等几处,继而又攻陷了宿州(今安徽宿县)。
宿州大捷是近十年来最辉煌的胜利。
金军左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亲自率兵反击,先被李显忠击退,后又迅速调山东援兵前来。但此时担任偏师的邵宏渊出于和李显忠的私怨按兵不动,有些将官竟带兵临阵脱逃。李显忠孤军奋战,只好趁夜撤离宿州。金军乘势掩杀,在符离追上宋军,李显忠大败,将校死伤不可计数。几天之内宋军还失去了两淮沿岸数处江防重地。
还没过淮河,这次北伐就失败了。
无论是从结果还是过程来看,这次隆兴北伐都和完颜亮随后的南侵同样是不合时宜的草率之举。
虽然敌我实力对比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目前帝国还不具备明显优势。尽管给岳飞等主战文武昭雪平反,朝野气象为之一新,但是认为恢复中原唾手可得仍是过于乐观不切实际甚至天真了。
从金世宗一登基就能够立刻收拾乱局就可以知道,金国基础尚在,金军至少尚可一战。
孝宗勇于主动索战,力求恢复河山固然可贵,但是这种冲动的情绪化行为充满了盲目性,孝宗以帝国废弛多年的武备遽尔动武,四月给张浚下令,次月张浚就开战了,如此仓促之下必然庙算不周之处甚多,失败其实是可以预见的。
而且张浚这个人虽然久经沙场,但是战绩一直不是很出众,业绩不佳。当年他不听岳飞的意见,执意任用文官吕祉接手刘光世的部队,致使淮西兵变,部分宋军投降金国,就连高宗都曾说:“宁可亡国,也不用此人。”由于良帅宿将凋零殆尽,孝宗不得不又用张浚。也是无可奈何于蜀中无大将。
正是闻颦鼓而思良将,岳少保何在,岳家军何在?
隆兴北伐虽然失败,但是却是一次精神上道义上的重新雄起。其给汉家子民带来的鼓舞正面意义非同小可。
隆兴北伐随后涌现出了朱熹和辛弃疾这样的时代俊杰。
开禧北伐
绍熙
五年(公元1194年),昏庸无志的光宗被逼退位,太子赵扩在
韩侂胄
、
赵汝愚
等大臣的拥戴下继位,是为宋宁宗。
这个韩侂胄自恃拥戴定策有功,加之序辈分又是宁宗的堂叔,渐见亲幸于宁宗,掌握了大权。韩侂胄出于政治利益考量,对金态度强硬。
而这一时期在外交上,宋金又逐渐趋于紧张。而宁宗因为不满金国蛮横要求按旧时的君臣礼仪行事,对自己受屈辱的地位感到不满,对金国的态度愈加强硬起来。
韩侂胄敏锐地意识到,有了一个建立盖世殊勋,摆脱自己近幸出身标签的绝好机会。无疑,恢复旧京故土,洗雪国耻,正可以达到这样的绝佳效果。帝国南渡后就开始酝酿此事,然而争论了七八十年,也没有任何成果。但是这件事从未在人们心中有所淡忘。
谁能承担这件大业,登高一呼必定万众应从,不仅在当代能博取巨大威望,即便在身后仍会获得传世赞誉。
这些对韩侂胄可以说极具诱惑。
韩侂胄这个人,远不像蔡京、秦桧那样富工心计,也谈不上有什么长远眼光,他能想得到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荣华富贵,是非对错,至及如何向天下交代根本不会考虑。
按现代语言来说,就是“干就完了!”
韩侂胄先大造舆论,将主战派辛弃疾、薛叔似擢升,入朝献策。甚至连年过古稀的陆游也请了出来。
嘉泰三年(公元1203年),韩侂胄进入了实际备战,命殿前司修造战船,向沿江重镇襄阳增派骑兵,在两淮征训民兵弓手,为了保障有力,连封桩库也打开用了,“取十万缗”。
老实说金国的状况确实也不好,北方的蒙古和鞑靼崛起速度惊人,沉寂多年的契丹人也在信州发动了叛乱。当这些情况被获知后,韩侂胄激动不已。
嘉泰四年(1204年)四月,宁宗采纳韩侂胄的建议,崇岳飞贬秦桧,将岳珂为岳飞所作的辩白文书宣付史馆,并追封岳飞为鄂王。
情况已经逐渐明朗了,但也有一些人认为此时进行战争对本朝不利,认为这场战争几无胜算。叶适上书宁宗,认为轻率北伐“至险至危”。
不过主战派们则欢欣鼓舞,已经六十三岁的辛弃疾被任为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并受命参与军事谋划,年迈的辛弃疾精神为之一振,激动之下辛弃疾上疏言志“金国必乱必亡”。
不过辛弃疾不是一般的爱国愤青,他长期和家乡山东的抗金人士密切联络,对于金国的实际情况比较熟悉,虽然他也认为金国的军事力量基础尚在,仍有一战之力,绝非善与之兵,但是辛弃疾仍认为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韩侂胄则不同,他满满的信心来自于出使金国归来的邓友龙。邓友龙归告韩侂胄言,“金饥馑连年,民不聊生,王师若来,势如拉朽”。韩侂胄遂定北伐。
而邓友龙的消息来源是一个驿馆的接待人员。这显然是个可疑信息源,而邓友龙据此得出的结论也是缺乏实据充满臆断的主观判断。但是邓友龙的话,正是韩侂胄这种赌徒爱听的。眼下,韩侂胄就在进行她一生最大的一次豪赌。
宁宗改元开禧元年(公元1205年),取的是宋太祖“开宝”年号和宋真宗“天禧”的头尾两字,以此表示自己的恢复之志。
这些措施极大地鼓舞了军民士气,自当年下半年起,宋金边境冲突就明显增多,而且大多是宋方主动挑起的。金国也注意到了宋的“侵略”企图,开始聚粮备边。
十一月的时候金国发现有宋军大股移动到了秦州、巩州境内,过了新年不久,金人又截获了一份宋方的鱼牒(足见粗疏大意),才知道韩侂胄已经将重兵部署到了鄂、岳一线,金国上下警觉起来,立即移文宋廷,置书谴责,并要求宁宗作出解释并遵照盟约撤军,然后派兵遣将严加防范。
韩侂胄的应对之策就是忽悠(对你们夷虏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以三省及枢密院联名具文回复:系边臣生事,已行罢黜,所置兵马亦已抽去。睁眼说瞎话呗。同时前线将领也装模作样地向边境的金军示好,又安排一批批百姓进入河南边境附近,传扬假消息:宋军增戌是为了镇压盗寇,而且宋军多白丁,给养甚差,饥疾者众,穷蹙不能作战。而坐镇开封的金河南宣抚司使布萨揆信以为真汇报上去,结果他的宣抚司就被撤销了。
这其实是金国内部的形势决定的,金国内起义不断,其他少数民族和女真矛盾尖锐,实在不愿再和宋开战,焦头烂额的金章宗也明确对宋使陈景浚表示了息战之意。
金人前所未有的低调涵容,令宁宗君臣骄气陡涨。韩侂胄于是加紧部署,宁宗干脆加韩侂胄“平章军国事”,韩侂胄收三省印绶于私宅,并成立了一个特别机构“机速房”,负责战时指挥,并任命亲信苏师旦为主事。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竟然掀起了一股反战浪潮,武学生华岳上书,认为此时南宋“将帅庸愚,军民怨恨,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豪杰不出,英雄不收,馈粮不丰,形势不固,山砦不修,堡垒不设”,认定这次北伐将“师出无功,不战自败”。结果华岳被削去学籍,遭到监禁。辛弃疾、陆游分别撰文回击华岳。其实辛弃疾心中也惴惴不安,亦提醒韩侂胄不要轻敌“金国士马可观”,但韩侂胄哪里听得进去,秘密向内外诸军传达命令,只等开战了。
开禧二年(公元1206年)四月,宁宗下令削去秦桧死后所封的申王爵位和“忠献”谥号,改谥“谬丑”,下诏追究秦桧误国之罪:“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此举被认为是平反岳飞冤案最彻底的一次。
同年五月,宁宗下诏北伐金国,史称“开禧北伐”。由于叶适就拒绝起草讨贼诏书,改由直学院士李壁起草,“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兵出有名,师直为壮,言乎远,言乎近,孰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据说陆游闻讯,欣喜若狂。
不宣而战的宋军开局很是顺利。但是金军也并非全无防范,而且金人平时畜牧渔猎,遇有战时征招,挟弓上马即应,凭借“战斗民族”这种全民皆兵的体制优势,很快组织起了反击部队。
不要小看这些驾鹰逐犬的牧民猎户,很快就让轻敌的宋军尝到了厉害。
不久,金军就在东、中、西三个战场上,对宋军发起了全面反攻,宋军迅速被迫由进攻转为防守。
此时四川宣抚副使吴曦又降金叛国,致使战局进一步恶化。
金军反击的势头十分猛烈,没有了岳飞韩世忠的宋军招架不住,丧师无算,淮河防线支离破碎,几乎土崩瓦解。宋廷被迫再次议和,并且按照金邦要求(其实仅是随口一说),斩下了韩侂胄首级送往金邦谢罪。史称嘉定和议。
韩侂胄尽管穷兵黩武,给国家惹来灾祸,但是从道义上讲并无错失。能决然伐金复仇,也算仗义之举。其实杀韩侂胄仅仅是金人和谈的附加条件,金人自己也没多认真,当韩侂胄的人头送去后,金人也大为诧异,“果如此乎?!”
韩侂胄的头颅被漆存,藏贮于军器库,成为了金人永久的战利品。
战争的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与理念的沦亡丧失。
帝国的正义感和骨气已经被彻底摧毁了,为求苟安已经可以任人践踏。
这两次北伐,很显然所托不得其人。南宋已经挑不出足够担此重任的英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