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后,迅速挥师南下,向山西边陲继续扩张。入关后的守军多半在战争初期就被击溃、溃逃,或被迫投降,残兵散布在关隘与平原之上。大顺军队沿途铁骑所过,城墙在寒风中颤栗,百姓的恐惧像潮水般涌来。随着战旗在夜色里高高升起,明朝的江山像一层薄薄的壳,逐渐显露出裂痕。京城的官员与文官们在宫城之内彼此传听着兵讯,心跳与号角声交错,崇祯的担忧也在加深。
崇祯皇帝的神情日渐紧绷,心思变得异常敏锐,甚至打算迁都以图挽回一线生机。南京,作为江南的旧都,似乎成了他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宛若一个隐约可见的后方据点,能否在北方乱局中稳住明朝的根基。然而,朝廷中的大臣们却强烈反对这样的举措,担忧迁都只会削弱北方的防线,增加后方的物流与治理成本。崇祯虽然坚持,但在群臣的反对之下,最终也只能作罢。等到李自成的部队真正逼近京城,南迁的念头再度变得虚无而遥远,南京等地的局势也因此复杂难测。
从李自成北征的号角吹响,到大顺军兵临城下,整整几十天的时间里,崇祯面临着一个根本的抉择:若他仍然不能从北京走出,为什么不让太子前去镇守南京,以此在北方战事如潮之际,保留大明的宗庙与名分?一旦北京失陷,太子仍有可能被立为新的君主,形成一个较为稳妥的交接,避免全国因失去君统而陷入无主的混乱之局。只是,现实并非如此简单。
然而崇祯没有给予太子这一步的机会。他的猜疑如同一层厚厚的雾,笼罩着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没有人可以被完全信任,甚至连太子也难以例外。太子若前往南京以镇守江南,一旦朝局出现气候,或许会被视作另立新君的信号,这无疑会成为崇祯心中的巨大风险。历史的教训在他脑海中浮现:若让太子步步为营地积聚势力,或许会把权力的争夺带向更深的深渊。回望历史,类似的情形并非罕见:南宋末年的权力更替、赵构与秦桧的合谋,以及岳飞之死,被视为“以名义抹平真实权力”的典型案例。正是因为这样的担忧,他宁愿自守,不愿给太子以太多筹码,从而让整个国家走向更广泛的危险。
这便是崇祯所谓的“小局观”——以个体的安危来换取一时的稳定,以私利去衡量国家的未来。如此做法,在他眼中或许是为了避免更大范围的动荡,但却把国家置于不可避免的崩塌边缘。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悲壮场景,在他身上被演绎成一种自我实现的宿命,最终却成为了大明的灾祸之源。若非死守,一切的希望都可能被他亲手掐灭,留下的只是空洞的名号和不可挽回的损失。
若当初太子真的南下镇守南京,历史或许会走上另一条正统的路径,避免后来的“福潞之争”而形成新的分际。没有了北方与南方的对立,各派力量若能同心协力、共御外患,局势仍有回转的可能。甚至南明的诸多势力也许能够在一个更为统一的框架内重整旗鼓,避免分裂与内耗的持续发生。这样的设想固然美好,但历史没有如果,现实却让人叹息。
明朝的覆灭并非一朝之祸,而是长久斗争的积累。前期是东林党与宦官之间的对立,随后又演变为以崇祯为首的诸臣与东林派的博弈,东林派内部也不断分裂,与其他派系之间的矛盾层出不穷。崇祯去世后,南明的各小朝廷彼此之间的争斗不断,南下派与本土派的矛盾、各省之间的对立与冲突,愈发严重,火种未曾熄灭。总之,争斗像一条永不枯竭的河流,永远找不到传承与权力交接的稳定模式。哪怕清军逼近,北京城内外的矛盾与冲突仍在延续,缺乏 Chang 的传承与整合,使得国家的命运在一次次的动荡中愈发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