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1月,西北野战军第四纵队正式成立,司令员王世泰,政治委员张仲良,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阎揆要,副参谋长杨健。纵队下辖警备一旅、警备三旅、骑兵第六师。全纵三个旅(师)、六个团共9645人。
机构健全,班子也配备了,但王世泰冷静地审视自己的这支队伍,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四纵虽然这时已是一个正规军的建制,但仍然有许多潜在的问题,这主要表现在全军虽有六个团,但是其中警备一旅第二团组建不久,全团只有500余人。
警备三旅原有第五、第七、第八团,八团一直在驻守三边,负担抗击宁夏马鸿逵、马鸿宾集团的重任;七团在保卫延安大战中打过几次阻击战,人员伤亡很大,全团又感染伤寒病,后在子午岭修养了几个月,直到纵队建立以后才归建,但战斗力已大大削弱了。
骑兵第六师是起义不久的部队,人员只千余,相当于一个团,而且划归四纵后实际上仍未完全脱离西北局,部队的领导关系和战斗力,尚待理顺和提高。
这样算下来,四纵七个团(骑六师相当于一个团),能在战场上顶住事的就只有三团和五团。
这就是王世泰眼中的第四纵队,他将要带领这支队伍走向关中,走向西北战场,与胡宗南和青、宁诸马集团搏杀,他怎能不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呢?1948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战争取得辉煌胜利的一年。著名的辽沈、淮海战役就发生在这年的秋冬。王世泰所在的西北野战军在这一年取得了骄人的战绩。而取得这些骄人战绩的决策却来自陕北的一个山沟里。
1947年12月8日至28日,中央在陕西米脂县杨家沟举行了 扩大会议,讨论了党在战争转入全面进攻后需要解决的军事、经济和统一战线问题,讨论了解放区的土地和整党问题。主席在会上作了《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对党在1948年的各项方针政策作了 全面深刻的阐述。
主席的报告指出:“中国人民的革命战争,现在已经走到了一个转折点……这是蒋介石的二十年反革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这是一个多年以来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
主席所说的转折点,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拉开了全线战略反攻的序幕。
为了落实杨家沟中央扩大会议精神,1948年1月7日至20日,西北野战军前委举行了第一次扩大会议,在全面总结九个月作战的基础上,确定了转入外线作战后的基本任务。会议期间,主席到会作了重要讲话,他号召:“到国民党统治区去,打它,吃它,不让敌人得到喘息的机会!”
会议召开的第三天,军委即致电彭德怀、张宗逊:“下月初开始向延安、宜川线出击,得手后向该线以南、渭水以北进击,以建立渭北根据地为目的。”
根据上述决定,西北野战军前委会议确定了西北野战军今后的两项主要任务是:大量消灭敌军和建立新的根据地。1月29日,西北野战军司令部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议,进一步讨论落实了前委会提出的行动计划,确定了发起春季攻势的目标。
会议全面分析了西北战场的形势后,一致认为打宜川比打延安容易得手,也容易实现军委提出的战略目标。彭德怀在充分听取了与会同志的意见后,选择了先攻打宜川,调动敌军增援,围城打援的方案。
会议讨论确定了西北野战军参战各纵队的作战任务,即以第三、六纵队一部围攻宜川县城,以第一、二、四纵队(欠骑六师)和第三、六纵队一部全力打援。
2月22 日,西北野战军各参战部队进入战斗位置。24日,围城部队突破了敌军外围防御阵地,将敌军压缩于城内。
大兵压境,驻守宜川的敌整编第二十四旅旅长张汉初连电胡宗南、刘戡,紧急求援。26日,刘戡率整编二十七师三旅、四十七旅、九十师五十三旅、六十一旅共2. 4万余人由黄陵、洛川北上,沿洛宜公路驰援宜川。
刘戡原以为抄到西北野战军后路,城内外夹击,一举可消灭西北野战军主力于宜川城下。没想到恰恰 钻进了彭德怀精心 设计的口袋。
27日,刘戡的部队进至瓦子街地区。瓦子街是黄龙县北部 的一个镇子,就坐落在洛宜公路上, 距洛川25公里。要到达宜川,就必须经过任家湾、丁家湾、铁笼湾……仅从这些带湾字的地名就不难想象,这些地方弯多、山高坡陡、灌木丛生、荆棘密布、地势险要之状况,比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这条狭谷两侧的山坡上,西北野战军的健儿个个严阵以待,各种杀伤力极强的轻重武器都瞄准了要经过的所有敌军。
28日,刘戡的队伍踏进了这条口袋,当进至任家湾、丁家湾地带后,遭到了西北野战军三、六纵各一部的阻击。敌军这时已经无退路, 但刘戡错误地判断解放军的阻击部队最多不超过八千人,吃不掉他的两个师,便命令部队攻击前进。
战斗持续到下午2时,敌军就被牢牢钉死在任家湾以西,刘戡无奈,只好收缩部队环形防御,就地宿营。
正值天寒地冻,露营在深山狭谷中本来就不是个滋味,偏偏老天也不帮忙,蒋介石集团发动内战,惹得天怒人怨,这一夜鹅毛大雪通宵飘舞。经过诉苦三查斗志饱满的西北野战军将士,在风雪的掩护下进至刘戡阵地前沿。彭德怀把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刘戡的气数也就到头了。
29日拂晓,西北野战军的预伏部队居高临下发起了全面攻击。王世泰指挥的警备一、三两旅分别从瓦子街以北的枣卜条梁和海洲源发起猛攻。战斗异常激烈,双方伤亡都很大。中午,王震率领的二纵队也赶到了,这无疑给刘戡雪上添霜。
刘戡是蒋介石、胡宗南深为赏识的爱将,是国民党军队里能征善战、为数不多的将军之一。他的2.4万人马虽被压迫至不到7. 5平方公里的狭小范围,但不肯缴枪,仍然从容指挥抢占有利阵地。一些阵地的争夺都经过了七八次以上的 反复搏杀,占领了被赶出来,赶出来再去占领,仅王世泰的四纵队,这一天的伤亡就超过了800人。战至黄昏,双方对峙于任家湾北山。是日夜,鹅毛大雪继续下个不停。激战一天的双方都倒在阵地上恢复体力。当然,各自的警戒队伍是不敢闭眼的。
3月1日9时,彭德怀下达了总攻命令,打援的五路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敌军,枪炮声、喊杀声震天动地。到下午四时,刘戡向胡宗南发出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封电报,然后用手榴弹自裁,刘戡的部队只有乖乖放下武器了。至此,宜川的5000敌守军就成了瓮中之鳖。3日8时,宜川县城宣告解放。
战前,彭德怀带着各纵队领导视察了前沿阵地,让他们熟悉各自的岗位。战后,彭德怀又亲自带着这批将军参观了宜川城的防御体系。宜川城防工事,设计、建造均具典型意义,参观者感到对防御和攻坚的知识都有所得。
宜瓦大捷是西北野战军转入外线作战后取得的第一个重大胜利。 此役全歼胡宗南集团军五个整编旅共2. 94万人。中将军长刘戡自杀。中将师长严明,少将旅长周由之、李达,副旅长韩指针被击毙。少将参谋长刘振兴、曾文思,少将副师长李奇亨,少将旅长张汉初被俘。
据四纵参加宜瓦战役的部分干部回忆:战前,王世泰率参谋人员从瓦子街至铁笼湾沿沟底和南北山地反复勘査地形,拖着残疾的腿一瘸一拐地在两侧山上爬上爬下。
根据侦察结果,他指示参谋画出地形图,并依此制定了具体的作战计划。在战斗过程中,他亲临第一线指挥,根据战斗进展情况,适时调整部署。
警备一旅参谋长刘懋功与西北野战军政治部主任甘泗淇同志战后相遇时,被亲热地抱住说:“你们一旅打得真好!那天彭总和我都在你们旅炮兵阵地的后边,看得很清楚。彭总多次说你们打得勇敢,打得坚决!”西野政治部副主任张德生也称赞:“枣卜条梁打得好,勇敢顽强!彭总一再表扬打得好,我们的部队就是要能打这样的硬仗!”敌中将师长严明就是被四纵队机枪手追上去击毙的。
蒋介石曾极为恼火地训斥胡宗南说:“宜川丧师,为国军剿匪最大之挫折。”
主席兴高采烈地说:“这次胜利改变了西北的形势,并将影响中原的形势……证明人民解放军用诉苦和三查方法进行了新式整军运动,将使自己无敌于天下。”
国民党编写的《戡乱战史》中说:“是役,自刘戡军失利后,关中空虚,被迫抽调晋南、豫西大军进至关中,以致造成晋南开放,临汾被围,洛阳失守,伏牛山区共军坐大之局面。”
胜利是巨大的,战功也是辉煌的。此前,陕北的解放军包括红军从未取得过如此大的胜利。但正是这种胜利,往往会叫人忘乎所以,产生骄傲轻敌思想。
3月3日,宜瓦战役结束。西北野战军全军沸腾,高昂地战斗激情掩盖了半个月来的行军作战疲劳。野战军司令部决定趁热打铁,扩大战果,发起黄龙山战役。
4日,西北野战军几位首长联名发出作战命令:由副司令员张宗逊率领第一、四纵队于5日晨向峻睨镇敌整编七十二团进攻, 歼灭该敌后继续向宜君、黄陵进攻。第二纵队主力5日晨向石堡攻击前进,歼灭陕西保安第一团,相机夺取澄城、白水,并歼灭该地区反动地方武装,尔后集结于澄城、白水地区机动。第三、六纵队6日晨向洛川挺进,于9日午完成围城部署后,即攻取洛川。
3月2日,军委来电:同意以一四两纵取中部、宜君,相机取同官,以三六两纵在攻克宜君后取洛川、富县、甘泉,控制甘泉至同官公路机动地带, 二纵取澄城、白水,并准备协同一、四纵作战。各部在上述任务完成后,休整半个月至一个月,消化俘虏,发动群众。这封来电同时提醒说:大胜之后干部容易发生骄傲,望谆谆告诫,以利逐步扩大胜利,宜注意两个战役之间的必要整训。
西北野战军司令部下达了军委批准的作战任务,实际上也是他们自己的建议,但对军委提醒强调的防骄和休整两点似乎未引起足够重视。在发起黄龙战役的命令中即未提到这两点,又在宜川大战结束的第二天就命令各部进入新的战斗岗位,连基本的休整也没安排。
接下来的战斗走向了两个极端。一是一、二、四纵所要攻占的各据点,敌军慑于宜瓦战役余威,不战而逃;二是三、六纵连续40天强攻洛川不下,受到了守敌顽强抵抗,付出了伤亡1500余人的沉重代价。
西北野战军本想重获一次围城打援的战果,但这一回遇上的对手是裴昌会。裴昌会与我军交手多年,吃了不少亏,算是一位交了学费长见识的聪明人。洛川被围后,裴昌会率四个整编师共八个旅从同官出发增援洛川,他采取猬集一团、步步为营的办法,日行30里,夜退15里,7天仅前进了52公里,死活不钻我军设伏的口袋。
洛川被围后,驻守延安的整编第四十八旅旅长康庄也曾率部南下增援,但到达甘泉后,看不到裴昌会北上的任何迹象,也缩回了延安。
鉴于洛川久攻不下,南北援军又不上钩,西野司令部决定留三纵继续包围洛川,钳制裴昌会兵团,其余部队于4月12日向马栏、转角、照金、庙湾地区集结,进行新的战役准备。
裴昌会4月13日,西野司令部在马栏召集旅以上干部会,部署西府战役(亦称麟宝战役)计划,认为西府地区敌军防务空虚,如果打下宝鸡,不仅可以得到大批物资,还可以开辟麟游、陇山根据地。
为实现这一目标,决定将野战军四个纵队分为左、中、右三路,于16日起向西府出击。
第二、四纵队为左路军,由张宗逊指挥,取道高王镇以南渡泾河,夺取永春、乾县,得手后以一部相机夺取礼泉、兴平,向咸阳佯动,造成夺取咸阳之假象,牵制这一地区的国民党军队。完成任务后,第二纵队迅速夺取武功、扶风、岐山,相机攻占宝鸡;
以第一纵队为中路军,向旬邑进攻,得手后夺取彬县,向麟游、凤翔挺进,协同二纵夺取宝鸡;
以第六纵队为右路军,向职田镇攻击,得手后从亭口、彬县间渡泾河,机动使用。
接到任务后,王世泰率领四纵队渡过泾河,集结于礼泉以北地区。这时,接到一位西野首长的命令,点名叫警一旅参谋长刘懋功率部深入敌后破坏三原至咸阳间的铁路桥,王世泰认为咸阳地区敌军防守严密,很难完成任务。
但命令就是命令,必须执行。刘懋功率领三团一营和工兵连到三原、咸阳间后,周旋了4天,不但没完成任务,还与纵队失去联系,最后绕道返回关中分区的宁县。
26日拂晓,一、二纵队向宝鸡发起攻击,敌整编七十六师师长徐保带400余人乘铁甲车出逃时被炸伤,于次日死亡。宝鸡当即宣告解放。
当西北野战军以凌厉攻势逼近宝鸡时,胡宗南电令裴昌会第五兵团火速驰援宝鸡。这一回,裴昌会玩起了真的。从4月23日开始,他率领五个整编师的十一个旅,沿陇海铁路、西兰公路和西凤公路,分三路平行快速西进宝鸡。
得到胡宗南命令的马步芳集团整编八十二师也从陇东南下长武、亭口,敌军从东西两面对西北野战军形成了夹击的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对两路夹击的敌人,彭总决定以右翼的第六纵队阻击马家军整编八十二师,以左翼的第四纵队阻击裴昌会兵团,掩护野战军主力转移缴获物资。
25日,敌整编八十二师攻占了长武后继续南下。裴昌会兵团先头部队到达扶风以东的杏林镇,形势更加严峻。
原本执行佯攻咸阳、威胁西安的四纵队,接到张宗逊火速赶往扶风杏林镇接替二纵六旅防务的命令后,王世泰命令警备三旅跑步前进,于25日下午4时到达了杏林镇,接替了二纵六旅的部分防务。
警备三旅来不及作周密部署,便投入了战斗。战至傍晚,裴昌会率领整编第一师、第三十六师、第六十五师分别从三个方向压迫而来。警备三旅在黄旅长的指挥下,且战且退,于当晚收缩于青化镇、益店镇一线布防。
26日拂晓,敌整编六十五师分两路向警备三旅阵地发起猛攻,经三个小时激战,警备三旅阵地防线被突破。黄旅长既没向上级请示,也没将敌情报告,就率警备三旅北撤。
27日下午,裴昌会的援军打到岐山,28日逼近凤翔。西北野战军左、右两路的抗击都失败了,在宝鸡城里的野战军主力陷入了背水侧敌的被动地位。
彭总当即决定撤出宝鸡,率部北上,乘敌八十二师南下之机,收复陇东。占领宝鸡的一、二纵队炸毁了来不及转运的物资,28日向千阳开进。四纵队也奉命从岐山出发,北上陇东。
胡宗南立即命令进至宝鸡地区的裴昌会三个整编师尾追不舍,并下令位于洛川、延安的整编三十师、三十八师进至彬县、泾川,与八十二师防线相接,企图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消灭西北野战军于陕甘交界。5月1日,彭总决定主力向陇东开进。5日,先头部队教导旅进至屯子镇。王世泰率领的四纵队也于当日下午到达屯子镇附近。
抵达屯子镇的六纵教导旅未及设防,便被马继援的整编八十二师团团包围。彭总一方面命令教导旅坚守,一方面命令一、四、六纵队火速增援解围。
接到命令后,王世泰立即组织部队从东向西发起攻击。21 时,一纵队独一旅、三纵警三旅、六纵新编四旅由南向北增援屯子镇。两路解围部队几经冲锋,反复冲杀,仍未能解教导旅之围,直到午夜时分,教导旅才分散突围出来,伤亡严重。
当晚12点,四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阎揆要接到彭总电话说:“我们不再打了,主力向东撤退。你们四纵队撤退的路线由驻地经肖金镇三不同村向宁县方向撤退。”然后电话就中断了。
下一步撤到哪里,部队在哪里集结,到宁县以后怎么办都不明确。
王世泰当即召开党委会议,讨论部署撤退方案。这时,警备三旅还在屯子镇解围。会议决定,将警备三旅的两个团从阵地上撤下来,交替掩护撤退;张仲良带警备一旅保护纵队、两个旅部机关和伤员先走;阎揆要带部分警卫人员找前总汇报,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
中午,王世泰在三不同村附近接到了前总的书面命令,要求四纵队当晚宿营南庄李家,修筑工事,准备抗击敌军追击部队。王世泰将命令交给了警三旅的黄旅长,叮咛他带部队返回南庄李家执行任务。由于部队被动撤退,各部队都未架设电话、电台,王世泰也摸不清前总和各部队的方位,只好在三不同待命。过了大约三小时,黄旅长带着部队回来了,说:“南庄李家枪声激烈,据逃跑出来的老百姓说南庄李家已被敌军占领。”王世泰便命令警备三旅在三不同村宿营。
不久,又接到前总命令,要四纵攻占宁县县城,掩护主力部队通过。到这时,王世泰才知道主力部队尚在后面。张仲良带警备一旅已经走了,他身边只有警备三旅两个团,他立即命警备三旅前去执行任务,三旅到达宁县后由五团担任主攻,因宁县县城地势险要,城固墙坚,敌人居高临下据守,五团猛攻未克。
王世泰随即命令五团包围县城,七团扫清宁县外围敌人,控制东塩畔的交通要道,掩护主力撤退。次日晨,前总和其他纵队经此向东撤退了。
掩护任务尚未宣告完成,青马整编八十二师的骑兵就追上来了,紧紧咬住警备三旅的两个团不放。王世泰指挥部队且战且退,到了平子镇和良平村一带时,三团和五团终于被冲上来的敌军从中切断,七团还被包围在良平村。
王世泰凭着多年与马家军作战的经验,集中部队,凭借有利地形坚决抗击。七团打得非常顽强,血战竟日,虽伤亡严重,却一次又一次打退敌军的猛烈进攻,完成了掩护任务,受到了前总的传令嘉奖。
10日、11日,第一、二、六、四纵队依次从正宁和职田镇间通过,12日进入马栏、转角等地,终于摆脱了胡、马两军尾追夹击的被动局面。由于部队连续三个多月作战,相当疲劳,特别是进入陇东后,一直处于非常被动局面,又伤亡严重,亟须休整。5月17日开始,一、 二、六纵开赴黄龙山解放区休整。四纵留在关中补充休整。至此,春季攻势宣告结束。
需要补述的是,就在西北野战军进攻宝鸡之际,为集中兵力,胡宗南命令驻守延安和洛川的敌军弃城南撤,21日,延安光复,25 日,洛川解放。
5月26日至6月1日,西北野战军在洛川县土基镇召开了第二次常委扩大会议,总结春季攻势重点是西府战役的经验教训,确定部队的整训计划和今后的作战任务。全军旅以上干部参加了会议。会议讨论通过了《关于春季攻势总结与目前工作指示》的决定。
会议肯定了西府战役的行动方针,认为27天里,行程近千公里,解放了12座县城,歼敌正规军和地方民团共计2. 19万人,摧毁了胡宗南设在宝鸡的补给基地,收复了延安,解放了洛川,扩大巩固了陕甘宁解放区,扩大了党和解放军在国统区和国际上的影响,牵制了胡宗南的兵力,有力地支援了中原解放战场等。
会议还指出了这次战役造成的严重损失,在北上陇东和回师边区时,造成部队减员达1.49万人,其中伤亡6566人,也没有完成建立麟游、陇山根据地和收复陇东的任务。
会议认为造成上述损失的主要原因:一是战役指导思想上犯了“过急求成”的错误,宜瓦战役后部队未能作必要的休整,孤军深入,连续作战,最终导致被动局面。二是有轻敌思想,对胡、马两军的密切配合估计不足,对马继援的实力估计不足,对裴昌会援军的积极性估计不足、对国民党军队反共的一致性和坚决性估计不足,对敌人的快速反应能力估计不足。
三是战役配合不够密切。四是缺乏战术侦察, 敌情不明,通讯联络不畅通等。
对于存在的以上问题,彭总带头作了自我批评,并严厉批评了四纵司令员王世泰,认为四纵“擅自放弃扶风、岐山、凤翔公路阻击迟滞敌人西进任务,使野战军主力陷于被动”。
会议决定给王世泰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对在杏林镇擅自撤军和在南庄李家不执行命令的警备三旅黄旅长和警备五团郭团长给予撤职处分。
对于处分,王世泰是真诚接受的,他认为仗没打好,四纵有责任,而且在某些方面有重大的责任。如部队北上陇东后,野司命令四纵到南庄李家宿营,担任警戒掩护任务。执行这一任务的警三旅在没有查明敌情的情况下中途返回,不仅给路过的友军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还将野司置于险地。他填写有关表格时,“奖惩栏”内从来没有忘记如实填写土基会议所受处分。
他说:“自己参加工作以来,大大小小的口头或书面的嘉奖得过很多次,处分却没有受过,这是第一次,对我敲打敲打有好处,可以保持清醒头脑。”
不过,王世泰认为把战役全局失利的主要原因和责任都归咎于四纵,还不允许当事人申辩、说明情况,就有失偏颇,难以达到总结经验教训、提高领导水平的目的。造成西府战役及其以后严重损失的主要原因是求成心切,主观轻敌,孤军深入,失去依托,兵力分散,而敌人恰恰利用了我军这一致命弱点。
在接到我军主力攻占宝鸡的电报后,蒋介石认为这是歼灭我西北野战军主力的天赐良机,给胡宗南和马继援下了死命令,要求两部破除以往的作战界限,全力堵击我军主力,计划在根据地之外将我军包围歼灭。
胡宗南是天子门生,执行命令自不必说。马步芳是青海军阀,很滑头,一直想着保存实力,与我军作战步履不出陇东。
胡宗南则从他宝贝儿子、整编八十二师师长马继援入手,给他修书一封,先恭维马继援“自古英雄出少年”、是“西北第一勇士”,然后笔锋一转,来了个激将法,指出青马主力还没和西北野战军主力交过手,这一仗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还许诺出兵军费一律找胡宗南报销。
马继援果然心动,直接率整八十二师主力离开陇东,直奔西野主力而来,造成胡、马合击之势,
野司事先对马继援、裴昌会同时出击预判不足,在进攻宝鸡时,四纵放在咸阳附近佯动牵敌,六纵置于彬县一带机动防御,南北相距百公里以上。四纵在杏林镇是忙乱时才拉上去阻援的,在开阔的关中平原连工事都来不及修就投入战斗,且面对的是5倍以上的敌军。在这次战役中,四纵所有的战斗都是在救火,都是在为兄弟部队作掩护。
教导旅因为敌情不明,才在屯子镇严被马家军包围,招致惨重伤亡。一、四纵前去解救,增援的一纵队因走错方向,未按时到达屯子镇解围。仅就上述情况看,野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兄弟部队也不无疏忽失误的地方。王世泰认为西府战役的经验教训就是:越是在胜利情况下,越是一帆风顺的时候,就越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而真正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他曾两次向野司直言自己对这方面的认识,并提出相应建议,均未被采纳,也没有能引起足够重视。一次是1947年冬季整训时,他根据自己多年与马步芳部队作战的经验教训,汇报了马家军的战斗力、作战特点和应采取的对策,建议前总在冬训中向部队进行教育;
一次是宜瓦战役后,前总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时,决定占领黄龙地区,攻打洛川县城,王世泰提出洛川县城易守难攻,自民国以来没有人打下过,建议暂时放弃攻打。
王世泰认为前总当时之所以对马步芳的战斗力和攻克洛川县城的难度估计不足,足以说明前总领导确实存在骄傲轻敌思想。
彭总对西府战役的认识有个逐步深化的过程,在他后来写的自述中指出:在宜瓦战役取得胜利之后,西北野战军应当紧缩兵力,进行休整,但当时陕北和晋绥干旱,粮食匮乏,于是产生了轻敌思想,想打下胡宗南的后勤基地宝鸡,既解决部队吃饭问题,又破坏了国民党军后方,一举缩短解放西北时间。结果胡宗南迅速从延安和河南调集重兵,勾结马继援向我夹击,我军不仅被迫早早撤出宝鸡,而且一路上被动挨打,部队搞得很疲劳。在思想上是主观主义,在行动上是冒险主义。”
王世泰看到此文后,深为感动,他说:“虽然彭老总在土基会议时极其严厉地批评了我,但正是他的这种博大胸怀和严格要求,使我终生都铭记他的教诲,并始终将他视为良师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