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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说到陈启礼举行金盆洗手的仪式,就在他的手放进盆中的时候,一个女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陈启礼看清那个说话的女人,却是他的老婆陈怡帆。陈怡帆并没有看站在旁边的诸位江湖大哥,她的眼神全在陈启礼的身上,她一步步走过去,对陈启礼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陈怡帆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启礼急忙上前,拉住老婆低声说:“你来这里干嘛?”
陈怡帆扭头看了一眼远处了一些记者,含着眼泪着说:“我要你向诸位大哥保证,金盆洗手后,不再与帮会有任何联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孩子们有个完整的家。”
陈启礼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声说:“我陈启礼对天发誓,从此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怡帆上前拥住丈夫,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其实这是陈启礼的智谋之一,他们夫妻两个这么做,是要告诉大家(主要是媒体记者),他陈启礼不再是黑道上的人。
他要洗白身份,就必须这么做。
陈启礼金盆洗手之后,以董事长的身份广交白道朋友,另外,除了和余祥生合办《美华报道》之外,他还与几个朋友合办了几家杂志,由于他办的杂志尽挖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所以杂志的销量一直很畅销。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台湾经济蓬勃发展,正值当局推动8兆的公共工程计划。竹联帮为争食这块大饼,先后成立了韬略集团、峻国企业、泉安营造及东奎集团等外围挂名企业公司,陈启礼是所有这些企业的董事长,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是“陈董”。
竹联帮属下的企业,运用黑白两道的势力,暗中进行围标、绑标工程,短短数年便赚取暴利并运用充裕资金再次拓展势力版图。
在陈启礼假释出狱前后,除了南、西、北、中等堂已正式运作外,帮内大佬又陆陆续续成立了捍卫队和五行、风、火、雷等堂口。他不管帮中的事情,交给了黄少岑去处理。
但他在竹联帮的位置仍旧至高无上,无人能及,若帮中有什么大事商议,仍要请求他,他的话将是最后的决定。
他虽然仍是当他的水电公司总经理,却指使竹联帮积极向政界靠拢。当台湾黑道帮会出现纷争时,他和以前一样,以和事佬的身份召集两个帮会的老大,陈述双方的利弊之后,化解双方的恩怨。经过一番努力,他在黑道上的威望越来越高,渐渐代替了通天教主郑秉遑的位置,成为台湾黑道上一个讲道理、重情义的教父式的人物。到后来,每当黑道出现纷争,也都请他出面帮忙仲裁解决。
1992年2月,李XX签署文件,撤消了以前各阶层议会及立委选举中对被选人而制定的一系列明文法律,也就是说,无论什么人,只要民意许可,都能参加竞选。文件一颁布,对于那些想从政的黑帮人士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撤消前面的明文法律之后,李XX重新制定了一套条文,条文中有一条规定:被选人若从事过非法职业的,必须痛改前非,并且积极参与公益事业,得到民众的谅解……
其实就算李XX不颁布新条文,那些黑道人士早就心有灵犀,知道怎么做。
新条文颁布后,不少黑帮大哥及元老们,都学着陈启礼的样子金盆洗手,并积极参与到公益事业中去,以换取民意,一时之间,台湾的敬老院及儿童福利院遍地开花。仅在台北市中山区,由金盆洗手后的黑帮人士捐建的4家福利院,在同一天破土动工。
蔡冠伦这次可谓春风得意,今年的立委选举,他是志在必得,拼了那么多年,总算看到曙光了。为了增加民意拥护率,他不惜重金请来数家电视台的记者,抓拍他做公益事业的镜头,广为宣传。
一番苦心之下,蔡冠伦终于如愿以偿了,当上了立委,当他站在台上接受记者采访时,禁不住激动得老泪纵横。与蔡冠伦一同被选上立委的,有其他几个帮会的元老。陈启礼动用竹联帮势力,也成功地当上了台北县议会的议员。不少帮会如法炮制,几乎个个获得成功。
1992年无论是议会选举,还是立委的选举,由于帮会的积极参与,使得竞选完全失去了公正性,与其真正的意义。不少市民为了发一点小财,不惜一张票写上几个人的名字。
在黑帮势力大量渗入政坛之后,政客和帮会几乎连为一体,相互勾结,沆瀣一气,从此台湾政治正式进入黑白不分的“黑金时期”。
陈启礼成为议员后,在圆山大饭店大摆宴席,广请白道,商界与社会名流,席间,没有一个黑道朋友。
觥筹交错之间,陈启礼谈笑自若,与半年前在海明寺出家的他判若两人。
月亮湾夜总会。为了促进公司的生意,陈启礼在这里陪两位水电工程专家玩耍,与座的还有桥梁工程专家吕红彬。
吕红彬也是淡大出来的,是陈启礼的学弟,后来去美国进修,获得两个博士的头衔,在台湾的桥梁工程界,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陈启礼之所以和这位学弟搭上线,是看中了当局在1991年就开始动工的“北宜高速公路”。“北宜高速公路”,起自台北市南港区、迄于宜兰县苏澳镇,是台湾首条横跨东西部的高速公路。当局计划投入120亿台币,10年内建成通车。
这么大的一块蛋糕,谁不眼红?几个帮会势力为了拉到这个大工程,各自施展浑身解数。当局在招标的过程中动了手脚,工程给了不具资质的四海帮属下的一家建筑公司。被媒体曝光后,当局收回了承包权,转手给了日本的一家公司。本来日本的那家公司干得挺不错,可由于当局高层人物的权力倾轧,日本那家公司只得撤走。这条路自开始修建就麻烦不断,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工程的难度非常大,经常有塌方死人的事件发生。不说别的,就拿那段雪山隧道来说,每挖进一米,就要一条人命。动工5年来,死在里面的有两三百,最严重的一次塌方,埋了60多个人,居然一个都没救出来。相继有五六家工程建筑公司接手这个工程,最长的干了8个多月,最短的才干了一个月,都撤走了。到后来,当局高层人物一提到“北宜高速公路”的雪山隧道,就很头疼。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局无奈之下,只得加大对工程经费的投入,仅雪山隧道的工程资金,由当初的20亿,增加到40亿,翻了一番!
几大帮会势力又开始角逐了,虽然他们没有本事去建,但只要把工程拿到手里,再转手给别人,从中也可以大赚一笔的。
陈启礼不想去赚那笔转手费,他是想实实在在地将这个工程拿下来做,有吕红彬做他的工程顾问,就不愁建不好!
他看过吕红彬对整个高速公路工程的分析报告,写得很详细,连一处非常细小的可能性变化,都标出来了。
吕红彬还有一份工程的预算方案隧道工程和桥梁工程的投入,占整体工程投入的60-70%,他还以美国、日本、印度等国同类型的高速公路工程做比较,初步预算,整个“北宜高速公路”的投资,应该不会超过80个亿的台币。
如今当局对外宣称,“北宜高速公路”的投入资金,将达到100个亿。
把70个亿花在实处,20个亿的钱打点各路“神仙”,剩下10个亿,几乎就是纯利润呀!
一个工程就能赚那么多钱,要是换在以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吕红彬还说过,要是想确保工程的平安和进度,还得从美国请几个专家,另外加上一些先进的隧道作业机械,满打满算,所得的利润绝对不会超过5个亿。不要说5个亿,就是4个亿也值呀!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那个工程。只是现在整体建筑工程,都分成了不同的项目,控制在包括韩国某建筑公司在内的几家建筑公司手里。要想从这几家公司的手里把项目全部拿过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并不急,因为他现在很忙,有的是事情做!
1993年,在黄少岑的主持下,竹联帮相继复设龙堂、凤堂、虎堂、狮堂及海外侨堂、鹤堂(龙、凤、虎、狮4堂最早在海外成立,却不到一年就被扫平),1995年前后又在台湾设立梅、兰、竹、菊分堂,以及加上警方破获的斗六堂;此时,竹联帮大致已发展出30多个正规堂口。
陈启礼又开了两家公司,经营玉石和木材。一个月前,他去南投找一个很有名气的先生排过八字,他的八字很硬,虽能出人头地,但有劫难,一生难逃牢狱之灾,而且今年命中犯煞。先生说,要是做点木头和石头之类的生意,则有助于运程,但是最好能远走高飞,就能避开是非。
在庆祝公司开张的酒会上,陈启礼望着那些前来祝贺的各界人士,脸上荡漾着微笑,内心却是另一番滋味。
赞美声、祝贺声、恭维声,还有杂七杂八的吆喝声,塞满了他的耳朵,他觉得很烦。
今天本因是他最高兴的日子,可是他的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一颗心老是这么悬着,仿佛随时都会落下万丈深渊。脸上堆起的笑容很僵硬,那都是为了应酬,别人对他笑一下,他也应回报一笑,每碰到一个人,他的口中就会蹦出几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他一副很高兴、很舒坦、很兴奋的样子,可是骨子里却如冰一样的冷。
他手上捏着一只酒杯,酒杯里白色的酒液随着他在人群中的走动而一漾一漾的。每碰到一个人,他就用酒杯和别人碰一下,然后送到嘴边轻抿一口。
他的心也同酒杯中的酒一样颤动不安。
在台湾黑道上,他是一个成功转型的人物,多年之前立下的志愿,也一步步达成了。在此之前,他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争取这个位子,可是一旦位子到手,恍然之间,他好像失去了许多。
到底失去了什么?他不清楚,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
“北宜高速公路”的那笔大生意,另他有些伤脑筋。那几家公司也是有背景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动用帮会势力去搞乱,让人家无法正常开工,那是下三滥的手法,他不愿意做。再者,一旦当局出面干涉,还会给帮会带来麻烦。
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和吕红彬谈了几次之后,听说四海帮和天道盟都有意染指“北宜高速公路”的项目,一个很好的计划迅速在他的脑海中形成。用句行内的话说,叫“围标”!
就在他暗中操控几大帮会,逼那几个公司退出,眼看就要成功时,却突然传出此事遭人检举揭发。
这消息是台北警察局内部的竹联帮弟子透露过来的。当局将情报人员安插到竹联帮内的同时,陈启礼也想到了将帮会势力渗透到当局的“政治”机关中去,他这么做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被动,可以随时洞晓当局的一些秘密动向。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局已经暗中布置了挑拨帮会自相冲突的计划,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再来一次大行动,也许这一次行动比前两次的“一清专案”和“迅雷”扫黑更为迅猛。
中间者为黄少岑这一段时间来,他和当局的一些高层人物走得近。他知道,再过几个月就是“大选”,也是当局的“高层”在努力寻找自己的政治资本的最佳时机。
也许是没有和民主人士很好地“合作”,这一段时间来,一些媒体报纸在抨击财政的同时,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台湾社会治安问题。
当然,那些民主人士这么做也是有目的,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对当局施加舆论压力。当局不敢不考虑公众形象,多少得向台湾民众有些交待。
情报人员出身的陈启礼,将自己那一身经过“特训”的本事无私地教给几个最得力的手下,所以,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当局和帮会以及那些民主人士的动向。这叫知己知彼。
他想起了前几天去中情局秘密特训处接受训斥的情意。“江南命案”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虽然当局当时不承认他在中情局的身份,但事已过迁,自他出狱后,中情局又派人找到他,要他重回“组织”,本着为自己今后的“仕途”着想,他原谅了中情局的“无情”。
接受训斥的还有另外好几个道上的“大佬”,看来中情局真正实现了当初的意愿,将“工作”完全做到家了。
和以前一样,每一次训斥的内容是大同小异,无非是些“为党国尽忠”之类的话,但最后局长说的那几句话,却不得不令陈启礼三思。
仔细分析起来,局长的那几句话已经馆含了杀机。难道有人不肯听话?
这一点,陈启礼无从知晓,他只有去猜测。也许,势力强大的竹联帮,以及他这几年来在黑白两道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当局某些权势人物的极度不满。
这个时候激流勇退,能保全自己吗?想到这里,陈启礼不由一愣,当局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当下,他打电话给黄少岑,要帮内堂口大哥以上,而且在警方留有案底的人做好出行(出逃)的准备,另外停止所有与政治有关的活动。
对于陈启礼的话,身为竹联帮代帮主的黄少岑是不敢不听的。
挂了电话后,陈启礼想借此机会去那些设在东南亚各国的竹联帮分堂看一看,就当是旅游了一趟,散散心,再者,他也想进一步拓展业务,不管是什么生意,只要是赚钱的就行。
在生意场上,他可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每一桩生意都做的得心应手,只是偶尔令他感困惑的是,实在无法准确揣摸当局一些政界要人的心理。
这可是一门很深奥的学科。
他望着窗外天边滚滚的乌云,微微皱着眉头,一场亚热带地区特有的风暴就要来了。(欲知陈启礼为什么会被台湾当局通缉而远走柬埔寨,请打开下面的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