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举人故事
宋代朱弁的《曲洧旧闻》中记载有这样的一件事:
予在太学时,见人言仁宗时,蜀中一举子献诗於成都府。某人忘其姓名,云“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知府械其人付狱,表上其事。仁宗曰:“此乃老秀才,急於仕宦而为之,不足治也。可授以司户参军,不厘事务,处於远小郡。”其人到任,不一年,惭恧而死。
“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这句诗可谓是“空前绝后”地大逆不道,是说我们蜀地人把剑阁蜀道一把火给烧了,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成都人就自己玩自己的,外面的事也不用管了。
地方知府把这大逆不道的案子报上朝廷,宋仁宗并未对这位举子加以极刑,反倒以半玩笑的口吻说:“这不过是一个没官的老秀才博取关注而已,用不着惩治。就用他当个偏远地方的司户参军罢。”
——如此行事,无论是一种作秀的姿态,还是帝王内心的真实意愿,都值得钦佩。
作为一位君主,仁宗深谙“谣言”的双面性,有时候可以衬托出一个人的伟大,有时候也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清名。故而,即使面对来自士大夫阶层的舆论压力,仁宗处置谣言事件都保持着相对冷静的态度。
柳永及唐介故事
比如在我们熟知的柳永的故事中,对于失意的柳先生在民间打着“奉圣旨填词柳三变”招牌填词作乐的行为,史书未明写仁宗的态度,但除了此前给柳永造成的仕途障碍外,我们确实也没有看到仁宗还对柳永进行其他的“报复”。
这种君民间的“你来我往”,在性格强势的君主统治时,是尤其不可能发生的。倘若不在仁宗时,一旦谣言(谗言)转入宫中,柳永也难免一死。
御史唐介与同僚攻击外戚张尧佐得四使(宣徽、节度、景灵、群牧使)之职,未得满意结果,竟向仁宗讨要说法。仁宗被这些人烦的不行,只推脱说:“除拟本出中书”。这下可给了这些谏官一个出气的机会,他们迅速调转枪头,开始进攻宰相文彦博。
唐介听信谣言,竟直接说文彦博“守蜀日造间金奇锦,缘阉侍通宫掖,以得执政;今显用(张)尧佐,益自固结”,要求仁宗用富弼换掉文彦博。
一时舆论甚嚣尘上,仁宗不满于唐介咄咄逼人的姿态,也知道文彦博所谓因妃子宦官得以拜相的事本属谣传(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但迫于为唐介摇旗呐喊的文士所给的压力,只得在重贬唐介的同时,也将文彦博罢相外调。
为了避免更多的揣测,仁宗还特地派宦官护送唐介到贬地,几个月后,这位“直声动天下”的谏官就重获起用。虽然这些士大夫的互相吹捧、以激怒皇帝来博名的行为令仁宗深感不满,但他仍展示了在位者应有的宽容,善待唐介,以至于在宫中存着他的画像。
综上
总的来说,仁宗对于谣言的处理,可谓是煞费苦心,既要彰显大宋宽待士人的一贯政策,又要安抚其它人(如武臣)的不满。所以在处置过程中,他尽量做到不亏待双方,既不让进言者太过难堪,又不严惩处于舆论风暴中心的受害者,即使是狄青、王德用因谗言的外贬,也都得到了极优的礼待,或是事后的重新起用。仁宗之所以“仁”,正是他的明智,对于各方目的的洞察,这也是他能相对妥善处置谣言的根本原因。
比如后世某些只愿意听好话,不喜欢谏言的皇帝(例如乾隆),宋仁宗的执政水平真是高出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