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趣谈:陈朝抗元胜利的关键,与“外柔内刚”理念的深度实践息息相关——陈朝对元朝的反侵略战争堪称“外柔内刚”战略的极致体现,在整个抗战期间,陈朝始终忠实执行这一策略,内外兼顾,坚韧不拔。
在元军大举入侵安南之前,陈朝在国内积极筹备防御,严阵以待;对外却采取极为低调和“谦卑”的外交姿态,屡次派遣使者带着恭敬甚至近乎卑躬的请求,劝说元朝暂停军队进攻。战争爆发后,陈圣宗更是多次派使臣认错,甚至将皇族中的季妹安姿公主许配给元将脱欢,意图软化敌人的攻击心态。然而,面对内部,陈朝领导人则向军民明确下令:“凡国内各郡县,若有外敌来犯,必须誓死抵抗,不得退缩。”
即使元军攻势如潮,陈朝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依旧没有放弃抵抗,尽力调动军队,顽强作战。元军败退后,陈朝并未因胜利而放松“外柔”的外交策略,至元二十三年正月,陈朝释放所俘虏的元朝士兵,表示和平善意,随后又派遣“大夫阮义全、阮德荣”携带贡品入贡元朝,显示出策略上的灵活与稳健。
由此可见,陈朝坚定不移地践行“外柔内刚”的方针,是安南成功击败元朝侵略军的根本所在。另一方面,元朝自身的扩张也几近饱和,影响了其征服能力。帝国一旦达到一定规模,就必须分散力量稳固新征服的地区。当时元朝刚完成对广袤中国的统一,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资源进行整合,难以像扩张初期那般全力发动进攻。
此外,自然环境也限制了元军的战斗力。蒙古人习惯于干燥寒冷的草原生活,善于骑兵机动战术,而安南地处中南半岛,地形多为茂密丛林和崎岖山地,不利于骑兵发挥优势。战争初期,元军虽然多次击溃陈军主力,但陈军利用地形优势分散兵力,跳出元军包围,反复骚扰漫长的补给线,使蒙古军陷入持久消耗战。炎热湿润的夏季气候和雨林中的虫蚁叮咬,更成为元军的“无形敌人”。
不过,地理因素并非决定性因素。蒙古军队曾翻越昆仑山和横断山脉,进攻遥远的云南大理国,途经的艰难路线远超安南丛林。此外,蒙古军还曾征战至叙利亚、朝鲜半岛,饮马多瑙河,显示其跨地域战斗能力强大。因此,元军败北的真正原因应归结于陈朝人民和军队的顽强抵抗。
战争期间,元军俘获的陈朝士兵手臂上均刺有“杀鞑”二字,彰显其坚决斗争的决心。安南境内张贴着君主下达的命令:“凡国内郡县,若有外敌侵袭,当誓死抗战。若力不敌者,可暂避于山泽,但绝不可投降敌人。”正因如此,尽管陈军数次溃败,却能够快速重整旗鼓,未出现像南宋那样的大面积叛变现象。少数投降的贵族在前往元朝途中还遭陈朝秘密斩杀,彰显陈朝严厉镇压叛徒的决心,如彰宪侯陈健被射杀于麻六寨,有效震慑了动摇的士族。
保义王陈平仲则是抗敌精神的典范,被俘后宁死不屈,绝食抵抗,拒绝透露任何军事情报。元军以“北王”称号试图诱降,他断然回应:“宁为南鬼,不为北王。”正是这份坚韧不拔,使得战争前期尽管元军连连得手,但元军兵力不断消耗。撤离升龙城前,元军将领总结说:“虽屡败屡散,敌军增援不断,我军疲惫伤亡甚多,蒙古骑兵技艺难施。”
另外,南宋流亡至安南的官兵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四月间,陈朝将帅陈兵咸子关与元军交战时,阵中突然出现大量身穿宋服、持南宋弓箭的官兵,令蒙古军误以为南宋军队复活,陷入慌乱,最终败退。此次咸子关大捷激发了陈军反攻热情,意义重大。战后,陈朝上相陈光启为此作诗纪念:“夺槊章阳度,擒胡咸子关。太平须致力,万古旧江山。”
脱欢的惨败激怒忽必烈,他扣押陈朝使者,准备再次发动侵略战争。但接连不断的战争带来的国内压力,加之安南夏季潮湿炎热的气候,使忽必烈不得不重新权衡战争时机。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正月,他取消了准备已久的再征日本计划,命阿里海牙等人筹备“征安南事宜”。
这表明元朝发动新一轮侵略,除了意图控制安南以便东南亚扩张,还带有忽必烈强烈的复仇心理,同时也显示陈朝先前的和解示好未能奏效。再战之前,元朝已设置完毕统治机构,“置征交趾行尚书省”,任命奥鲁赤为平章政事,乌马儿、樊楫为参知政事,并受镇南王节制。从“达鲁花赤”到“安南宣慰司”再到“交趾省”,元朝已明目张胆地准备将安南纳入郡县制。
1287年12月,元军兵分三路再度进攻安南:一路主力沿广西直攻安南首都,另一支部队由云南绕道进攻,还有水师从海路沿白藤江入侵。初期战事与之前类似,元军攻势迅猛,迅速占领安南国都。陈朝军队外围抵抗失利后主动撤退,陈仁宗带百官躲避至偏远海岛。元军显然吸取了前次失败教训。
为了减少气候带来的非战斗人员损失,元军在入冬后才展开攻势。面对陈朝坚壁清野和对云广粮道的破坏,元朝特任命张文虎等人为海道运粮万户,安排“运粮十七万石,分道以进”。元将乌马尔和樊楫统领战船护送粮船从钦州出发,经海路向白藤江口推进,途中遭遇陈朝水师陈庆余部,元军遭到重创。乌马尔首战告捷后率舰沿江快速前进欲与脱欢军会师,致使张文虎粮船被迫滞留海路缓行。
陈庆余乘机在云屯设伏,击毁元军粮船,俘获大量粮草与军械,《大越史记全书·陈纪》载:“庆余预料虏师已过,粮船必至,乃集残卒待之。不久粮船果至,遂击败,获军粮器械无数,俘虏甚众,速驰书报。”
云屯战役沉重打击了元军后勤,使其补给陷入绝境,成为战争转折点。陈朝统治者兴奋指出:“元军赖以为生者乃粮草器械,今获此物,敌军必不知我已得,犹如再获陆梁也。”
脱欢未能剿灭陈军主力,也没能俘获指挥阶层,只能退守安南国都,巩固所占之地。然而,安南军民的坚壁清野和粮船延迟,使元军陷入严重粮食危机。脱欢一面命乌马尔率水师至大滂口接应粮船,一面指挥奥鲁赤、阿八赤等率兵分头入山觅粮。
此时,安南各地分散军队与民兵联合不断袭击元军营寨,干扰敌军行动,令占领区日渐缩小。吸取前次失败教训,脱欢敏锐察觉昇龙大本营危机四伏。
1288年3月,元军焚毁安南国都,迁往万劫,但因粮尽人乏、士气低落及陈军反扑,脱欢设立的万劫基地也岌岌可危。元军将领在会议上表示无奈:“交趾无城池可守、仓庾无粮,张文虎粮船未至,加之天气炎热,恐粮尽军老,难以持久,成朝廷之辱,宜全军撤退。”
脱欢遂决定分路撤退,水军于白藤江遭安南军伏击覆灭,陆军主将乌马尔、樊楫、昔戾基被擒,张玉战死。残军撤至内旁隘时再遭猛攻,历经苦战才得出关。又得知正路被陈圣宗父子及兴道王率三十万大军封锁,元军被迫绕道单己县、禄州等地,艰难返国。途中先锋阿八赤壮烈牺牲,昔都儿奋力护卫,脱欢才得以生还。
总体来看,正因元朝两次征伐安南皆告惨败,忽必烈对脱欢接连失败极为失望,最终下令“终身不许入觐”,显示了此次战争的惨重代价与陈朝顽强抗争的巨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