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疆绽芳华
八千湘女口述史专题报道
72年前,第一批大规模进疆的湖南女兵踏上了天山南北的广袤大地,她们经历了风雪的洗礼、战乱的困扰,一路跋涉,最终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开始了属于她们的不同寻常的人生轨迹。正是她们无私的奉献与坚守,打破了“屯垦戍边,一代而终”的历史局限,为新疆和祖国的边疆保卫做出了卓越贡献。她们的坚毅和奉献,让这片曾经险峻的边疆大地渐渐迎来了安宁与繁荣。
时光匆匆,岁月的流转让曾经青春年少的她们变得苍老,而她们的芳华依旧在新疆大地上闪烁不息。无论岁月如何更替,她们那颗忠诚祖国、扎根边疆的初心,始终未曾改变。她们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用自己的坚守诠释了大爱情怀、勇于担当、甘于奉献的崇高精神。
湘水悠悠,湘女石与天山遥相呼应,而在那片远离家乡的新疆土地上,湘女们的情怀与梦想,早已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脉搏中,留下了浓浓的情意。
胡爱群口述
“我却‘湘’音未改”
文/陈晨
我是地道的长沙姑娘,家住在长沙市的解放路上。作为家中排行老三的孩子,我生长在一个大家庭中,家里有13个兄弟姐妹。每当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孩子们总是嬉闹打闹,父母忙碌着做饭,无法顾及到每一个小小的我。我依稀记得,1951年那年,我默默决定参军,成为“八千湘女上天山”的一员。那时,年仅15岁,体重不符合标准,我便偷偷在口袋里塞入几块石头来增加重量,瞒过了体检。
就这样,我离开了长沙,踏上了通往新疆的漫长旅程。在西安,我们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学习了党的民族政策和新疆各民族的风俗习惯。培训结束后,我们便在几辆大卡车上,开始了跋涉戈壁滩的旅程。32人挤上一辆车,几辆大卡车载着我们,经过艰难的跋涉,一路从西安驶往乌鲁木齐。期间,途经甘肃与新疆交界的星星峡时,突然遭遇土匪袭扰,队伍不得不紧急转移。长途跋涉一个月,身心疲惫,虽然食物匮乏,我们只能吃黑面馍馍勉强充饥。而我,晕车严重,感觉要将内脏都吐出来。
一路上,我们吃住都在车上,晚上只能相互依偎着休息。尽管条件极其艰苦,但我们从未放弃,依旧咬牙坚持。我的家乡长沙曾让我读过高小,而在部队,我接受了包括工业学校、公安学校、卫生学校等多方面的培训,逐渐成了队伍里的“全能人才”。从1952年参军开始,到1996年正式退休,我先后在新疆的多个岗位上工作过,做过报务员、绿化员、调度员,甚至在偏远地区担任过接生员。
1958年,我调往霍城县邮电局,随后又转至轮台县和托克逊县的运输站工作。那时的运输站承担了为过路司机和旅客提供吃、住、售票等一系列后勤保障任务,工作繁杂且艰巨。生活条件简陋,住的房子没有窗户,水质又苦又涩,但我始终坚守岗位,默默奉献。
1960年冬天,我在轮台县的运输站经历了一次特别艰难的任务。当时,车站的煤炭储备几乎耗尽,而在寒风刺骨的冬季,若没有煤炭,后勤工作就无法继续。由于站长出差,大家都束手无策。于是,我带着一名男同志和车队的司机,冒着严寒去外地采购煤炭。在回程时,我们的车在戈壁滩上抛锚了。同行的两位男士焦急万分,眼见车辆无法启动,我便坚定地指示司机留在车上继续坚守,而自己带着另一个同志徒步寻找帮助。
在漫天风雪中,我们的双腿已经冻僵,棉裤也结了冰,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维吾尔族的村民家。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得以休息,天亮后又找到了修车的工程队,顺利解决了问题,成功将煤炭送回站里。那一夜的坚持与勇气,至今让我感慨万千。
在新疆的日子里,我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与我并肩工作了20年的祖培牙·胡加合买提是我在运输站的同事。刚开始工作时,她由于一时疏忽丢失了300元的公共汽车票,而当时她一个月的工资才18元。面对如此巨额的赔偿,她焦急得几乎要晕过去。我不忍心看到她如此痛苦,便安慰她:“不要急,我们一起想办法找。”经过一番努力,票终于找到了。事后,祖培牙感激地对我说:“这一件事,我会感动一辈子。”
在托克逊县,我还曾亲手帮助了3名少数民族产妇顺利接生了20多个婴儿。尤其有一位维吾尔族小朋友因为烧伤,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家庭里唯一的食用油都用来为他治疗。经过我细心的护理,小朋友的伤口渐渐愈合,至此我们成了亲如姐妹的邻居。
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我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干一行爱一行”的信念,不求回报,只愿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奉献。正因为如此,我曾被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交通厅表彰,作为“优秀职工”受到肯定。
即便退休后,我依然“退休不褪色”,依旧在新疆各族人民中撒播着民族团结的种子。2010年,我的老伴因病住院,在病房里我结识了一个来自艾丁湖乡的维吾尔族老人,了解到他的家庭困境后,我主动送去一些钱和食物,帮助他度过了难关。后来,我还为他找到了工作,这个老人的女儿也成了我的“女儿”,我们互相帮助,亲如一家。
如今,尽管年事已高,但我依然每天与我的维吾尔族邻居古丽孜热·阿不都力木提一起分享美食。她总说:“有好东西不和你一起吃,我就觉得没味道。”而她也会在每个节日到我家探望我,问候我。她在我心中,已经是亲人。
回望家乡,心潮澎湃
2021年6月,我回到了家乡长沙,看到这座昔日的古城已然焕然一新: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道路宽敞整洁,鲜花在路旁盛开。变化之大,让我都感到有些迷茫。然而,随着我回忆起从前每次回家只能通过长途火车跋涉五天五夜才能到达,想到现在可以坐飞机,四个小时便能抵达,内心不禁充满了自豪。
已在新疆生活了近70年的我,见证了四代人扎根这片热土。从未离开过的祖国边疆,已成为我的第二故乡。我的四个子女中有六位党员,我也常告诫他们:“我走后,你们仍要为国家做贡献。”我的孙子们也一样,我要求他们继续为国家、为人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正如每一朵雪莲能够绽放在雪域高原,每一棵胡杨树能够扎根在荒漠戈壁,八千湘女也在祖国的边疆找到了自己的根。
在吐鲁番市,我特意去拜访了一位仍然健在的“八千湘女”,她就是胡爱群。虽然她身材不高,已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