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贞观十六年(642 年),印度曲女城(今卡瑙季)的戒日王宫廷前,2000 名僧人与 5000 名学者齐聚,等待一场佛学辩论的开场。
36 岁的玄奘身着袈裟,手持贝叶经,作为这场 "无遮大会"(不分教派的公开辩论)的主讲人,即将面对来自五印度的佛学挑战者。
此时的他已在那烂陀寺研学五年,精通《瑜伽师地论》,却因 "大乘空有之争" 被小乘僧人质疑 "背离佛法"。
这场辩论不仅关乎个人声誉,更决定着大乘佛教在印度的地位,成为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标志性事件。
二
据《大唐西域记・卷五》记载,玄奘在那烂陀寺时,曾与小乘僧人般若毱多辩论 "空有之争",对方主张 "一切皆空",玄奘则坚持 "唯识无境"(虽无实境,但有识体)。
辩论无果后,般若毱多写下《破大乘论》,宣称 "谁能驳倒其中一字,我愿斩首相谢"。
消息传到戒日王耳中,他遂邀请玄奘主持曲女城无遮大会,让五印度学者共鉴。
大会首日,玄奘登上法坛,将自己的论点写成《制恶见论》,悬挂于会场,立下誓言:"若有一字无理,愿斩首相谢!"
最初,小乘僧人轮番发难,尤以乌荼国的 "顺世论" 学者最为尖锐,质问:"若识为实有,为何佛经说 ' 诸法空相 '?"
玄奘应答:"空乃破执,非破识体,如人见绳为蛇,蛇是空,而绳非无。"
此喻让众人惊叹。
更精彩的是与婆罗门学者的辩论,对方引用《吠陀经》质疑佛教 "轮回说",玄奘则以 "因果链" 阐释:"如灯传焰,虽非一灯,却有延续,轮回亦然。"
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五》补充,辩论持续十八日,竟无一人能驳倒玄奘。
戒日王当场赠予他 "大乘天"(大乘佛教领袖)称号,小乘信徒也尊称他为 "解脱天",这场辩论让大乘佛教在印度声望大振。
三
《大唐西域记》原文
"戒日王大会五印度沙门、婆罗门、外道等,于曲女城立坛,命玄奘法师宣讲大乘要义。法师作《制恶见论》,悬之于门,十八日无人能难。王及诸国咸称:' 此乃真大乘师也。' 遂赠金澡罐、华丽象舆,令众僧簇拥而行,以示尊崇。"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补充细节
"法师在坛,辞理圆通,辩才无碍。有外道欲以暗箭害之,戒日王命武士护卫,曰:' 法师乃法界之宝,谁敢伤之?' 论毕,诸国国王皆欲留法师,法师固辞,言 ' 誓归东土,传扬佛法 ',王乃厚赠行资,遣使者护送。"
两段文献相互印证,既展现了辩论的激烈,也凸显了玄奘的佛学造诣与人格魅力。
四
玄奘虽坚持大乘立场,却不否定小乘价值,在辩论中常说:"大小乘如手足,同属佛法,只是侧重不同。"
这种包容态度打破了教派对立,体现了佛教 "圆融无碍" 的精神,也为后世宗教对话提供了范本。
他的辩论既用印度逻辑学派(因明学)的 "宗因喻" 格式,又融入中国传统的 "类比思维"(如绳蛇之喻),让深奥佛理变得通俗易懂。
这种 "中印思维融合" 的方式,使佛教在中国落地生根,成为本土化宗教。
玄奘西行本为求取真经,却在辩论中成为大乘佛教的捍卫者,他在《谢高昌王表》中说:"愿广传佛法,令中印圣教同源,众生共沐法泽。"
这种超越个人修行的文化使命感,让他的旅程从 "求法" 升华为 "传法",成为中印文化交流的纽带。
五
曲女城辩论后,大乘佛教在印度的影响力持续百年,玄奘带回的佛经成为汉传佛教的重要典籍,其翻译的《大般若经》《瑜伽师地论》至今仍是佛学研究的核心文献。
戒日王因这场辩论遣使入唐,促成唐太宗派王玄策出使印度,两国互赠礼物,开启官方交往;
现代印度那烂陀寺遗址公园内,仍有纪念玄奘辩论的浮雕,成为中印友好的象征。
玄奘的 "立誓证道" 体现了对真理的自信,而 "以喻明理" 则展现了沟通的艺术,这种 "坚定而温和" 的辩论方式,至今仍是宗教、学术对话的理想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