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官场中的特殊知府:地位与收入的独特现象
不久前,我撰写了一篇关于清朝唯一正三品道员的文章,详细解读了这位官员如何同时掌握军政大权,其实际地位几乎与巡抚比肩。文章发布后,有读者提出了一个颇具深意的问题:在清代众多知府中,谁的官位最为显赫?这个问题确实让御史们颇感为难,因为无论是从官阶品级还是职权范围来看,都很难找出确凿证据证明某位知府的地位明显高于其他同僚。
不过,若从官员实际收入的角度来考量,倒是能够清晰地划分出不同知府之间的等级差异。据史料记载,清朝确实存在五个收入特别丰厚的知府职位,其经济收益甚至能与某些总督、巡抚相提并论。
经常阅读御史文章的读者应该知道,清代对各个府衙的等级划分采用缺字制度。这套评级体系主要依据冲、繁、疲、难四个评判标准,并由此细分为最要缺、要缺、中缺和简缺四个等级。根据《光绪会典》的记载,晚清时期全国共设置215个府,其中被列为最要缺的仅有29个。具体名单在此不便赘述,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我之前的专题文章。
按照清朝的官员任用制度,这29个最要缺知府都属于请旨缺,意味着这些官员的任免都需要皇帝亲自审批。由此可见,这些职位确实是朝廷最为重视的知府岗位。但问题在于,最要缺的数量较多,且这些知府的品级基本都固定在正四品,因此很难说其中哪一个的地位最为突出。
说到这里,可能有读者会联想到四川夔州知府。但出人意料的是,夔州知府虽然被归为冲、繁缺,却因其特殊地位被历代统治者破格列为请旨缺,这在清代知府等级划分中堪称特例。那么,夔州府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呢?这要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说起。明末时期,张献忠率领的大西军正是沿着武昌逆流而上,先攻占夔州,继而控制了整个四川地区。
自古以来就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的谚语,以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感叹。要进入四川,要么从关中越过秦岭,要么沿长江逆流而上经夔州入蜀。而长江上最险要的河段正是夔州所在,因此这里的战略地位举足轻重。清朝统治者对夔州府的特别重视,正是基于其在军事防御和交通枢纽方面的关键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夔州府并非经济特别发达的地区,知府的养廉银每年只有1600两,远低于苏州、江宁、杭州等富庶地区。然而,在评估知府实际收入时,俸禄和养廉银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大头来自各种陋规收入。据不完全统计,苏州、杭州、扬州等地的陋规收入极为可观,每年都超过五万两,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民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
夔州府虽然经济不算发达,但因地处长江天险,是内地通往四川的重要中转站。这条商贸路线异常繁忙,使得夔州知府每年都能从关税等非正式渠道获得巨额收入,这也是其陋规收入远超其他府的主要原因。清代笔记《水窗梦呓》中有一段关于地方官员陋规收入的记载:总督中以两江地区最为丰厚,一年收入高达三十万两,次之为两广与四川。抚司方面,广东、广西均超过十万两,浙江不过六万,四川、陕西、山东、山西等地相对较多......府级则四川夔州年收二十万两,广东的广州、潮州及广西的浔州、梧州四府均超过十万两。
这段记载被认为相当可靠,由此可知夔州府知府的陋规银高达二十万两,位居全国知府之首,甚至超过了许多省级督抚的收入水平。广州府属于四字请旨缺,潮州府为三字请旨缺,两府知府都属于最高级别。从地理和经济环境来看,广州、潮州的高收入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在道光年间实行一口通商政策时,广州和潮州都是沿海的富裕地区,商贾云集,知府们自然能从中获取丰厚收益。
清代官场流传着一句俗语运气通,选广东,《啸亭杂录》也记载广东是天下最繁华之地,在此任职的官员无不极尽奢华,搜罗各种珍宝,离任时往往财物满船,因此有天下贪官属广东的说法。不仅是广州、潮州,其他沿海府县也被视为肥缺,无论是进士还是翰林出身,只要到广东任职,都难以抵挡十三行商人的拉拢和腐蚀。
令人意外的是广西的浔州、梧州两府,这两个府的缺级都属于两字中缺,处于第三梯队。且根据户部统计,这两府是贫困地区,朝廷每年不仅收不到多少赋税,反而还要给予额外补贴。虽然梧州、浔州经济不发达,但在广西的知府缺中却相对肥厚。原因在于梧州毗邻广东,占据地利优势;浔州则紧邻梧州,也能分得一些资源。用现代经济学术语来说,梧州、浔州正处于珠三角经济辐射圈内,借助广东的贸易资源得以发展。
乾隆年间,随着贸易的快速发展,许多产业逐渐向梧州和浔州转移,洋商和外省商人在此设厂经营,这也是两府知府陋规收入高于其他府的重要原因。至于梧州和浔州知府的陋规银是否真能达到年收十万两,御史们难以考证。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府远离政治中心,不像江浙地区那样受到朝廷严密监管,利用天高皇帝远的优势谋取额外收入,是完全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