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0月,第四次中东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时任美国国务卿的基辛格在华盛顿的作战室里盯着地图发呆。基辛格,这位生于1923年的资深战略家,突然间冒出一句感慨:“力量真空,会把一切拉向深渊。”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但却成为了他后来在演讲和回忆录中多次提及的名言。基辛格认为,如果支撑全球均势的核心力量崩溃,各方的冲动和野心就会迅速膨胀,世界的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几十年后,基辛格具体化了这一想法,列出了四个国家作为可能的“动作方”,而乌克兰冲突在这张名单中反而显得无关紧要。
首先引起基辛格注意的是俄罗斯。自1721年彼得大帝加冕为“全俄罗斯皇帝”以来,俄罗斯的历史就一直处于扩张与收缩交替的循环中。1991年12月25日,苏联正式解体,叶利钦面对的是一支依然拥有庞大核武库和完整工业体系的军队,但却没有足够的财政预算去维持这支军队的运转。2000年普京上台后,他一方面整顿财政,另一方面加强武装力量。格鲁吉亚冲突、克里米亚危机、乌东战争等一系列局部冲突证明了俄罗斯军队依然不愿接受被边缘化。基辛格认为,如果美国衰退,北约士气下滑,俄罗斯会继续推动其安全边界向西扩展——首先是白俄罗斯,接着是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进一步南下则直指黑海通道。俄罗斯的目标不是简单地恢复苏联的版图,而是重新掌控欧洲的防务决策权,确保莫斯科在这一地区的主导地位。
接下来,基辛格关注的是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短短四十年内,日本就完成了从封建藩镇到现代帝国的巨大转变。尽管在1945年战败,但日本对“海上生命线”的依赖依然未曾改变。麦克阿瑟为日本制定的和平宪法虽然限制了日本的军事行动,但这只是暂时的束缚。到了1980年代,日本的经济泡沫达到顶峰,其GDP占全球的近15%,尽管泡沫破裂后,日本把重心转向技术创新和军备建设。2014年,安倍首相强推“集体自卫权”解释,2022年,岸田政府则将防卫预算设定为GDP的2%以上。基辛格在东京访问时曾听到自民党保守派议员的一句玩笑:“美军第七舰队退潮的那一天,‘护城河’就得自己挖。”他把这句话写下来并注释道:“如果没有华盛顿的支撑,东京会用速度来确保安全。”这意味着,一旦全球制衡力量消失,日本将迅速从“专守防卫”转向“积极干预”,其主要目标将会是西太平洋的争议海域。
基辛格在提到第四个国家时,提到了以色列和伊朗。他将两者视为紧密相关的对手。以色列在1948年建国后,曾参与了五次中东大规模战争;而伊朗则在1979年革命后,深刻地将“反犹反美”融入政治理念。尽管两国之间有1500公里的沙漠距离,但它们都在同一片地缘政治区域内角力。美国长期向以色列提供军事援助,支持其“铁穹”防御系统,同时也暗中打压伊朗的核计划,以保持表面上的平衡。然而,基辛格认为,一旦这种“看得见的手”松开,局势将迅速升温:以色列可以凭借现有的核武器和高科技打击武器,发动精准打击;而伊朗可能会联合什叶派民兵,并可能关闭霍尔木兹海峡。一旦局势失控,波斯湾的石油航线可能会被切断,全球能源价格将以小时为单位急剧上涨。基辛格特别提到核门槛问题时语速放缓,他担心双方在触及红线后无法及时制止局势,这种情况会像“古巴导弹危机”的中东版,充满危险和不可预测性。
值得注意的是,基辛格在列出四个国家时,故意将乌克兰排除在外。有些评论者以为这是他对俄乌冲突的轻视,但实际上,基辛格在2022年《经济学人》的一次采访中解释道,乌克兰目前更像是大国博弈的“战场”,而非一个主动打破全球均势的“变量”。换句话说,如果美国真的发生系统性的衰退,乌克兰不会是最先采取行动的国家,它的未来更多地依赖于俄罗斯与欧洲的力量对比。基辛格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能够独立策划并执行区域性扩张的国家,这些国家包括俄罗斯、日本、以色列和伊朗。
有人认为基辛格对美国“衰退”的定义过于极端,但他的回答很简单:美国的财政赤字、国内政治的极化以及海外投送能力的下降,都会导致一个威慑真空的出现,不必等到白宫的国旗降半旗。当美国的财政状况、技术实力和国际联盟的支持同时下降时,基辛格认为,美国将像罗马帝国晚期一样,遭到四周“蛮族”的蚕食。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断提醒人们注意那四个国家的“下一步”举动。
这一预测不仅仅是冷静的数字推算,它还混杂着基辛格一贯的权力哲学。他始终认为,强者能够自保,弱者则容易受制。他对俄罗斯、日本、以色列和伊朗的分析显示了这些国家对安全的强烈渴求,四者各有不同的背景和需求:俄罗斯需要缓冲带,日本需要保障能源和航道,以色列关乎国家生死,伊朗则有着宗教与文明复兴的目标。一旦对这些需求的压制松动,它们就会迅速行动,推高冲突的风险。
假设这一天真的到来,尽管战火未必会同时爆发,但各个国家之间的连锁反应几乎是无法阻挡的。俄罗斯可能会在波罗的海沿岸部署“伊斯坎德尔”导弹;日本自卫队可能会在争议海域展开补给任务;伊朗的革命卫队可能会集结攻击油轮;以色列则可能通过其潜艇加强打击能力。全球均势崩塌的情况下,任何地方的冲突都可能引发全球性危机,这正是基辛格所说的“深渊”的核心含义。
从整体来看,基辛格强调的不是单一事件的爆发,而是一种系统性的风险。虽然这四个国家各自有不同的历史负担,但它们共同拥有对安全空间的强烈渴求,只要现有秩序出现裂缝,它们就会抢先填补这个空白。这种预测虽然悲观,但也不乏警示意义:全球均势维持得极其脆弱,一旦失衡,连锁反应可能超出我们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