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亡清兴:1618—1662年的战争、外交与博弈》
作者:侯杨方
版本:人民日报出版社
2025年11月
在传统的历史叙事中,明朝的灭亡往往被归因于几个显而易见的因素:皇帝昏庸、朝政腐败、天灾人祸、流寇四起。这些因素当然重要,但它们更多的是症状而非病因,而且体现在多个时代,并没有独特性。我们如果满足于这种表层的解释,就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面临这些问题的其他王朝能够度过危机,而明朝却走向了灭亡?
明朝的真正致命伤
原因的原因就不是原因。这是在历史解释甚至现实中最常见的谬误之一。经常见到将失败归因于已经死去两千多年的孔子和“独尊儒术”的汉武帝,甚至有“明亡于嘉靖”的荒谬言论,那为什么不能说“明亡于明太祖”?因为没有他,根本就不会有明朝,当然也就不会有明朝灭亡。这就是无限地将责任推向更深层的“原因的原因”,最终将一切归咎于“气候变冷”“财政亏空”“银根紧张”“人口压力”等间接遥远的外因。
这种解释方式,看似宏观、冷静,实则是一种思维的贫乏与责任的逃避,以及逻辑的谬误,这样任何失败都可以被无限地外推,最终归因于祖先、文明,甚至宇宙的起源,从而为当下找开脱的理由。历史观可以影响人生观,信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回到“可选择的时刻”,去判断哪些决策是可以改变的,哪些责任是必须承担的。
我在书中提出了一个核心观点:明朝真正的致命伤,在于其文明形态的深层困境。真正致命的,是制度无法适应剧烈变局,是文化缺乏自我革新能力,是精英集团被传统意识形态牢牢框住思维,无法更新,无法适应巨大的外来冲击和危机。
这种困境表现在多个层面:
意识形态层面:程朱理学发展到明代,已经蜕变为一种僵化的意识形态。它强调道德至上、经典至上、政治正确至上,却忽视了实用知识、技术创新和战争无法取胜的现实。当八旗铁骑横扫辽东,明朝的士大夫们还在为“华夷之辨”争论不休,既不能/不愿引进先进的欧洲技战术,又不愿/不敢与关外的蛮夷和谈。明朝的文化,在表面的繁荣之下隐藏着深刻的保守与封闭。八股取士扼杀了思想的创新,海禁政策阻断了对外交流。当耶稣会士带来西方的科学知识时,除了徐光启等少数有识之士,大多数士大夫都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扛起意识形态大旗,坚决抵制。
制度层面:当时明朝的政治体制已经严重僵化,科举制度扼杀了人才的多样性,官僚体系充斥着形式主义。明朝的政治体制,表面上是中央集权的巅峰,实际上却陷入了“过度集权”与“权力真空”并存的悖论。皇帝独揽大权,却无法有效控制庞大的官僚体系;官僚职业经理人集团辅佐皇帝,却因保护自己的利益,在现行体制下,无人敢将前线的真相上报给皇帝,正确的决策自然无从谈起。这种体制在太平时期尚能维持,一旦面临危机就会暴露出致命的弱点。
军事层面:到了明末,军队已经丧失了战斗力,面对组织严密、技术先进,由关外职业猎人组成的八旗军,不思进取的明军作战失败几乎是注定的,在长达四十多年的明清战争中,明军没有取得过一次决定性的胜利。
经济层面:明朝的财政体系,建立在小农经济的基础上,依靠土地税作为主要收入来源,财源极为有限,一旦加征赋税,社会就面临全面崩溃。即使财政动员充分,以明朝的效率和军队的技术水准和战斗力,也同样无济于事。因为在现实层面,明朝的经济能力和资源毫无疑问远超关外的后金/清朝,在辽东战场投入了几亿两白银,所以“明朝因为没钱而亡”,是一个荒诞可笑的借口,和“中国足球因为没钱而不行”一样可笑。
这四个层面的困境相互交织、彼此强化,最终造成了明朝的整体性危机,这种危机不是某个皇帝的失误所能造成的,也不是某次改革所能挽救的。它需要的是文明形态的整体转型,而这恰恰是明朝无法完成的。这些所有方面的终极反映就是明朝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从关外萨尔浒一路败退到缅甸,在这一残酷却真实的历史事实面前,任何的辩解与借口都是苍白可笑的。
十七世纪在世界范围内,游猎文明对定居文明的威胁不仅已经解除,甚至节节败退。而只有在中国,游猎文明竟然大获全胜,四十多年的明清战争中,明朝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这只能说明中国传统文明已经衰落,已不能适应时代的新发展,二百年后只是再一次确认。
被忽视的真相:明亡的年代
在我们的历史教育中,有一个令人深思的现象:当谈到明朝灭亡时,我们总是说“明朝亡于农民起义”,仿佛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自缢煤山就是明朝历史的终点。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清军入关、南明抗争、三藩之乱——似乎都属于另一个故事。因此几乎所有历史教科书和工具书都大书,明朝灭亡于1644年。
这种叙事方式看似自然,实则隐藏着一种集体的心理防御机制。我们不愿意承认,一个曾经辉煌的中原王朝,最终被来自东北的“蛮夷”所征服。我们宁愿相信,明朝是亡于内部的腐败和起义,而不是输给了外部的敌人。
但历史的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如果我们客观地审视史实,就会发现:李自成的大顺政权不过是昙花一现,在北京仅仅维持了四十余天;而真正终结明朝、建立新秩序的,是清朝。更准确地说,明朝的灭亡是一个长达数十年的过程,始于萨尔浒之战的惨败,终于南明最后据点的陷落。在这个过程中,后金/清朝始终是主要的推动者。
为什么我们会忽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除了民族情感的因素外,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我们习惯于用“内因决定论”来解释历史。在这种思维模式下,一个王朝的兴衰完全取决于其内部因素,外部力量充其量只是催化剂。这种观点有其合理性,但如果绝对化,就会导致我们忽视外部冲击对文明发展的重要影响。
《大明劫》(2013)剧照。
事实上,人类历史上的许多重大转折,都是内部危机与外部冲击共同作用的结果。罗马帝国的崩溃,既有内部的政治动荡、经济衰退,也有日耳曼蛮族的入侵因素;阿拉伯帝国的兴起,既有伊斯兰教的精神动力支持,也有拜占庭和波斯帝国的衰弱因素;十三世纪亚洲大陆包括金、宋在内的众多国家被蒙古帝国灭亡,这几乎全部可以归因于外部冲击。
明清易代也是如此。明朝的内部危机为清朝的崛起创造了条件,而清朝的外部压力又加速了明朝的崩溃——直接摧毁了明朝的军事力量,导致明朝灭亡。如果没有后金/清朝的崛起,单凭天灾人祸的内部危机,明朝并不会在当时灭亡,更何况明末流寇四起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外部压力。
摒弃“评书史观”
历史是由无数个体的选择汇聚而成的洪流。在明清易代的大潮中,每一个历史人物都面临着艰难的抉择。他们的选择,既受制于时代的大势,又影响着历史的走向。传统史学倾向于道德评判,忠奸贤愚,认为主导历史走向的是明君忠臣,或他们的反面昏君奸臣等,我称之为“评书史观”或“戏曲史观”,简单的黑白两分,可以满足情绪,但不能满足认知。评书史观影响深远,中国传统史学著作自不待言,即使是现代的一些著作也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受到评书史观的影响。
本书摒弃评书史观,将历史人物放在他们所处的情境中,设身处地评价,所有人物都是灰色的,而不是戴着戏曲面具的黑与白。
崇祯皇帝:他继承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面对的是内忧外患的危局。他勤政爱民,却缺乏战略眼光;他渴望中兴,却不知从何着手;他猜疑多变,最终自毁长城。我们不能苛责他——一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一生没有出过北京城,如何能应对如此巨大的危机?你是否能比他做得更好?他的悲剧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大明劫》(2013)剧照。
袁崇焕:他以书生之身投笔从戎,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才能成为辽东重臣。他的“凭坚城、用大炮”战略一度遏制了后金的攻势,他完全明白战争解决不了问题,但却无法向信任他的皇帝坦白,最终死于自己效忠的皇帝之手。他的死,不仅是君臣猜忌的结果,更是整个体制失灵的象征。
皇太极:他继承了努尔哈赤的基业,但面临的挑战同样严峻。如何将松散的部落联盟转变为统一的国家?如何保持满洲特色?如何在明朝依然强大的情况下寻找突破口?他的每一个决策,都体现了一个新兴政权领导者的智慧与魄力。与后来清朝官方给他塑造的形象不同,皇太极自始至终对取代明朝没有兴趣,这本是明朝的机会,但被明朝一次次错过。
吴三桂:他是明清易代的关键人物,他的选择直接决定了历史的走向。降李还是降清?为父报仇还是为国尽忠?在山海关前的那个春天,他面临的不仅是军事决策,更是道德困境。我们可以谴责他的选择,但能否理解他的处境?
多尔衮:他是皇太极的弟弟,清朝入关的实际指挥者。他如何说服八旗贵族放弃关外的安逸生活,冒险进入中原?他究竟出于何种个人动机取代明朝?他如何在征服与怀柔之间找到平衡?他的政治智慧和军事才能,为清朝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但给本人及其同母两兄弟带来的却是悲剧。
这些人物,以及无数没有留下姓名的将士、官员、百姓,共同构成了那个时代的图景。他们的选择或许有对有错,但都是在特定历史情境下的真实反应。理解他们,就是理解历史;理解历史,就是理解我们自己。
明末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
在探讨明朝灭亡的深层原因时,我们不能忽视一个重要的历史背景:明末中国正处于一个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这个转型涉及经济、社会、文化等多个层面,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个转型最终没有完成,反而成为王朝崩溃的重要因素。
经济转型的矛盾:明末商品经济发达,海外贸易带来了大量白银,市场经济开始冲击传统的自然经济。但是,朝廷的财政体制仍然建立在农业税收的基础上,无法有效地从商业发展中获取财源,这严重削弱了朝廷应对危机的能力。
社会结构的变动:传统的四民(士农工商)结构开始松动,商人地位上升,士绅阶层分化,新的社会群体不断涌现。但是,政治体制仍然维持着严格的等级制度,科举制度仍然是社会流动的唯一重要通道。这种社会变动与制度僵化之间的矛盾,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张力。
思想文化的冲突:王阳明的心学打破了程朱理学的垄断地位,李贽等思想家开始挑战传统的道德观念,西方传教士带来了新的知识体系。但是,官方意识形态仍然坚持僵化的理学教条,对新思想采取压制态度。这种思想活跃与文化专制之间的冲突,阻碍了社会的创新能力。
技术革新的困境:明末已经出现许多重要的技术创新,如《天工开物》所记载的各种工艺技术,徐光启引进的西方科学知识。但是,这些技术创新缺乏制度支持,无法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明朝曾经是火药武器的早期使用者,但到了明末,却在火器技术上远远落后于西方,甚至在某些方面不如后金/清朝。这种技术停滞的背后,是整个社会对技术创新的漠视。
这种未完成的社会转型,使得明朝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既无法回到过去的稳定状态,又无法向前突破到新的发展阶段。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外部冲击都可能导致整个体系的崩溃。而后金/清朝的入侵,恰恰提供了这种致命的冲击。
《显微镜下的大明之丝绢案》(2023)剧照。
明清战争表面上是军事较量,实质上是两种文明形态的对决。这种对决不仅体现在战场上,更体现在组织方式、动员能力、适应机制等深层次的文明要素上。
组织效率的差异:明朝的军事组织已经严重官僚化,指挥系统臃肿,决策过程缓慢,各部门之间缺乏协调。相比之下,八旗制度虽然原始,但正因为其简单直接,反而在战时显示出高效率。八旗将领可以快速集结部队,灵活调整战术,而明军却常常因为决策过程冗长、指挥混乱而贻误战机。
动员能力的对比:明朝虽然人口众多,但真正能够动员起来的力量却很有限。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商人不愿资助战争,士绅逃避军事义务。而八旗制度下,每个旗人都是潜在的战士,战时全民皆兵,这种总体战的动员模式在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具有巨大优势。
激励机制的不同:明军的激励机制已经失效,军饷经常被拖欠,军功常被冒领,将士们缺乏战斗意志。而八旗军队实行严格的军功奖赏制度,战利品按功分配,晋升机会公平,这极大地激发了战士们的积极性。
学习能力的高下:这或许是最关键的差异。明朝在面对新挑战时,总是试图用老办法解决新问题,空谈道德经典口号,缺乏学习和创新的意愿。而后金/清朝则表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他们不仅学习汉人的军事技术——比如快速掌握了火器制造技术,还学习其行政管理、文化教育等各个方面——他们在保持八旗特色的同时,大量吸收明朝的行政体制,创造出了一种混合型的治理模式,甚至还在入关后向西方传教士学习天文、历法、数学等知识。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将这些技术创新、制度创新与自身的军事体制相结合,形成新的战斗力。
总结来说,一个失去了自我更新能力的文明,无论曾经多么辉煌,都难逃衰落的命运;而一个充满活力、善于学习的新兴力量,即使起点较低,也终将后来居上。这个规律不仅适用于明清之际,也适用于人类历史上的其他重大转折。
东北亚的各方角力与历史的启示
明清易代不能仅仅从中原王朝的视角来理解,它实际上是整个东北亚地缘政治格局重构的一部分。这种重构涉及多个行为主体:衰落的明朝、崛起的后金/清朝、随风倒的蒙古各部、风雨飘摇的朝鲜、野心勃勃的日本,以及开始东来的西方势力。
辽东,这个连接中原与东北亚的战略枢纽,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明清战争中高质量的会战都发生于此。
在这个复杂的地缘棋局中,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展现出了卓越的战略眼光。他们不仅在军事上步步为营,更在外交上纵横捭阖。通过联姻、会盟、朝贡等手段,他们逐步瓦解了明朝在东北亚的同盟体系,将蒙古和朝鲜从明朝的盟友变成了自己的附庸。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因素。丰臣秀吉发动的侵朝战争(1592—1598),虽然最终失败,但对明朝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这场战争不仅消耗了明朝大量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暴露了明朝军事体制的种种弊端。努尔哈赤恰恰利用这个机会,开始了自己的扩张。
从更大的历史视野来看,明清易代是东北亚从“中原中心”向“多元均衡”转变的开始。在此之前,中原王朝一直是东北亚的主导力量,周边国家和民族都围绕着中原旋转。但随着明朝的衰落和清朝的崛起,这种单一中心的格局被打破,东北亚开始形成多个力量中心并存的新格局。
《显微镜下的大明之丝绢案》(2023)剧照。
写作和阅读历史,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是为了从过去汲取智慧,为现在和未来提供借鉴。明清易代这段历史,对我们今天仍然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第一,开放与封闭的关系。明朝的海禁政策和清朝初期的迁海令,都是出于安全考虑而采取的封闭措施,但最终都导致了文明的停滞。在全球化的今天,任何形式的自我封闭都是危险的。只有保持开放的心态,积极学习和吸收外来文明的优秀成果,才能保持文明的活力。
第二,技术创新的重要性。明朝在火器技术上的停滞,直接导致了其在军事上的失败。这提醒我们:在技术日新月异的时代,任何对技术创新的忽视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一个国家、一个文明要想保持竞争力,就必须重视科技发展,营造有利于创新的制度环境。
第三,制度弹性的必要性。明朝体制的僵化和清朝初期政策的灵活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告诉我们:制度不是一成不变的教条,而应该根据时代的变化不断进行调整和完善。过度的制度刚性会扼杀社会的活力,而适度的制度弹性则能够激发创新和进步。
第四,文化自信与文化自省的平衡。明朝士大夫的文化优越感是自大与自卑的混合,真正的文化自信,应该建立在对自身文化深刻认识的基础上,既要看到其优点,也要承认其不足,既要坚守其精髓,也要勇于革新。
第五,个人选择与历史大势的关系。历史是由无数个人选择汇聚而成的,但个人选择又受制于历史大势。理解这种关系,有助于我们在面对人生重大抉择时,既不盲目乐观,也不过度悲观,而是在认清大势的基础上,作出最符合自身价值观的选择。
每一次重大的历史转折,都伴随着巨大的代价,明清易代也不例外。战争、屠杀、饥荒、瘟疫,数以千万计的生命在这场变革中消逝。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血腥的记忆至今还在提醒我们:历史从来都是残酷的,在津津乐道《清明上河图》记载的繁华、宋代名士风流的同时,更要看到,没多久就是开封陷落的靖康之变,这才是全面的视角。
我们也要认识到,变革虽然痛苦,但有时却是必要的。明朝后期的中国,已经陷入深重的危机。如果没有外力的冲击,这种危机可能会持续更长时间,造成更大的损失,最终也会走向内爆。
清朝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它虽然在初期展现出开放和进取的精神,但随着统治的稳固,也逐渐走向保守和封闭。特别是在面对西方工业文明的挑战时,清朝表现出了与明朝类似的僵化和无能。当年最灵活、不讲求意识形态束缚的关外猎人,他们的子孙后来又变成了明末敌人的模样,这也再次证明反对入关的皇太极的英明预见。
清朝的情况更加复杂和有趣。统治者一方面保持着自己的民族特色——满语、八旗制度等,另一方面又选择性地接受和发展汉文化——科举制度、儒家思想、诗词书画等,最终创造了一个多元一体的帝国。在这个帝国中,“华”与“夷”的界线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包容和开放的文明观。
从这个角度看,明清易代不应该被简单地理解为“文明的倒退”或“野蛮对文明的征服”,而应该被视为中华文明自我更新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虽然充满冲突和痛苦,但最终的结果是文明的扩展和深化。清朝不仅继承了明朝的疆域,还将其大大扩展,将新疆、西藏、青海、内蒙古等地区更紧密地纳入了中华文明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