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换头像了，从原来的“猪腰子脸”换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起来有点“龙凤之姿”，帝王之相。网上有人大发感慨，说这才符合“雄才大略”的太祖爷的光辉形象。

笔者对此大不然。不管你朱元璋是长得“猪腰子脸”，还是“龙眉凤目”，你都是个皇帝。而面对一个皇帝，笔者实在喜欢不起来。

有人曾问笔者：“中国历史上这么多皇帝，你最喜欢哪个？”实不相瞒，笔者哪一个都不感冒。有人颇不以为然，难道从秦始皇发明“皇帝”这个头衔，到清朝末代皇帝退位，数千年里出了那么多君主，其中就没一个好人？当然有！不少皇帝积极上进、兢兢业业，有的还把“当个好皇帝”刻进DNA里，可架不住“皇帝”这活儿的体系设计，从根儿上就把他们的努力给“锁死”了——不管个人多优秀，最终都得领着一个“吸血集团”，从老百姓身上薅羊毛，这跟他认不认真、努不努力半毛钱关系没有。

所以，当历史叙事反复渲染帝王的“雄才大略”，当影视剧将皇权统治包装成“盛世图景”，我们往往容易陷入一种认知误区：将个别皇帝的政绩等同于历史进步，将专制制度下的短暂稳定曲解为值得推崇的治理范式。但剥离所有美化滤镜便会发现，任何皇帝的存在，本质都是专制与极权的具象化——他们的权力源于“君权神授”的虚构合法性，他们的统治依托于对个体自由的剥夺与对社会资源的垄断，即便有过所谓“仁政”，也不过是专制框架内的有限让步，绝非值得歌颂的文明成果。

皇帝制度的核心，是将整个国家的命运捆绑于一人意志，所谓“朕即国家”，这本身就是对现代文明最根本的背离。从秦始皇“焚书坑儒”以钳制思想，到汉武帝“罢黜百家”以统一认知；从明太祖设锦衣卫监控朝野，到清雍正兴文字狱压制异见——历代帝王维护统治的核心手段，始终是对“思想自由”与“个体权利”的扼杀。他们所谓的“治国方略”，本质是为了巩固皇权的稳定：轻徭薄赋是为了避免民变动摇根基，重视农桑是为了保障国库充盈以支撑统治机器，即便是唐太宗的“纳谏”，也需以不触碰皇权核心为前提。这种将“国家”与“君主”划等号的逻辑，从根源上否定了民众作为国家主体的资格，让整个社会沦为皇权的附属品，甚至在清朝，如纪晓岚这样的汉臣想当“奴才”都当不上，只有和珅这样的“满臣”才能自称“奴才”。这样的制度与代表制度的皇帝，何来“值得歌颂”的正当性？

更需警惕的是，对皇帝的歌颂往往暗含着对“专制思维”的认同。当我们赞美秦始皇“统一六国”的功绩时，容易忽略其统一过程中“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民生代价；当我们推崇康熙“平定三藩”的伟业时，往往淡化其为维护统治而推行的“圈地令”对百姓的掠夺。历史学者钱穆曾指出，中国传统史学的最大问题，是“以帝王为中心，视百姓为草芥”，这种叙事逻辑至今仍在影响大众认知。事实上，任何皇帝的“政绩”，本质都是专制制度下的“统治成果”，而非为民众谋福祉的“文明进步”——就像一座用民脂民膏堆砌的宫殿，即便再宏伟，也掩盖不了其建立在剥夺与压迫之上的本质。

现代文明的核心，是从“君权至上”走向“民权至上”，从“个人专制”走向“制度制衡”。我们回望历史，不是为了寻找值得崇拜的帝王偶像，而是为了警惕专制制度的危害，珍惜当下基于自由与平等的文明成果。那些曾被歌颂的“明君圣主”，放在现代文明的坐标系中，不过是专制制度下的“合格统治者”，而非值得推崇的“文明引领者”。在他们身上，何曾有一丝如民主、科学、自由、公平等现代文明元素的影子？真正推动历史进步的，从来不是某一位皇帝的“雄才大略”，而是无数民众对自由、平等的不懈追求，是思想解放对专制枷锁的不断突破。

祛魅皇权，不是否定历史，而是以更清醒的视角看待历史。当我们不再歌颂皇帝，本质上是不再认同“专制有理”的落后逻辑，是对“个体权利高于一切”的现代文明理念的坚守。毕竟，一个值得向往的社会，从来不需要依靠某个“伟大帝王”来照亮，而是由每一个拥有自由与尊严的个体，共同创造出的光明图景。

当两千三百多年前的孟老夫子都勇敢地喊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来，作为一个生活在21世纪的人，如果还满脑子皇权崇拜，那可就真的辜负这个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