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当明朝立国之初,明太祖为了维护其统治阶级的利益,曾经缓和过阶级矛盾,发展了生产,使全国人民生活多少有了一些改进,于是这时全国人士都拥奉明朝的藩王宗室,举起了抗清的旗帜。
蒲松龄所生的时代,正当明末清初之际。蒲松龄《聊斋·自志》上说:“独是子夜熒熒,灯昏欲蔬,萧斋瑟瑟,案冷疑冰。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蒲松龄《小像自题》上说:“江南朱湘麟为余肖像,作世俗装,实非本意,恐为百世后所怪笑也。”在他《自志》里面所说:“仅成孤愤之书”和他孙子立德的跋上所说:“触时感事,以劝以惩”。《自题小像》又说:“作世俗装,实非本意。”
由上面所说的这些话,决非是“无病呻吟”而一定是有所寄托。但是他所寄托的在哪些地方呢?我们除了从《聊斋志异》所记的故事中来体会他的含意外,还要看看他所处的当时社会背景。清兵在崇祯年间,已由直隶(河北)进入山东,四处骚掠,加上明朝自万历、天启以来,横征暴敛,茶毒百姓,于是在山东发生了以徐鸿儒为首的借着“白莲教”宗教色彩的农民暴动,接着李自成、张献忠在西北掀起了全国性的农民大起义。
崇祯皇帝宁肯撤回宁远的防守,而不肯放弃杀戮人民的屠刀,终于导致在公元一六四四年五月汉奸吴三桂勾结清兵闯进山海关,攻陷了北京。当明朝立国之初,明太祖为了维护其统治阶级的利益,曾经缓和过阶级矛盾,发展了生产,使全国人民生活多少有了一些改进,于是这时全国人士都拥奉明朝的藩王宗室,举起了抗清的旗帜。一六四四年五月史可法在江上督师,南京建立弘光王朝,各地人士纷纷响应,山东的人民也不让于江南,在登州的诸生(秀才)杨威等首先起兵,宣称拥护弘光政权。
大顺农民军的将领赵旗鼓由北京率师进入胶东,曾经施行过叫地主交还占有农民田地的均田政策,也在登州起兵抗清。但在江南的弘光小朝廷,荒淫昏愦,没有恢复的宏图。当时驻军扬州、主张抗清的民族英雄史可法,虽然有他的学生、曾参加过山东榆园农民军的、明末爱国志士阎尔梅,曾上书劝他:“若能选锋锐进,北渡长征,所至之处,不烦血战必将倒前途之戈,如田单一呼,而下齐城七十,此非纯用兵威者所能喻也。惜也竟以擒伪官终也。”
但他不听阎尔梅的话团结山东、河北的农民军率师北伐,而仗着明朝腐朽官军“四镇”的势力,退保扬州,终至于失败。正在阎尔梅《惜扬州》七古诗的庐上所说:“予劝阁部西征徇河南不听,劝之渡河北徇山东又不听,一以退保扬州为上策,盖公左右用事诸人,悉在南中故也。未几而扬州破矣。”南明的小朝廷已经烟消云散,而山东以及全国各地的农民军却纷纷起义,前起后继,抗拒清军。从顺治初年起到康熙二十四年(一六八五)收复台湾为止,农民起义的抗清差不多有四十多年之久。
就是到康熙四十七年(一七O八)浙江宁波、四明大岚山还有朱三太子朱慈焕的结寨抗清(见世所流传的朱三太子案)。其时山东全省燃遍了农民起义的烽火。这可分为三个重要部分:在山东东部登、莱、青一带,便有农民领袖谢迁、于七等的起义;在西部曹州一带便有以李化鲸为首的“榆园军”的起兵拒守;在滕、沂、兖州一带,还有九山王俊以及济宁满家洞宫文彩为首的农民军,他们杀死了清军进入山东所设置的招抚官吏王鳌永等,战败了满洲贵族肃王豪格。
清朝统治者视山东为畏途,所以称为“山东响马”。在清朝顺治十七、八年间,山东农民军起兵抗清的,据《清实录》和《清史稿》上所记载,就有二、三十次之多。尤其是登州于七所领导的农民军一直到清康熙二年才被清军所平定。清廷镇压了抗清的义士,把山东沿海宁海州一带海岛的农民内迁三四十里,把膏腴的田壤,变成了废墟,山东东部的人民遭到一次大屠杀。由于全国人民起义力量的伟大,才支持了残明的危局;又由于南明统治政权的腐朽,而终于崩溃。
当一六四七到四八这两年间,荆襄十三家军和李定国所领导的大西农民军的兴起,把垂危的永历政权重新建立起来。各地的农民军风起云涌,在西北山西和陕西的农民军围攻了太原和西安,使清朝陕西总督孟乔芳、山西巡抚祝世昌慌恐万分,无所措手足。因之明朝的降将姜瓖在大同反正(复明)了。在东南广东沿海的疍户、渔民也举起了抗清的义帜。
尤其是福建、湖南以及江西南赣山区宁都、瑞金各地以彭顺庆、罗荣等为首的农民军,据有险要的山区,出没于赣粤之间,使清江西巡抚刘武元用兵十余年,费尽了力气,大肆杀戮,弄得“庐舍邱墟,人烟沓绝,诚亘古所未有”,然而终没有把农民群众吓倒下去。当清兵攻下南京、松江、嘉定以及广州之后,无不大肆掳掠,抢夺民间财物,掠劫良家妇女,来饱其私壑。在兵荒马乱之后,清廷又颁布种种禁令,如满洲八旗在各地驻防,用编立保甲的方法,监视人民的行动,捏造人民的罪状,不是说“于七党”,就是说“通海”(通郑成功)。
又把从入关以来所俘虏的人口,叫做包衣,充当旗下劳役,施行种种虐待,颁布严禁“逃人”命令严加防范,不许逃走。各地的官僚地主首先投降清朝,与满洲贵族互相勾结起来,统治压迫人民。例如清顺治初年魏忠贤余孳涿州冯铨投降清朝,一两月之间就向摄政王多尔衮保举了大批官吏,形成了北方的地主集团,江南东林党人陈名夏等也降了清朝,形成为南方地主集团。他们首先薙发改换满洲衣冠,服从清朝的命令,把持朝政。
除压榨百姓之外,又助纣为虐,帮助清朝统治者施行其苛虐卑鄙无耻的手段。清廷在顺治年间派太监到江南以采办织造为名,而实际上是选择良家妇女,到清宫里去充当秀女供皇帝的役使和享乐。到康熙时还有强迫人民捐纳而以“乐输”为名等等的虐政,这都是鲜明的例子。以上的情况,都发生在蒲松龄所处的时代里。这样,他在所著的《聊斋志异》中,要发舒其“孤愤”,决不会对于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熟视无睹。
我们再就《聊斋志异》中所叙述的故事,来考察他所涉及的当时的事实。蒲松龄出身于地主阶级家庭,他父亲蒲磐,住在淄川蒲家庄,有着一部分田产,出外经商,而且是兼放高利贷的商人。当一六四七年(清顺治四年、明永历二年)。蒲松龄八岁的时候,各地农民群众纷起抗清,山东高苑县农民军领袖谢迁攻克淄川,蒲磐起来号召,修筑蒲家庄的围墙,与农民军相对抗,在阶级立场上,蒲家显然是与劳苦大众对立的。
但是后来蒲磐经商蚀本,家境日坏,到蒲松龄时代,时常受到大地主的压迫,已经是以处馆教读为生,拾阔人的残羹冷饭,体仰豪绅地主的鼻息,维持其最低的生活,哪能不有牢骚和愤慨?他看见当明、清之际满洲贵族入侵的时候,官僚地主的腼颜事仇,卑鄙无耻,和倚势凌人,穷凶极恶,达于极点。又看见各地的农民群众,怀着无比的愤怒,掀起了农民大起义,举起了义帜抵抗清兵。这样伟大的举动,稍有心肝的人决不能无动于衷,而况蒲松龄又是富有情感而怀着悲愤的血性男子,自然是会抛弃对农民军歧视的心理,转变而为对农民军表示同情了。因之在他的书中,常常自觉或不自觉地提到许多农民军抗清的事实。
结语
由于全国人民起义力量的伟大,才支持了残明的危局;又由于南明统治政权的腐朽,而终于崩溃。当一六四七到四八这两年间,荆襄十三家军和李定国所领导的大西农民军的兴起,把垂危的永历政权重新建立起来。清廷在顺治年间派太监到江南以采办织造为名,而实际上是选择良家妇女,到清宫里去充当秀女供皇帝的役使和享乐。到康熙时还有强迫人民捐纳而以“乐输”为名等等的虐政,这都是鲜明的例子。以上的情况,都发生在蒲松龄所处的时代里。